第266章 殷末三仁

第266章 殷末三仁

殷歷554年,是波瀾壯闊的一年,是此起彼伏的一年。

這一年,殷商終於完成了東征大業,將東夷最後一塊土地收入囊中。

這一年,殷商的版圖達到了最大。

然而,也是這一年,岐周攻破了孟津。

本來,岐周在殷商面前是毫無勝算的。

過去的三十年,每一場商周戰爭都在證明這一點。

但是,由於殷商戰略東移,過於注重東面的威脅,以至於給了岐周可乘之機。

為了征服東夷最後一塊領地——泰山以東,殷商大將軍惡來帶去了殷商主力兵團。

或許是過於自信,殷商天王帝辛竟然沒有在國都朝歌留下足夠的防守兵力。

泰山以東,是打下了。

但西面的姬發卻反了。

姬發造反,並不稀奇。

過去的很多年,姬發就在造反與被鎮壓之中循環。

但這一年,姬發的運氣大爆發。

首先是孟津的變故。

即使殷商主力不能馳援孟津,也不代表孟津就很脆弱,只要有殷商二爺守衛孟津,就沒有宵小之徒能夠進犯大商。

但是,殷商二爺在這一年,燃盡了他的生命。

要不怎麼說是姬發的運氣。

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最強悍的敵人竟然死了!

姬發甚至都不敢相信!

他太高興了!

他的老對手、殷商二爺,終於死了。

姬發欣慰地犒賞三軍,在孟津城樓上發泄豪言壯語。

他創造了岐周幾代人未曾創造的歷史。

而且,他還要創造更大的歷史!

他要攻進朝歌!

然而,崇侯虎將是他避不開的對手。

要想進軍朝歌,就要先過崇侯虎這一關。

殷商二爺擅長防禦,崇侯虎擅長進攻。

和二爺打,姬發還能保持冷靜。

但要和崇尚進攻的崇侯虎剛正面,姬發很虛。

如果不出意外,他將被崇侯虎打敗。

姬發有幾斤幾兩,世人皆知。

崇侯虎背靠大商,不是小小的姬發能夠抗衡的。

但是,有子啟。

姬發的運氣忒好了。

他在崇侯虎面前一籌莫展,但立馬就有子啟前來相助。

有了這麼一個優秀的卧底,姬發很快就戰勝了崇侯虎。

他知道,他最應該感謝的,就是子啟和比干。

子啟,不過是一個木偶,比幹才是幕後大佬。

姬發甚至考慮著在攻進朝歌之後,就任命子啟和比干管理殷商。

但非常可惜,比干竟被帝辛殺了!

這個帝辛,實在歹毒!

竟然不顧叔侄人倫,痛下殺手!真是個暴君!

姬發對比乾的死非常惋惜。

倘若沒有比干在幕後指揮子啟為岐周帶路,他姬發也不會順利地拿下崇侯虎。

子啟和比干,都是岐周的好朋友,好夥伴。

這樣的人死了,實在可惜。

帝辛把殷商經營得水潑不進,也就只有子啟、比干這幾個人可以為岐周所用。

尤其是比干。

但帝辛竟殺了比干!

真是太糟糕了。

如果沒有比干,岐周奪走殷商的天下不知要延遲多少年。

這樣的人,不該死。

姬發感到很憤怒!

他絕對不能饒恕帝辛的暴行!

比干多好呀!

為岐周做了這麼大的貢獻。

帝辛,竟然殘忍地殺害了比干!

「這個事兒,要記下來。」姬發對姜尚說道,「要讓所有人知道,殘暴的帝辛殺害了他的叔父!」

「大王放心。後人一定會記得這件事!帝辛,惡貫滿盈!」姜尚回答道。

「嗯,比干被葬在什麼地方?」

「沒有地方。」

「……」

姬發吃驚地看著姜尚。

「天子的叔父死了,居然沒有安葬的地方?」

「不是沒有安葬的地方,而是沒什麼可安葬的。」

「……」

「比干被處死的時候,圍觀人群一哄而上,瓜分了他的屍身。」

「他媽的!商人竟這麼無恥!這麼沒有素質!」

「是的,比乾的屍身被撕扯成碎屑,被無數人帶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可憐的比干。他是我岐周的功臣啊!」

「大王準備怎麼做?」

「岐周恩怨分明!岐周善待功臣!但凡是對岐周有功的人,都要得到獎賞!縱使比干是一個商人,也不能例外!」

「大王的胸襟,可謂包藏寰宇!」

「況且,帝辛一死,殷商王族裡,最有號召力的,就是比幹了。可惜,帝辛竟無恥地殺害了比干!」

「大王,比乾死了,還有子啟,還有箕子。」

「那兩個傢伙!哼!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比干!」

「說得也是。」

這個時候,有士兵前來報告,費忠不接受投降。

「媽的!」

姬發狠狠地跺了跺腳。

「朝歌都被我佔了!帝辛都死了!!那個姓費的還有啥可硬氣的?」

「大王,他可能看不起你。」

「不管他了!不投降,就讓他下地獄!」

姬發憤怒地宣布了費忠的死刑。

實際上,姬發幾乎把所有的殷商大臣都關了起來。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還有一個人,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沒有被關押。

並非姬發宅心仁厚,而是此人奉命代表殷商出訪外國,還未返回……

是的,這個人,就是飛廉!

大商第一凶將!

一想到這個人,姬發就不寒而慄。

飛廉此人,是當今天下,最可怕的存在!

在姬發看來,飛廉比帝辛還要可怕!

帝辛到底有多可怕,姬發不是特別清楚。

但飛廉,他清楚!

因為,他交手過!

他交手過,從沒贏過!

「那個飛廉,太凶了,太凶了!」姬發心有餘悸,「我和國父多次敗在他手,一定不能放過他!」

「大王勿憂。我已經派兵在其返回的必經之路上埋伏。他逃不掉的。」姜尚自信地說道。

「有尚父安排,我就放心了。」

「大王,殷商的那些大臣,怎麼處置?」

「能殺就殺。」

「我們剛剛奪下朝歌,大開殺戒,恐怕不妥。」

「但我實在對商人沒有好感。但凡是殷商的大臣,都是與岐周作對的,留之無用。」

「大王,不如我們先勸降,再殺!」

「尚父的意思是……」

姬發略一思忖,恍然大悟:「至少,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

姜尚點了點頭:「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權利,不要說我們在處死他們之前沒有給過機會。」

「哈哈哈哈!妙啊!就這麼辦!」

於是,姜尚就派人去通知殷商的舊臣投降。

實際上,必殺名單,早就確定了,比如費忠,是必殺的。

在姬發到處放肆的時候,姜尚回到了昔日在朝歌落腳的地方。

這樣,他就不必去勸阻姬發了。

身為忠良,是一定要規正君主的胡作非為的,但如果忠良不在場的話,就沒有這個責任了。

姜尚看到了自己曾經住過的那條街。

那條街已經大變樣。

昔日的小衚衕,變成繁華的商業街,已經難覓昔日的氣息。

不過,老梁頭還住在那條街上。

老梁頭已經走不動了。

而姜尚卻還是腳步穩健。

「執政官大人來了。」

「老梁頭,你比以前差太多了。」

「我沒有執政官的天賦,所以老得很快。看起來,執政官,還像是當年的樣子,沒有太大變化。」

「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

老梁頭一邊說,一邊指揮自己的兒子去搬什麼東西。

一張青銅茶几。

這是當年姜尚離開朝歌的時候,送給老梁頭的。

當年離開的時候,姜尚才44歲,如今,姜尚已經74歲。

可是,這張青銅茶几,還和當年一樣。

「哎呀!這張茶几,你還留著呢?」姜尚感到不可思議。

這並非什麼價值連城的東西。

當年的他,窮得也置辦不起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執政官的東西。我一直保留著。我知道,執政官前途無量,果然!」

「哈哈,這一天,比預想中的要晚。」

姜尚曾說,在朝歌,能夠稱得上是他的朋友的人,也就老梁頭了。

他是真的這樣想。

現在,他和老梁頭推杯換盞。

但老梁頭卻喝不了了。

當年,是姜尚沒有酒量。

如今,是老梁頭沒有酒量。

老梁頭只能讓自己的兒子代喝。

「喝不了了,喝不了了。我比不得執政官,身體老了。」

「當年你送了我一杯離別酒,現在我送你一車佳釀!」

姜尚一揮手,院中的一馬車高端酒水酒被士兵搬了進來。

「現在,朝歌這個地方,我有話語權了。你想要哪座酒樓,我都能滿足你。」

老梁頭的兒子兩眼放光,但立即就暗淡下去。

「我就知道,執政官是個重情義的人。」

老梁頭很開心地笑了。

但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姜尚:「……」

「呂尚,你為何要帶兵攻進朝歌啊?這裡也是你奮鬥過的地方呀。你和我一樣,都是商人,為何要滅了咱們的國家?呂尚、呂尚,你真的對咱們的祖國沒有一點感情嗎?你出生在哪裡?你生長在哪裡?你在岐周發跡了,就忘了你的國家嗎?」

老梁頭痛哭流涕,語無倫次。

姜尚沉默。

「執政官息怒。家父最近患上了間歇性老年痴獃,突然就胡言亂語。」

老梁頭的兒子趕緊說道,並且拽了拽老梁頭的胳膊,「爸!」

姜尚能夠看到老梁頭兒子臉上的恐懼,以及其他人的恐懼。

他嘆息一聲,起身離去。

他知道,他不能再來這裡了。

「呂尚、呂尚,你忘了大商嗎?你忘了生你養你的大商嗎?」老梁頭還在涕淚交加。

姜尚聽到身後的聲音,心裡一痛,但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他是岐周的執政官!

他是一個岐周人!

殷商,與他無關!

第二天,有士兵來報告,老梁頭死了。

老梁頭的兒子說,老人家多年前就身體衰弱得厲害,能夠活道現在,簡直不可思議。

「據其兒子講,老人家常常說,他的朋友在岐周當了大官!而且有青春永駐之術。他的朋友可以青春不老,那他也可以!是執政官支撐著老人家活著得信念。」

聽到士兵的彙報,姜尚面無表情。

「所以,我來了,他就死了。」

「……」

「他的朋友,是呂尚。而我,是姜尚!」

「……」

「呂尚,已經死了。現在,只有姜尚!」

姜尚沒有去參加老梁頭的葬禮。

不過,他還是向手下打招呼,善待老梁頭的後人。

畢竟,他在朝歌,也就只有這一個朋友了。

三十年前,他默默地離開了朝歌。

三十年後,他終於以勝利者的姿態回來了。

可是,他卻失去了唯一的朋友。

士兵們正在搬著什麼東西。

「那是什麼?」

「執政官,是老梁頭的兒子送來了,說是最珍貴的禮物,而且是老人家的遺願。」

是那張青銅茶几!

姜尚閉上了眼。

老梁頭啊老梁頭。

這是要絕交啊。

「執政官,放哪裡?」

「扔了吧!」

「……」

「或者你們誰有用處,就拿走吧。」

……

……

子啟和箕子被姬發召見。

姬發坐在帝辛曾經坐的王座上,居高臨下道:「子啟、箕子聽封!」

子啟和箕子隨同所有人跪倒。

「封子啟為殷商賢王!封箕子,為殷商忠德侯!」

「謝大王。」

「另外,追封比干,為殷商忠烈王!」

「……」

「汝等三人,皆對岐周有功!孤,絕不會忘記!也不允許任何人忘記!」

子啟和箕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姬發興緻勃勃道:「帝辛那個傢伙!不聽從你們的良言相勸,反而將你們關進大獄!真他媽是個暴君!孤要為你們平反!孤不允許,像你們這樣的忠良遭人非議!絕不允許!」

子啟和箕子面面相覷。

他們自己的做的事兒,心知肚明,還有可能翻案嗎?

如今,全世界都在罵他們商奸,他們還有名聲可言嗎?

姬發看向群臣,問:「殷商為何而亡?」

答曰:「因為暴政!」

姬發點了點頭:「帝辛殘暴,屢屢制裁我岐周,罪無可恕!他甚至還關押了岐周國父!堂堂天子,竟糊塗至此!活該他死!」

「大王英明!」

「孤以為,殷商的滅亡,不僅僅是帝辛的保證,還有殷商的那些諂媚佞臣。」

「大王英明!殷商的費忠、飛廉之流,不思為國效力,卻與帝辛沆瀣一氣,到處欺壓諸侯,導致殷商民心盡失,最終敗亡!」

「諸位言之有理!」

姬發在王座上志得意滿。

子啟和箕子卻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句話。

姬發的措辭,讓子啟和箕子羞愧。

他們雖然做了商奸,但還記得他們是商人。

他們越被獎賞,就越是慚愧。

而費忠、飛廉,豈是他們所能企及的?

即使姬發敢封,他們也不敢要啊。

這讓他們如何面對自己的先祖?

「大王英明,懇請大王讓我等告老還鄉。天下英才甚多,我等無用。」

「瞧瞧!不慕名利!」

姬發掃視眾人,繼續道:「爾等,可有子啟和箕子一半的覺悟?」

「子啟、箕子的賢能,千古無二!」

一片轟然。

子啟和箕子卻害怕了。

姬發仰天大笑。

「你們,是大周的功臣!我要你們流芳百世!」

子啟和箕子顫抖不已。

這是要把他們永遠釘在殷商的恥辱柱上啊。

「來人,歸還微子和箕子的印綬,恢復其封地,同時,賜封他們以及死去的比干為『殷末三仁』。」

箕子頹然坐到了地上。

子啟眼神空洞。

他們,永遠也回不到殷商了。

他們,將作為商奸,千秋萬代。

「比干雖死,但他的後人還在。比干墓要加封!要讓天下人知道,比干,是對大周有功的!他和微子、箕子,一起幫助大周伐滅了無道的暴君帝辛!」

姬發越說越高興。

「天下,終於擺脫了殷商的奴役!天下,是大周的天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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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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