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

那一夜，也是朔月。

「喂，你是誰？被山賊擄到山裡來了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她看到有個人俯下身來，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雙在黑夜裡熠熠生輝的眼睛。

「你到底怎麼了阿？」對方見她沒有反應，向她伸出手來。

「嗚……」她本能地向後瑟縮了一下，但是已經不再哭了，過了半天，才嚅囁著說道：「我……我害怕。」

說那句話的時候，她自己都在心裡暗暗地嘲笑自己。

她，鍾離墨，離國唯一的公主，竟然淪落至此。如果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怎麼想？

想到這，她不禁又氣又羞。

———事情是這樣的。

作為離國彥照帝最疼愛的女兒，那天一早，她的父王帶著她出遊狩獵。

射獵這類在皇族中相當流行的遊戲，她本是沒有興趣的，每次他的父王和哥哥們四處縱騎的時候，她也只是在一旁觀看，或是自顧採花弄蝶。但是一直養在深宮中的她難得有機會出來透透氣，所以每次父王狩獵，她都會跟在身邊。

然而這一次，卻是出了事。

狩獵進行到一半，從周圍的密林里忽然冒出許多黑衣人，和保護他們的御林軍戰在了一團。

每次父王出行，都會有大批御林軍跟隨，然而那些黑衣人個個武功高強，竟然和離國最精銳的部隊戰了個不分上下，她只記得當時周圍一片混亂，御林軍的士兵數次衝過來把她護在中心，又數次被衝散，四處都是廝殺的聲音，空氣中都是血的味道。士兵們的喊叫充斥耳旁：

「天輪會的人來了！」「保護皇上！」「保護公主！」

最後，黑衣人敗退，然而御林軍為了保護她父王而顧此失彼，讓那些黑衣人逃跑的時候把她給挾持了。

最後的幾個黑衣人一路帶著她往山裡逃去，天色越來越暗下來，後面追捕的聲音也離她越來越遠。最後，那些帶傷的賊人終於把她放下來，而這個時候，天也終於完全黑了。

一路奔逃，那些黑衣人還生還的只剩下寥寥數人，終於甩開了追兵之後，他們停下來療傷，卻為了預防被搜捕的人發現而不敢生火。

她只知道自己被他們丟在了一旁，在濃重的夜色中，周圍全是野獸的叫聲，還有那些黑衣人受傷的喘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蜷縮在一旁動都不敢動，期望自己不要引起那些亡命之徒的注意。

然而，黑暗中，那些痛苦的喘息聲漸漸微弱下來，一個火摺子被點燃，亮起了微弱的光。那一刻她不禁往後瑟縮了一下，因為在火光的照射下，她看見了幾雙血紅色的眼睛。

「他奶奶的，任務失敗了。」那個點燃火摺子的人壓低了聲音說，然而語氣了卻有掩飾不住的殺氣，「這趟竟然折損了那麼多兄弟。還是殺不了那個皇帝。」

「呵……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另一邊的人獰笑了一聲，朝她這邊努了努嘴。

被他這麼一說，那幾雙眼睛忽然都往她這邊看過來了，布滿血絲的瞳仁里閃著寒光，「不愧是離國的公主，細皮嫩肉的……和寨子里那些婆娘不一樣呢。」

她也不敢說話，也不敢看那些人，心裡害怕，卻不知所措。

為首的人把火摺子移到她臉邊，仔細地照了一下，怪裡怪氣地說：「反正到了尊寒大人手裡的人質，最後也逃不了一死，不如，便宜了兄弟幾個？」

「哈哈哈……」聽了他的話，周圍發出幾聲獰笑，其中一人伸出手，一把便撕下她一片衣襟來。

她心裡又急又羞，拚命地掙扎著，然而他的力氣又怎能和那些練武的人相比。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一聲厲喝：

「你們，在做什麼！？」

然而只是一聲，聲音也略顯得稚嫩了點。

「媽的！什麼人！不怕死么？」那些黑衣人似乎從聲音中辨別出對方的勢單力薄，並不是朝廷的追兵，雖然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他們都沒有停下手，只是粗聲粗氣地恐嚇道。

那個聲音停了下來，沒有再回應。然而，下一刻，她看到有一道雪亮的光在黑暗中劃出，竟像是刺破夜空的閃電。

那些人斗到了一起，她什麼都看不清，只有那道極輕極快的劍光在黑暗中閃爍，不斷有慘叫的聲音響起，有人撲通倒地。

最後，所有的聲音安靜下來之後，她終於看清了那隻在黑暗中伸到她鼻尖前面的手。

———然後，就有了開頭那一幕。

就是在那一個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的黑夜裡，認識那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