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虐心
漫無目的地走著,彷彿往事一幀一幀在眼前回放。
以前水華看不懂母親對父親的感情。或許終究是愛著的吧,否則也不會到死都隱瞞二十年前的真相。可又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關,所以只能遠走高飛。
其實,這在場恩怨中,最無辜的,便是若兮。
半個時辰之前,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如此失態地大發雷霆。原因是,魈隱背著他,暗中派了人刺殺若兮。
若兮的密報中已經張本繼末。他從未想過,一個母親竟會狠心留下這樣的命令。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聽若兮的,早早把真相說出來,一切可能都會不一樣。
水華懊惱不已,一拳打在書架上。驚落了一地灰塵。
嘎吱嘎吱。空無一人的書房,一陣機括運動的聲音清晰的傳進水華的耳膜,眼前的書架慢慢移動,竟然出現了一個能容一人通過的暗門。
水華心下一驚,沒想到,這裡竟然別有洞天。羽王死後,羽王府就閑置了,這個暗門,應該還沒有人發現。略一沉吟,閃身進去。
密室不大,裡面只有一個書桌和一把椅子,桌案上擺著些書籍信件之類的。水華四下打量一番,又仔細檢查了桌子上信件,都是正常的書信往來,沒有什麼異常。
桌腳放著一個火盆,還有些灰燼,看樣子羽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早早就銷毀了重要的東西。
對於這位親生父親,水華真的沒什麼感情。說起來,他如今壓身的負罪之感,還是拜他所賜。
既然沒有找見東西,水華也不想多逗留,羽王府,對他來說,不是個什麼好地方。
在地上坐了太久,起身的那一刻,一陣麻麻的感覺傳過來,水華踉蹌一下,才穩住了身形。
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
不對。
他剛剛沒站穩,一腳剁在旁邊那塊地磚上,有些鬆動,而且,聲音不太對,下面似乎是中空的。
水華突然有些激動。
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撬開地磚。
如他所料,這裡面保留了南宮羽和各路人馬往來的信件。一封封快速掃過,水華的視線終於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就是他了!
「洛楓,把這個送給若兮,快!」
若兮當初阻攔他說出真相,策反東方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當年知情的人已死,死無對證,東方祭不會輕易相信。
這封信上詳詳細細地寫明了南宮羽收買殺手屠戮東方家的真相。有了這封信,也不怕東方祭不信。
水華沒急著進宮,反而去了另一處。反正已經打定了主意,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安平將軍府。
話說,凌若兮已經被冊封為長寧郡主,遠嫁和親,這世上也就不存在什麼安平將軍,這將軍府自然應當收回。誰也不知道南宮宸心裡想的什麼,竟然隻字不提。眾大臣也沒人願去觸這個眉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前幾日,太子命人送來了若兮的密信,還有用竹筒盛著的鮮血。說是這鮮血的主人被灌下了洛璃,讓他們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什麼。若辰心裡隱隱有個懷疑,可是又不願意去相信,只能用一頭扎進藥房里,埋頭苦幹。
「少爺,太子殿下來了。」
水華也算是常客,下人們還沒來得及通報,他就已經進來了。
「若辰,你先出去,我和你師父有話說。」
「太子殿下屈尊來此,有何貴幹?」白一天頭也不抬,語氣並不好。自從若兮遠嫁,白一天就對南宮宸和南宮水華心存芥蒂。泱泱大國,竟淪落到要靠一個女人去維護和平,這個女人,還是雲思的孩子,他的徒兒。他本來就窩著火,再加上前幾日送來的東西,更是火上澆油。
「白老,」水華無視白一天的不友善,「你可有辦法證明血緣關係?」
「什麼?」白一天一時沒懂水華的意思,「你的身份不是已經確認了嗎?」
「不是我,是若兮。」
搗葯的手一頓,「你什麼意思?」
雲思已死多年,自然是不需要再去證明什麼。而她的父親,不是東方祭嗎?又何須證明。
至少,白一天和南宮宸都是這麼認為的。
「若兮是皇叔的孩子,是皇族血脈,當朝公主。」
白一天手裡的葯杵應聲而落,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白老,您應該知道南宮一族后心都會有一處胎記,我親眼見過若兮身上的。只是,」
「只是什麼?」白一天聲音里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抖。
南宮水華苦笑一聲,「若兮親手毀了那處胎記。」
恍惚之間,彷彿又看見若兮當初的決絕與狠辣。「璃國未來的君主,只能是你。!」燒得火紅的烙鐵,在若兮的內力下,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曲著。剛剛好,夠她伸到身後,毀掉那處胎記。
白一天不記得南宮水華後來還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嘰嘰喳喳在耳邊說了好多,他覺得吵得很。
他和南宮宸一樣,先入為主地認為,若兮就是雲思和東方的孩子,這麼多年,若兮就在他身邊,他竟然從來沒有想過驗證。
若他能早早驗證,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若兮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白一天是看在眼裡的。他怨過雲思狠心,也怨過南宮宸無情,卻從來沒有想過,能避免這一切發生的人,就是他自己。
是他錯了!
「殿下,我能問您個問題嗎?」院子里的梨樹,是若兮和若辰親手種下的,眼下正是花開的時節,落花片片,掉在地上,落在身上,很少好看。在花海中,若辰咬著牙問,「姐姐是不是,中了洛璃。」若辰從來沒覺得,等待一個答案的過程會如此的煎熬,他想要聽到答案,卻又怕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水華的步伐一頓,他很想說不是,可有無法直視若辰的目光。他突然驚覺,這個一直在姐姐羽翼下成長的孩子,在這一年裡飛速地成長起來,不僅醫術突飛猛進,做事也更加成熟,眼眸里,都多了幾分鋒利。
若兮剛走的那會兒,多少人盯著安平將軍府。儘管他護著,也總有護不到的地方。然後,發生了什麼?是這個孩子,一夜長大,守著這座宅子的安寧和祥和。
水華還記得若辰跟他說,「我會好好守著我們的家,等姐姐回來。」語氣里的堅定,甚至讓他都無法忽視和輕視這個孩子的決心。
水華拍了拍若辰的肩,什麼都沒有說。
但若辰明白了。
「我會救姐姐,一定會!」
堅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也不知道若辰是在和他說,還是在告訴自己。
希望吧,希望若辰能做到。儘管他剛剛問過白老,希望並不大。
「嗯。」
我們都需要一個信心,無論是給對方,還是給自己。
南蒼,鳳棲閣密室。
「沒有嗎?難道冷天真的把他們轉移了?」此前若兮和浩初一直斷定,洛璃就在國師府裡面,這一點浩初也證實了,他曾經下去過,親眼見過。可這一次,浩初什麼都沒看見。除了轉移這一個理由,若兮實在是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
「冷天究竟會轉移到哪呢?」這不是一個小工程,要不引人注目,不是易事。而且無論是鳳棲閣還是南陽王,都死死盯著國師府,要想完全避開他們的耳目行動,根本不可能。
「有沒有可能通過密道?」花萬月道。挖個密道,避開他們的耳目,似乎也不是難事。
「有這個可能。」這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原因了。「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冷天究竟把地點搬到了哪裡。」浩初道。
話雖如此,可是如何出找,從哪裡找起,他們根本一頭霧水。
「荊玖蘇葉,先盯住冷天。」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是。」荊玖和蘇葉領命下去安排,花萬月也回去調集暗探,一下子密室里只剩下若兮和浩初兩個人。
「兮兒,你怎麼樣?」那日背對著冷天,倒掉了大半洛璃,但是冷天突然說做了改良。他們不清楚癥狀,擔心被冷天察覺,若兮終究還是服下了些。這一直是浩初心頭的一根刺,雖然只發作了一次,但他還是擔心。
「放心,沒事的。」若兮靠在他身上,「咱們該去會一會南陽王了。」
「好,我陪你去。」浩初的身份已經暴露,也沒什麼好忌諱的。更何況,陪在若兮身邊他才能安心。
以他二人的武功,要避開耳目,進入南陽王府還不是難事。
「二位好身手。」隔著門,傳來南陽王的聲音。
難怪這府中不見巡邏的侍衛,看樣子,南陽王早就知道了他們會來。若兮和浩初對視一眼,推開門進去。
「看來王爺早就知道我們會前來拜訪。」
南陽王笑語盈盈,親自給二人斟了茶,「說實話,還是恢復了記憶的楚浩初看著舒服些。」
若兮笑而不語。知道南陽王這是變相說她隱瞞浩初恢復記憶的事情。
三人聊了也有那麼一會兒,無非就是洛璃,兵變罷了。
「兮兒。」浩初輕輕握住若兮的手,若兮立刻會意。從他們出府,南陽王就派人在遠處跟著。儘管離得遠了些,還是被浩初察覺到蹤跡。
看樣子,南陽王這是要找到他們的落腳之地。
兩人若無其事地走著,四下看了看,一頭鑽進了青樓。
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帶著另一個女扮男裝的公子,在這青樓里格外扎眼。
「看樣子,侯爺對這裡熟悉得很啊。」浩初帶著若兮左鑽鑽,右鑽鑽,不知道鑽到哪個小黑屋裡,看著外面的好戲。
用不了多久,上官景林就會帶人查封這裡。
浩初登時感覺自己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討好的看了若兮一眼,「不熟不熟。」
若兮看的好笑。
「這裡是西辰的據點。」這還是浩初作為冷孤隱時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