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嵩城學宮
盧奕將蛟絲網收起來,指著地上的禿鷲道:「這傢伙是嵩嶺邊上那個村莊的人召喚出來的,實力強勁,殺了很多雪怪,可是對雪怪的首領雪怪妖卻視而不見。」
花姨搖了搖頭,嘆道:「這些元妖啊,為了多吃血食就接受召喚參與其他族類之間的爭鬥,但是他們精明得很,從不會與對方元妖相搏,而是殺死對方凡俗族類,這樣既滿足了自己對血食的需求,還能夠保證以後會有源源不絕的祭祀。」
盧奕皺眉:「這麼說,他們跟寄生蟲沒什麼兩樣。荒石村每年一祭,說不定那些牛羊血肉也是進了這頭禿鷲的肚子。他光吃不幹活,我們村裡的牛羊被猛獸叼走,也從不見這傢伙現身。」
花姨看著盧奕,意味深長道:「可是人族還是非常願意相信,有人會保佑庇護他們,只要他們用供品獻祭。我還聽說,有些地方因為找不到充足的供品,甚至會把瀕死的老人,或者剛出生的女嬰拿來湊數。」
盧奕聞言只覺心中涼意不絕:「荒石村的人為金凰建有專門的供奉洞穴,是整個村最大最好的洞穴。但他們根本不知道,金凰不是元妖,不需要他們晉獻的血食。村裡人連供奉的對象都沒搞清楚,卻盲目而又固執地進行崇拜。」
他長嘆一聲:「因為他們畏懼,畏懼妖族強大的力量。他們生活在森林裡,世代在妖族猛獸口中艱難求生。他們一面痛恨和抵抗,寧願捨棄人生最後的日子,也要與仇敵同歸於盡。一面又心生畏懼和崇敬,連跪拜的人是誰都沒搞清楚,也要虔誠地相信。」
花姨看他情緒低落的樣子,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頂:「別難過了,這禿鷲你打算怎麼處理?他身上有些東西還是挺管用的。」
盧奕眨眨眼:「什麼東西?」
花姨輕輕一笑,走到無頭屍體前,伸出手抓住禿鷲脖頸輕輕一捏,裡面一顆散發石質光澤的元丹亮起,大小如同紅棗。
她手中輕輕一使勁,只聽「波」一聲脆響,這顆石元丹被捏得粉碎。
她笑道:「把這個毀了才能徹底安心。然後,我看看……」
她沉吟著上下打量一番屍體,手指輕划,嚓!嚓!將一對翅膀斬落,隨後遞給盧奕:「這是最有用的東西,其他的就馬馬虎虎了。」
寶寶一見,湊上去挨近媽媽的大腿開始磨蹭:「媽媽,我也想要。」
花姨把眼睛一瞪:「你什麼時候把目力練上去,我就什麼時候給你折一對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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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嗬——」
盧奕後背插一對翼展超過身體二倍的翅膀,在高空翱翔。
崇山峻岭在身下一閃而過,雲霧圍繞在四周飄渺如煙。
盧奕興奮得大叫:「太爽啦!太牛叉啦!太拉風啦!我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爽過!」
肖沅在山林里跑得直吐舌頭:「喂,你慢點!我快要殘廢了!」
盧奕哈哈大笑:「抱歉啊肖沅,我對這翅膀還不熟悉,不能帶著你一起飛,這是對你負責。恩,這叫什麼?剛拿到駕照,不敢載人上高速哈哈!」
他運行體內靈氣,尤其是後背的三十五個洪爐,相對於全身其他百餘個洪爐來說,這裡的洪爐平時修鍊比較少,此時卻靈氣充盈,飽滿有力。
他似乎能夠感覺那些靈氣長出無數根蛛絲一般的觸手,從三十五個洪爐出發,延伸到一對鋼鐵雙翅之中。
他細細體會其中靈氣的運行路徑,嘗試著令靈氣在翅膀中運行更為順暢,發現禿鷲的一雙鋼翅結構特殊,比人族的雙臂雙腿的構造更為精細。
裡面的血脈、經絡、穴位,血液的流轉,尖端翎羽的構成,如同一架極為精密的儀器,能夠令雙翅具備足夠的力量使出鋼鐵一擊,但同時又具備足夠的柔韌以便在空中彎曲拍動如同流水一般。
他放慢速度,平展雙翅,讓平滑的氣流托著身體緩緩向前,閉上眼睛,細細體悟一對鋼翅內部的各種關鍵奧妙。
不知不覺他在風中滑行了一個多時辰,低頭一看,已經能見到嵩城的城牆。
他慢慢下降高度,朝著荒石村的方向滑翔。
從來沒有從天空俯瞰荒石村,不知道那會是怎樣一幅圖景呢?盧奕越想越是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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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已經可以看到荒石村所在的那面高聳山崖,突出在鬱鬱蔥蔥的林木之上。
他繼續降低高度,朝山崖俯衝。
近了,能看到山路兩旁的樹木,還有村裡的牛羊。但他隨即一愣。
牛羊全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上帶有血跡,還能見到一二個牧羊人的屍體,也在其中。
盧奕一顆心提了起來,本能地拉高翅膀,沒有當即降落,而是從山崖前滑過。
他看到了一幅恐怖的景象,地上血泊積聚成小水潭,當中散落著十幾條斷胳膊斷腿,全都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楚是誰。
所有的畜牲全都死了,洞穴被打砸過,內部一塌糊塗。
遭到攻擊了!
他盤桓二圈,確認現場沒有危險的人,於是準備下降。
身後一股強勁的氣流傳來,盧奕心頭一驚,正準備側身避開,肩膀已經被一隻手搭上。「是我!」
扭頭一看,是雕梟,此時他現出真身,一對翅膀比盧奕背後的要長了一倍。
盧奕急忙問道:「梟伯伯,發生什麼事?干爺爺,瑤姑姑,還有其他人呢?」
雕梟拉住他轉彎:「回嵩城再說,他們沒事。」
盧奕聽說他們沒事,心裡一塊石頭放下,情緒恢復許多。
此刻被雕梟帶著飛,發現轉彎極其順利,比自己飛的時候順滑平穩多了,又興奮起來:「梟伯伯,你飛得真好!」
雕梟斜乜他一眼,冷冷道:「誇一隻鳥飛得好,你很會說話!」
盧奕摸一把冷汗,乖乖閉上嘴。
雕梟有意繞了一些路程,多拐了幾次,一邊細細解釋:「你看,我是這樣飛的,路徑並不是水平,而是要結合風向、氣流,有時候甚至呈現波浪狀路徑。」
盧奕連忙凝神細聽,一邊揣摩一對鋼翅,感受氣流從表面流過時的觸覺。「是不是這樣?我覺得越是接近地面越是難飛,高空反而容易。」
雕梟笑道:「近地面因為地形複雜,自然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氣流。」
雕梟一路飛,一路給盧奕講解飛行的技巧,越過一道山崖,看到前方出現嵩城巨大的城郭。
二人在興源當鋪後院降落,這是一處非常小的院落,只有三間瓦房,與當鋪圍成一個小小四合院。院子當中栽一株楊梅樹,當鋪與院子有一道影壁相隔,影壁后栽一株紅楓。
雕梟輕巧地落在地上,隨即化成黑袍男子的模樣。
盧奕又盤恆了一圈,試圖找出合適的降落地點。那株楊梅樹很大,幾乎遮住小四合院大半個天空,此時已是六月,上面掛了些紅彤彤的果子。
盧奕扇動翅膀,避過楊梅樹的枝椏,在院子角落落地,一個沒站穩,撲倒在地上滾了一番,正好伏倒在一個人的腳前。
他抬頭一看,正是干爺爺,此時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抽著旱煙。
「干爺爺!」盧奕一下子撲過去把他攔腰抱住,因為用力過猛,二個人一同後仰,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葯姑聞聲從西屋走出來,見到盧奕驚喜交加:「阿奕你可回來了,這一整天你都不見人影,可把我們擔心死了。」
干爺爺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老骨頭,惱怒地瞪了一眼盧奕:「去哪兒了?」
盧奕三言兩語把肖沅遭綁架的事說了,趕緊問道:「村裡遭到攻擊了?誰幹的?」
干爺爺嘆口氣:「你不在村裡的時候,甲族突然搞了個襲擊。幾個村人來不及躲避被殺了。其他人還好,跟著我們到嵩城。」
盧奕驚愕:「甲族?為什麼?」
干爺爺搖頭。
雕梟介面道:「嵩城外也圍了很多甲族軍士,怕是要打仗了。如今城裡已經戒嚴。荒石村是回不去了,你們暫時在這裡住下。這院子是當鋪的私產,我住的那間兼作庫房,另二間當作店裡夥計的宿舍。」
他在地上踱了幾步,咳嗽幾聲,笑道:「禿公和葯姑住這裡之後,我就要給夥計另尋住處,這自然是要另付房租的。咱是買賣人么,講究個公平交易……」
說罷便拿眼睛瞅著干爺爺。
禿公略微有些臉紅,訥訥道:「我屋裡頭只有幾張毛皮,你要就拿去。錢沒有。」
葯姑忙說:「我拿藥材賣了一些錢,先替禿公墊上,禿公以後手頭寬裕了再還不遲。」
禿公鬆一口氣,感激地看一眼藥姑。
葯姑從裡屋取來一袋銅錢,外加二壇藥酒,塞給雕梟。
雕梟笑得眼睛眯成線條:「太客氣了這是。」
葯姑笑道:「咱們一到嵩城就能住這麼乾淨體面的院子,可比村裡其他人好得多了。我聽說進城的山民越來越多,城裡房價那是水漲船高。如今我們沒有流落街頭,還不得靠著梟公的面子。」
雕梟笑得極是開心:「葯姑太會說話,我們當鋪要是能有葯姑這樣的人才,何愁客源不旺!」
葯姑連忙擺手:「我就會煉丹熬藥,其他的啥都不會。」
二人在一旁客套,盧奕四下看了看,小聲問道:「那我住哪兒?」
眾人神色頓時一斂,四下看了看,所有屋子都住滿了。
雕梟為難道:「要不你跟誰擠一擠?我那屋同時是庫房,真沒地方了。」
隨即看向葯姑。
葯姑尷尬:「不太方便。」
雕梟理解地點頭,又看向禿公。
禿公皺眉,直言不諱道:「這小子晚上打呼,我睡不著。」
盧奕鬱悶:「干爺爺,你也打呼。」
雕梟仰天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擊掌:「有了。你可以去學宮!那裡提供免費的食宿,還可以跟著師傅學本事,一舉多得!」
葯姑佩服雕梟的急智,笑道:「嵩城學宮,早就聽說過這麼個地方!嵩城令尹很是注重培養下一代,將年輕人集中在一起,配備最好的師傅,免費教授武技功法,還下令守軍中位高者定時前去授課,自己也經常去。整個雲嶺地區,好多個比嵩城大得多的城鎮,學宮都沒這裡好。阿奕去了那裡,解決食宿倒是小事,能學一身好本領反而是件大好事。」
盧奕聽她這麼說,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畢竟是少年人心性,成長在山野鄉間,對新鮮事物充滿嚮往。於是連忙轉頭看向干爺爺。
干爺爺有些猶豫:「我們三人教導他,不好嗎?」
雕梟是現場幾人中唯一知道干爺爺本事的,沉吟一下,笑道:「好是好,但總歸阿奕沒有對比參照,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壞。學宮就不同了,那裡年輕人多,也許對阿奕是個激勵。再說你又不肯跟他住一起。」
盧奕幽怨地望了一眼干爺爺。
干爺爺咳嗽一聲:「隨他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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