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緣分冥冥一線牽
()雷家寨處于山里,依山傍水而建,濃密的樹蔭遮天避日,山澗溪水潺潺,微風拂佛,在炎炎的三伏夏季依然清涼異常,將近正午,好戲終於開鑼,先是一陣喧天的鼓聲、絲竹吹奏聲,雷家寨的年輕男女紛紛上場,男子在左岸,女子處右岸,個個頭纏花布巾,模樣清俊,不論男女皮膚都是白嫩水靈,姑娘的髮絲雜著黃綠紫紅白彩布條編成兩股粗粗的麻花辮,發尾掛上穗子垂在胸前,最長的及到膝蓋處,美中不足的是他們的身形普遍矮小,大多數的男子比槿蕊高不了幾寸。
「女兒節好雖好,只是萬一奪魁的阿哥阿妹們選的對象已經有了心上人,這可如何是好?不就是棒打鴛鴦了嗎?」槿蕊忽然想起這個問題,自言自語道。
「不會的,那些脖子上戴了銀鎖的都是有了婚配的,奪魁的只能在沒有銀鎖中選。」旁邊的莊稼漢瓮聲瓮氣地介紹道,「女兒節就像是咱漢家姑娘的及笄之禮,首先是給女兒家慶祝成人,其次才是趁機會再把婚事給辦了,這次沒相中下次還能再來。」
槿蕊聞聲扳過臉,笑問:「這位大哥了解的挺多?」
看客摸著後腦嘿嘿笑道:「年年都來,我家離這就半刻鐘的腳程,一來是瞧熱鬧,二來是沖著他們的枇杷酒和糯米糍,今日他們管足,可以省頓口糧。」
「你們不怕他們是荒蠻嗎?」槿蕊奇道。
「怕什麼,他們從不害人。」看客連連擺手,正經解釋道:「我猜姑娘是外鄉人故不懂得這裡的事,雷家寨因處在山地種不得糧食,我們便時時拿著稻穀、玉米換他們的藥酒藥膏,來來往往做了幾十年的生意,他們比漢人實誠,東西實打實的好,倒是咱們有些不良的人拿些攙沙的米面去誆騙人家。除了衣不同樣,話不同音外,不能與外族通婚,別得也沒太不同,也是吃白米青菜,逢年過節烤肉喝酒,我們郡老爺說了,雷家寨三千多號人也是慶元的子民,人心換人心,只要我們與他們和藹相處,尊重他們的習俗便能和氣生財,也予彼此都有益處,我們郡老爺還經常去雷寨長家做客,他等會也要來,你看對面的兩張大椅子,一張就是給他預備下的。」
槿蕊翹起大拇指,稱讚道:「你們郡老爺是眼際開闊、造福一方百姓的好官。」
「那是。」看客洋洋得意,仰臉自豪笑道:「自打他來了以後,澤鄉郡的生計比以前好過多了,你再瞧這周圍都是方圓十里來看熱鬧的鄉親,百多號人,傍晚歇了農來的會更多,如果他們是荒蠻,誰還敢來呢。」
「不怕的姑娘。」周圍的大叔大娘們紛紛出言,槿蕊笑笑收回臉,貼著槿蓮的耳朵悄聲問道:「姐姐,青橋鎮歸澤鄉郡管轄,你也是本地人,你如何不知道?」
槿蓮答道:「是娘說的,八成是她聽差了。」
槿蕊冷笑不語,心裡卻在琢磨,應該是白氏不願讓她出門嚇唬的危言,好把她拴得緊緊的好乾活,幾天前的十里鋪之行可是槿蓮頭一次出了青橋鎮。
整場盛會由三個部分組成,第一場笙鼓魂祭,第二場深林山音,最後則是對歌配偶,雷家寨人天生能歌善舞,雖然槿蕊聽不懂軟韻濃腔的雷家方言,卻被飆悍的海豚聲征服,似盤旋著雲端而上,激起汗毛直立,如打了雞血般興奮,最後大合唱美妙的混聲在耳邊揮散不去,她被深深感染,放開與他們同歌同舞,甚至沒有注意最後是誰是奪了魁妹魁哥,直到被槿蓮、海棠生拉強拽上牛車,方才暈乎乎的醒過味。
老水牛悠悠在黃土地上走著,槿蕊坐在後端的糙木板上,盪晃著小腿,嘴裡哼哼起調子,她憑著天生的語言能力和記憶力,把對歌記下了二十多句,可惜她唱工本就平常,模仿的又是雷家寨最難的一首,高聲處拉不上去破了音,著實刺耳難聽,惹得來往的過路人頻頻注目,她渾然不覺難受,自顧自樂,海棠早已習慣,槿蓮被瞧得不好意思,拉拉她的袖子,「妹妹,快別唱了,人家都在瞅我們呢。」
「唱歌就是圖心裡快活,管他好聽不好聽。」槿蕊櫻唇半噘,搖頭聳肩毫不在乎,哼得更大聲了。
此時,尾隨她們身後一輛半舊的樟樹大馬車慢慢超過,車廂內一路遭槿蕊歌聲荼毒的兩位青年男子聽到此言都不禁揚起嘴角,灰袍男子從竹簾縫內往外撇了槿蕊一眼,朝對座的青衫男子笑道:「甫華兄,沒想到窮鄉僻野之地,竟有這般精緻的顏色。」
青衫男子回道:「十里認人,百里認衣,從她們的口音衣著分辨,十之**不是本域人,多半是從京城來的。」
「素知甫華兄博學多聞,沒想對女兒家的衣料也頗有研究。」禮從覺故意曲解道。
原來這位名叫甫華的青衫男子,正是遊歷東南海域邊韁的遲玉清的同母親兄長遲修澤,年方十八,甫華是他的字,雖身著衣履染塵,神情疲倦,卻難掩其瓊林玉樹之姿、風流倜儻之態,因聽聞此郡政清民康,漢民和邊民糾紛率歷年全國最低,便與好友拐道前來探究一二,沒想就碰上了槿蕊,或許緣分自有老天牽引。
遲修澤再次轉望向槿蕊,靡顏膩理,褐色的眸子如晶瑩剔亮的琥珀,時隱時陷的小巧笑渦,尤其是那無憂無慮的歡快笑聲,彷彿再毒的陽光也曬不蔫,再陡峭的寒風也吹不倒,令他不禁多流連兩眼,若是清兒能像她這般開朗愜意該有多好,勾唇微笑道:「她身上布料叫黃蠶絹,我在清兒那裡見過,碰巧知道。」
提起遲玉清,禮從覺登時變得有些呆呆傻傻,口中嘟嚷念詞道:「不過,再美也美不過令妹,清兒真當是世上難得的可人兒。」
遲修澤卻不認同,輕輕搖首道:「不盡然,清兒是朦朧秋雨,幽楚蕭蕭,她是顏妍翩然,爽利洒脫,一個是燦如春華,一個皎如秋月,不可相比。」見他神思飄忽,回回提起玉清便是這副獃頭獃腦、痴痴陶陶的模樣,故挑眉道:「你對清兒如此鍾情鐘意,秋圍你若能登科前三甲,我把清兒許給你,如何?」
「此話當真?」禮從覺叭的一聲合起手中的摺扇,欣喜地拔高嗓門問說:「清兒的婚事你可做得了主?我只當清兒是要進宮伺候皇上的。」
「高宗訂下的規定怎麼忘記了!」遲修澤執扇狠狠敲了他的腦門,沉聲道:「內閣揆員的女子永世不得入宮為妃。」
前朝的陳家天下,宰相送女兒進宮,立為皇后,內外聯手,一步步架空了皇帝的權利,傾覆了陳家江山。內閣揆員總共六人,統領戶部、工部、刑部、禮部、刑部、吏部,手握朝廷重權,為避前朝滅頂之禍,故此,慶元的開國皇帝高宗訂下這死規矩。
禮從覺拍拍腦門,直喊糊塗!糊塗!接著急切問道:「說真格的,清兒的婚事你說了可算數?」
遲修澤眼梢挑起一抹調侃的笑意,橫睇了他一眼悠悠開口道:「禮部侍郎的四公子,又是嫡出,我爹只會高興,只怕是令尊令堂嫌棄清兒是庶出,不會依允這樁婚事。」
禮從覺笑道:「你這聲大舅子我是喊定了,並不是誰家都以嫡庶談婚論嫁的,清兒不但生得絕色模樣,更難得是性子嫻靜溫敦,甫華兄只管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她,與她舉案齊眉過一輩子。」
遲修澤冷笑道:「你敢不好生待她,我決饒不過你。」
「不敢,不敢。」禮從覺一個勁賠笑,槿蕊的牛車被漸漸拋遠,復又問:「甫華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遲修澤道:「回京,我的修為結束了,全力準備秋圍。」
「甫華兄才華橫溢,心存鴻鵠之志,又乃當代大儒翰林院掌首徐老的獨傳門生,還經多年的歷練,天下山川、人色財物盡在掌握,必登三鼎之首,前程不可限量,何需準備。」禮從覺向來看好遲修澤。
遲修澤冷笑道:「三鼎之首?除非你能未卜先知,狀元的寶座非我莫屬,否則,怠慢大意不得,且學問如海不敢貪懶。」
「就算不能三鼎之首,也必定榜上有名的,」對於未來禮從覺是躊躇滿志,豪情萬丈的揮拳笑道:「屆時我們兄弟同殿為臣,為皇上效力,為百姓謀福祉,做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在丹史青書上留下一筆,彪炳史冊。」
遲修澤笑了笑,沒有答言,每每有人提起這種話,他總是這幅表情,什麼報效朝廷,什麼經國濟世,什麼天下蒼生,統統與他無關,他只想通過科舉仕途得到自己想到的——權利和地位。
作者有話要說:另一男主閃亮登場了,啦啦啦~~~
目前出差中,酒店看著還不錯,衛生不太好,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時,一隻小強爬到我的光溜溜的手臂上,登時把嚇得睡意全無。
PS:可能會有錯字,中午會找個時間修修錯字,看見是偽更,請親親們見諒。
一直含淚問蒼天,點擊和收藏不算太少,為什麼留言少得可憐,
蒼天一直不回復我,請親親回答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