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錦心秀口震修澤
()隔日上晌,槿蕊應約來找玉清,剛進她的院牆,就望見遲修澤伏於窗欞下的書案之上,對著幾片宣紙凝神,青絲宛似黑珍珠,在陽光下熠熠發亮,懷紅進門后先給遲修澤行禮問安,他似未聽見,懷紅扶她坐定,上了茶水果品便折簾出去了,屋裡不見玉清、抹翠,正欲詢問,遲修澤忽然開口問:「廬山地處何方何郡?我自以游遍慶元的名山大川,竟然遺漏了這精妙之境,如此雄渾壯麗,恐非親臨而不能道其神也。」
還以為他不知道來了人呢,槿蕊怔了怔,照實回答:「你去不成的,它不在慶元。」
遲修澤溫言笑問:「難道它在外朝番邦?即便是處於異域,我還是有機會遊歷,你怎能肯定我去不成。」
「我只能告訴你,你這輩子去不了,你再追問也是無可奉告,我不想拿假話誆你,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無法也不能對任何人言明。」槿蕊自悔當初不該衝動,惹下這麻煩事,看著遲修澤的樣子,不是好打發的主。
「哦,難道連親生父母、兄弟手足也不能?」遲修澤挑眉問道。
「不能。」槿蕊堅定的搖頭道:「說了只是圖增傷心憂愁,有些話只能爛在肚子,是為了大家好。」
遲修澤瞭然的點頭接受,復又笑道:「那你總能告訴我做詩之人的大名。」
醉人的笑意,溫情脈脈的狹目星眸,低醇的嗓音,槿蕊不由心跳快了兩下,「李白,桃李的李,清白的白。」
「李白……李白……李白。」遲修澤低低默念數遍,執筆把李白兩字題於詩的上方,字跡顏筋柳骨,遒勁有力,槿蕊想了想,總覺得有些不對,想了想反問道:「你信不是我作的啊?」為什麼其它人都不信。
遲修澤道:「此詩氣象高峻,韻勢沉雄,飽蘸大丈夫的豪氣干雲,想你不過是十四五歲韶齡姑娘,且閱歷尚淺,斷然是寫不出的。」接著夾起別外一張,「我最喜歡卻是這對聯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頗有前朝詩峰包子浩雄奇豪放之風,只是為何只有兩句?除了《望廬山瀑布》是完整詩,其它均為單對的聯句?何不將它補完,也好讓我賞鑒拜讀,有勞了。」說完起身給槿蕊騰座,還恭敬的躬身打揖。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當日為圖便利,只是隨手寫了拈寫了名句,槿蕊盯視遲修澤幾秒,稍稍遲疑后還是入座,提起筆架上的毛筆,蘸了蘸墨汁,補下所缺的詩行,實在冷不下心拒絕那雙含笑的明眸狹目,只是其它詩句還尚可,未涉及人名地名等,就怕再被追問項羽、江東,便回說這首詩只聽來這兩句。
方才被主母王氏叫去說話的玉清回來了,只見槿蕊伏案專神書寫,遲修澤立於一旁研磨,且不時停下手,接過槿蕊寫好的宣紙,用鎮尺壓牢,再為她墊上一頁,其間還給她端茶添水,室里靜悄無聲,瞧他們的相貌玉質、抬頭低頭間的眼波流轉、手裡的應合默契竟像是天配地成的金童玉女,心下一笑,不聲不響復又退出逛花園子去。
遲修澤、槿蕊漸漸聊到興起,言談甚歡,許多事不謀而合,從紙下的詩作談到當下的詩詞大家,慶元也不乏傑出的詩家詞人:靈空潔妙、孤芳自賞的白之曉;明麗婉約、用詞工切的女詞人許悠修;用筆細膩、情思深邈的徐長芳,而槿蕊最推崇前朝寫實主義泰斗秦宣鳴,觸鋒犀利,傲骨錚錚,嫉惡如仇,對朝廷的**,社會的黑暗,民生的疾苦都予以批判和揭露,猶為體恤下層百姓的艱辛生計,從遠至近,又談及前屆科考,每次恩科放榜,皇榜還會同時張貼三甲的文章,槿蕊為前三甲的排名深感不公,忿忿說道以探花之才應列為狀元郎方為天下莘莘學子的眾望所歸。
遲修澤瞧她見解有道,談吐不俗,雖出身寒門,卻無半點羞手羞腳的小家氣象,假意唱反調試探:「我卻覺得狀元郎的文章甚好,警句疊出,詞藻華麗且寓意深遠,如大河奔流直下的雄壯,於淡泊之處又顯高遠悠靜,實屬難得的上乘文章。」
槿蕊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高抬下巴反駁道:「不錯,狀元郎確實文採風流,但是他的文章看似絢爛華麗卻毫無用處,筆下揚揚洒洒似有千言萬語道不盡,可胸中實無一良策,他的才情只宜吟風弄月,歌功頌德,做個翰林學士或是編修更適合他。朝庭開恩科取士是為尋治國治世之臣,是為了國家強盛富庶,睦鄰安邦,使百姓安居樂業,衣暖食足,對內清除弊政,對外禦敵剿寇,乍看之下,探花郎的策文確實不如狀元郎的漂亮,卻是文辭犀利,立論嚴正,切中時弊,從治漕、水利、勸課農桑等細處著手,論述精闢,他雖是世宦之後,卻有著平民百姓的樸實,無富家紈絝子弟手高於眼的浮華之氣,所以得到了庶族子弟廣泛輿論支持,聽我爹說,自古貴庶是門庭儼明,這在慶元可是頭一回,朝廷為何不好加利用,如果他當了狀元郎,別得先不論,多少能緩和當下貴庶之間的激烈的矛盾,這是其它人辦不到的。」
遲修澤直直凝視槿蕊,半晌無話,心裡暗暗稱奇,好個錦心秀口的玲瓏女兒,這時,門外響起叭叭兩聲清脆的掌聲,玉清笑吟吟地跨進屋內,「槿蕊真當好論才,能把我哥堵得無言可辨,槿蕊若是男兒身,必將是社稷的棟樑之材。」
「玉清,你可回來了。你去哪了?」槿蕊忙起身迎她,口裡嗔著幾分怨怪,太陽已偏頭頂,覺察自己與遲修澤獨處了一個多時辰,方才不妥。
玉清笑道:「大娘叫我有些瑣事,回來時見你們談詩論道正歡,我又不懂這些,又怕擾了你們興緻,就到園子里閑逛了逛。」接著,對著遲修澤問道:「哥,午膳與我們一起用,我叫人飯菜都抬來了。」
「自然的。」遲修澤點頭,沖槿蕊笑道:「槿蕊也一起。」
不覺已到午飯時間,他們談得早就忘記時辰,玉清便令抹翠懷紅把食盒端進屋來,裝飯擺桌。
槿蕊尚有一事不明,便向遲修澤討教,「探花郎並非庶族,為什麼他不能當狀元,難道這裡面還有門門道道?」
遲修澤道:「同族親戚有親疏之分,朋友之間有遠近之別,更何況還摻雜著朝廷的黨派之爭。」
原來如此,就算是貴族上層之間還分等啊。
三人坐定,只見桌面擺著五菜一湯,蜜汁醬羊腿、清蒸薑絲銀魚、河蚌燉田雞、黃酒燜大蝦、花菜心拌黑耳和山藥藕片甲魚湯,遲修澤看過略顯不滿,他曾聽玉清說過,槿蕊愛喝乳鴿湯,便喚來貼身的廝童,去叫廚子燉了鍋再端來,飯還剛吃兩口,忽然來人,遲老爺叫遲修澤過去,徐府來人,說徐老得了塊熊掌,叫他們過府同吃,無法,遲修澤只得起身告辭,對槿蕊歉然道:「今日真不湊巧,失禮了,改日我請東,到金水河的遊船擺上一桌,我們邊吃邊賞夜景,全當謝了槿蕊今日不吝賜教。」見槿蕊遲遲不肯答應,悄向玉清使了眼色。
「槿蕊,去,我可想去了,上次跟哥游湖夜飲還是兩年前。」玉清嬌聲央求,槿蕊這才點頭算是同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PS:游湖夜飲會發生什麼呢,請期待下章。
公告:上周編編說周三開V,叫這兩天不要發,存兩天稿,周三發三章,我先不管了,再更一章,到時候如果她要倒V再倒,老親親們先看。謝謝你們的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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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還沒看文的親親們儘快看了,第一個留言的冬天,抓緊看哦,還有其它的霸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