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者的惡意

彰乾宮位於皇宮東側，與內宮僅一牆之隔。

宮內樓宇森森，檐牙高啄，富麗輝煌。浩浩溶溶的伊江水從宮牆外流入，橫貫彰乾宮。水岸邊亭台錯落有致，畫廊曲折幽回，座座長橋如虹般跨越兩岸，氣勢非凡。

此時，御醫正在緊張地為天煜國二皇子酈允晟診斷、醫治。

御醫小心地解開允晟腿上包裹的紗帶，仔細嗅氣味分辨，說道：「二殿下，這葯配製得頗為精當，下官為殿下再添上一味七里香吧！這味藥材活血消腫，解毒化瘀，效果極佳。」

御醫小心地處置完畢后，躬身退出去了。

「來人！」酈允晟吩咐道，「去傳蘇宛兒到這兒來。」

被劫到彰乾宮的蘇宛兒，正在精緻卻陌生的房間里偷眼抹淚。

窗外影影綽綽站了一群女人，她們服飾光鮮、香風陣陣的，或指點，或私語，揚眉努嘴，獵奇而嫉妒地打探這位競爭者。此時她們的目光，倒是出現難得一見的同仇敵愾。

這群花紅柳綠想必都是二皇子的姬妾，屬於村裡人艷羨的穿金戴銀、呼奴使婢的貴夫人吧！

在宛兒看來，她們頗像京城醉花樓欄杆前的流鶯，搔首弄姿、爭奇鬥豔地期盼著男子的惠顧垂憐。

蘇宛兒被內侍指引著，走進了酈允晟華美堂皇的寢殿。她被這裡各種精美稀奇的陳設、器具和裝飾驚得眼花繚亂，金色香爐里裊裊繚繞出的氣霧清雅宜人。

宛兒辨出爐里熏的是蘇合香。這香能開竅辟穢，行氣止痛，倒是對他的傷有益。

重重帳幔後面有張沉香木大床，床外面是鏤空雕花的通頂木床罩，床上斜靠著一個高大相識的身形。酈允晟裹著白紗的那條傷腿，平穩自如地放在床邊上。

「民女拜見殿下！」蘇宛兒走近酈允晟時，跪下來施禮。

酈允晟閉目沒動，良久，才懶懶地掀起眼皮，淡漠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宛兒。

「你跟誰學的醫術？」聲音低緩而敷衍。

「回殿下，宛兒母親是蒼山鎮四里八鄉有名的郎中，宛兒自幼耳濡目染，也常幫母親做事，多少學點皮毛而已。」

「你可曾讀過書？」酈允晟的聲音里依然沒有絲毫溫度。

「殿下，宛兒父親是蒼山書院的山長，對宛兒教誨嚴格，因此幼時略讀些書。」

「哼！」

嗤之以鼻，是酈允晟對宛兒回答給予的態度。

「略學些皮毛，也敢給本宮醫治腿傷？！」酈允晟臉黑了黑，語氣中似有微怒，「本宮傷口處又痛又熱，想必是你用藥不當吧，你重新處置一下。」

宛兒看一眼酈允晟的傷腿，在起身時趔趄了一下，下意識地抓住床沿才勉強站穩。她發覺是腿跪僵麻了，酈允晟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他是感受不到長久跪地之苦楚的。

宛兒在床邊一隻圓綉墩上坐下，小心地解開了纏裹的紗布。她怔了下，眉頭一蹙，說：「殿下，這傷葯里，多了一味七里香。民女擔心這葯會傷及殿下身邊有孕之人，因此並未使用。這傷葯不是民女所配……」

酈允晟幽深的眼眸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用藥不當，還為自己開脫。算了，大概是包紮太緊，你松一下就是。」

見宛兒重新包紮好，舒口氣坐直了身體，酈允晟抖抖腿試了下，淡淡地吐出幾個字：「真是沒用！又裹得太鬆了，重來。」

於是宛兒解了再包，包了再解，被反覆折騰了幾回后，她覺出了傷者的惡意。

「殿下，這樣反覆觸動對傷口的復原不利。傷口可是在您的身上。」宛兒抬起頭，委婉地提醒說。

酈允晟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了一下，視線落在了宛兒的臉上。

酈允晟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曾暗暗納罕。

玉骨冰肌，眉眼如畫。很難相信蘇宛兒是一個來自鄉野的女子。

她眉間淡籠雲煙，朦朧誘人；眼睛澄澈凝露，顧盼多姿。舉手投足，流淌萬千韻致；巧笑微顰，黯淡世間顏色。

天地鍾情，生此尤物；異花堪摘，舍我誰配？！

「過來！」酈允晟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