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為了一個使命

酈允晟的心頓時掉進了寒冷徹骨的冰窟里。

他打了幾個冷戰，無盡的悲涼和恐懼，像海潮一般，漫上了他的心頭。

酈元琛——凶多吉少！

酈允晟只覺得天旋地轉，雙腿癱軟無力，身子向一旁歪斜了一下。

「陛下——」

旁邊的心腹趕緊攙扶住他。

酈允晟低垂著頭：

「酈元琛，他唯一存活下來的兒子，現在也遭遇不測了嗎？！」

假扮淑妃的宛兒，阻止他懲治媚月時所講的一番話，在庭院的上方迴旋起來：

「若非陛下聽信讒言，若非後宮陰邪不正，媚月的孩子，芸兒的孩子，還有臣妾第一個胎兒，包括皇后這一子，都能存活下來，陛下不就是兒女繞膝，子嗣綿延了？！」

「如果陛下早些整頓後宮風氣，秉持公正，恪守律法，有惡懲惡，有邪除邪，焉有今日之禍哉？」

酈允晟滿心的懊悔，憤怒，像噴發的火山熊熊燃燒，幾乎把他燒化了！

他咬碎了牙齒，渾身哆嗦不停，眼睛里染上了血紅的顏色。

宛兒曾多次要求帶走酈元琛，她早就預見到了元琛的危險處境。

可是自己卻執意不肯……

他總是對顏嘉儀抱有幻想，以為她會收斂，誰知道……他忽略了顏嘉儀的本性。

顏嘉儀跟宛兒，是完全不同的人。她若有宛兒一半兒的善良……

外部四面楚歌，內里膝下凄涼，酈允晟只覺得寒意侵骨，心灰意冷，失去了一切希望。

侍衛們這是第三遍尋找了。

酈允晟瞪眼望著他們，希望有奇迹發生，希望聽到回稟：「陛下，找到了」！

可是，庭院里依舊這樣的死寂。

只有翻東西引起的毫無生命信號的「乒乓」聲，連侍衛都緊張得不敢低語一句。

而後，連翻東西的聲音都消失了……

這死寂的寧靜，在宣告著一個可怕的事實——

侍衛們全都凝重地站著，不敢稟報，也沒有徒勞地再次翻找，只雕塑一般圍著酈允晟站著，跟默哀似的。

庭院中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限，連呼吸都困難，幾欲窒息。

終於，酈允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咬牙切齒道：

「跟朕回去！」

他邁開大步，接過手下遞過來的馬韁繩，飛身上馬，說了句「朕饒不了他們！」

酈允晟剛要驅馬，似乎又想起什麼，在馬上回頭，往芸兒死難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語氣沉重地說：

「將淑妃的屍首……就地掩埋吧！做個標記，等日後安定下來，再移到皇陵。」

「是！」

於是侍衛就去尋工具挖坑，你一杴我一杴挖了起來。

酈允晟在馬背上看著，心裡也不免凄然。

坑很快就挖好了，有兩名侍衛就去抬芸兒的屍首。

酈允晟回過頭去，抖了抖韁繩，準備驅馬回京。

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驚呼，呼聲中似飽含著喜悅的情緒。

酈允晟止住馬，就聽侍衛紛紛稟報道：

「恭喜陛下，小皇子在這裡！」

酈允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讓他周身的血液極速奔涌。

而就在這時，孩子的哭聲傳了出來：

「你們都是壞人！嗚嗚——娘親——娘親——」

酈允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滾落馬背的，他搶步奔了過去……

就在芸兒剛才匍匐的地方，下面竟然有個小土坑，想是挖好了準備種什麼樹的，酈元琛就背朝天趴在那裡。

他小腦袋上、身體各處都覆蓋著不少土，小腳已經被土埋掉了。

顯然，重見天日的酈元琛被嚇破了膽兒，他拚命哭喊著，擔心侍衛傷害他。

「琛兒，別怕，父皇在這裡！是父皇來了！」

酈允晟一邊說著，一邊把酈元琛從土坑裡抱出來，緊緊摟在自己懷裡。

到此時，酈允晟已經明白，芸兒為何會死得那樣慘烈：

她窮盡自己生命的力量，化作一個堅不可摧的掩體，死死地護住了身下的小皇子。

芸兒，這是又一個兀鷹襲來時的宛兒。她們可以拋舍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就為了——一個使命。

酈允晟眼睛裡面潮潮的。

他望了一眼芸兒的遺體。侍衛已經將她用床單包裹住，正抬著她，緩緩地放進了土坑裡面。

酈允晟將元琛抱到一邊，他不想讓這麼小的孩子感受到母子分離的慘痛。

哄了半天，元琛才緩過勁兒來。

他斷斷續續地敘說昨夜發生的事。

「夜裡，琛兒睡著了，娘親突然叫醒琛兒，說壞人來了，抱著我逃跑。壞人追過來，娘親讓我趴在坑裡，千萬不能哭，不能出聲，不然就會死的……」

「娘親呢，我要娘親……」

酈允晟揉了揉眼睛，說：

「隨後，父皇就把你送到你娘親那裡。每次你有危險，你娘親就會來救你。她是你命中的守護神。」

酈元琛眨巴眨巴眼睛：

「父皇說的，是宛神娘親嗎？昨天，娘親告訴我了，她就是瑾哥哥的娘親，她也是我的娘親，對嗎？」

酈允晟驚奇地望著元琛，眼眸中閃爍起了火花。

「你說的對，她很疼你。父皇要把你送到她身邊，你要好好聽她的話，知道嗎？」

……

酈允晟將酈元琛放在馬上，攬進懷裡，準備親自將其送到天啟。

卻見一騎從他們來時路上快似閃電，風馳電掣而來……

「陛下——」

來者正是京城報信之人，「邊境加急塘報！」

酈允晟接過塘報看了看，嘆了口氣。

這些天來，他對這些壞消息已經習以為常，激不起什麼情緒波瀾了。

「返程，回京師！」

酈允晟有氣無力地下令道。

「陛下，不先把小皇子送到天啟？」

酈允晟的心腹有些詫異，在他身邊輕輕問道。

「已經送不了了。」

酈允晟幽幽地答，

「天成已經佔據了莒州、邕州，將天吉和天啟隔斷了。他們很快就會打到盛州。朕要死守盛州，與酈允珩決一死戰！」

局勢風雲變幻，比酈允晟賓士的駿馬速度還快。

就在酈允晟返京的路途中，又有幾個州郡望風而降，歸順了天成。

酈允晟前腳踏入盛州，天成大軍後腳已經圍在了盛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