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故人之家
……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會上樹的魚，……」
……
「……小歆，你能來，我真的是說不出的高興……」
……
「……都別擔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照顧你……」
……
「……小歆，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開始喜歡……」
……
曾經的時光，如一幀幀老舊的照片，一片一片翻飛而出……
……
「……你說什麼，你居然讓我去留學，你明明知道去留學的話我就得……」
……
「……我只問你一次，留學與分手，你選擇什麼……」
……
「……能這麼輕易地做出選擇，可見你的心裡並不是真的有我……」
……
「……我恨你……雖然知道這樣是為我好，可我……還是恨你……」
……
恨你……
沉重的回憶嘎然而滯……
我滿額虛汗，低喘著睜開眼睛，腦子裡的畫面卻還停留在一雙心痛黯然的黑眸以及一對相攜而去的身影上，久久不能回神。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彷如金戈鐵馬踏夢而入。
恍惚地聽著檐下的落雨聲，我轉了轉頭，屋裡的傢具都已很陳舊，斑駁的痕迹隨處可見，甚至有的地方還凹凸不平。屋子裡寂靜無聲，靠牆的大圓桌上放著一個竹子編製的提兜，提兜里幾根長長的黃瓜伸出了半截。
我看向先前已經看到過的那個油漆幾乎已經掉光的相框。因為天氣的緣故，屋子光線晦暗，所以從我所處的位置基本已經看不清相框里的照片，可我仍目不轉睛地看著相框右下角。因為我知道，那裡有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長相清秀身材纖瘦的少年，抱著書包意氣風發地站在XXXX中學大門口。
……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會上樹的魚，……」
……
腦子裡劃過乾淨清朗的男聲……
心頭一抽，我轉向門外，看著記憶里依稀聽到過的描述：不大卻乾淨的院落，石頭壘成的院牆，四處攀爬的瓜藤，長著青苔的水缸……以及，坐在門口，安靜納著鞋底的女人。
光線沿著門框，灑進屋內，將女人有些佝僂的身影映得像一副剪貼畫。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打量，回頭給我一個柔和的微笑。
那微笑的模樣……
溫暖……溫暖至極，和一個人，那麼的相似……
…………
「……我媽很漂亮，年輕的時候是我們那出了名的一枝花……」
……
「……我媽很能幹，從小到大，我爸都在外面幫人做工，家裡全靠我媽操持……」
……
記憶里，清潤的男聲帶著朗朗地自豪介紹他的家鄉、家人……
…………
我怔怔地看著那個安靜納鞋底的女人，想起不久前剛進這個屋子時的情景……
「雨太大了，孩子，你身上都濕透了。」
「沒關係的，阿姨，等會雨停了我回旅館去換。」
「回旅館？你不是這裡的人啊？」
「嗯，我是來這裡旅遊的。」美書吧www.meishuoba.com
「難怪我聽你說話不像我們這裡的口音，那你叫什麼？是哪裡的人呀？」
「我叫柳歆婷，是H縣人。」
「柳歆婷？H縣人？」
「是啊，阿姨，怎麼了？」
「呃……沒什麼……柳歆婷……H縣人……」
女人反覆地念叨了幾遍我的名字，我不知道她是因為感嘆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才會如此，但直覺告訴我，她似乎不是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
胸腔里的心卻像是飄在水面的浮萍，開始起起伏伏，我垂下目光，看向搭在腿上睡著時女人悄悄給我蓋的毛毯，褚色的花紋，像一團團凝固的舊漬，沉重、晦暗。
她是誰？
雖然穿著簡單，卻整潔乾淨，臉上因為長期在外干農活暴晒，皮膚有些黑黃，但卻沒有那種經歷了風霜的滄桑。
她……會是沈昊描述里那個勤勞善良能幹堅強的媽媽嗎？
難道……無意之間的一次避雨，我竟然……
雖然聽沈昊提到過他的老家就在這個鎮子里，可這麼誤打誤撞地……
也太不可思議了！
「孩子，做噩夢了吧？」這邊，我正怔怔看著那女人發獃，那邊，那女人起身，端來一杯水，遞到我面前，「喝點熱水，壓壓驚。」
「謝謝。」接過水杯，我輕輕喝了幾口，感覺心底的寒涼因為這幾口熱水熨帖的下喉而溫暖了許多。
「看你坐在這裡都能睡著，平常工作太忙了吧？」打量一番我的神色，女人探究地問。
「平常工作不忙的，今天這樣，是因為爬了山，有點累。」雙手合抱水杯，擱在大腿上，我看向女人，老實地答。
女人搖了搖頭，神色間露出几絲關切之色，「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別仗著年輕，一忙起來，什麼都不顧，女孩子家，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將來才好生養孩子……」
我微微笑了一下，心裡雖為她的關心感覺到溫暖，卻未置一語，因為對於這些沒有預想過的話題，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與一個陌生的人交流。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滴滴答答中，突然靜謐下來的屋子彷彿成為了另一個被隔離的世界。
「……現在的年輕人啊，很多都不會照顧自己，不該吃的，不該玩的……」女人還在絮絮叨叨。
我的心思卻已飛向門外漫天的雨幕中。
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
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輕易地走進一戶人家避雨是不是太沒有安全意識！
……
「小歆，這位男士是……」
……
「……他是你的高中同學？可我怎麼感覺他對你……」
……
「小歆，原來你的心裡……」
……
一字一句的回憶，像一根緊繃的弦，慢慢拉緊我的心……
如果……這裡真的是……沈昊的老家……
那麼……
咬了咬嘴唇，轉過頭，看向女人已經不美麗的眼睛，我裝出一副隨意地樣子問：「阿姨，可以問問您姓什麼嗎？」
「我？」女人愣了一愣，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輕拍了下頭，「看我這記性，，一嘮叨起來就沒完，都忘了問你姓啥名什了，我姓陳，這裡的人都叫我陳大娘，不過按照城裡人的叫法，你可以叫我陳阿姨。」
「陳阿姨。」我立刻從善如流，「謝謝你好心讓我進來避雨，呃……我可以問問叔叔姓什麼嗎？」
「叔叔？」陳阿姨怔了怔，本來面對我的視線稍微移開了些，「呃……他姓沈……是這個村子里的大姓。」
「哦，姓沈啊……」我喃喃重複道，目光投向牆上的相框。
姓沈？！
沈昊？！
果然……
我無意間的一次避雨，竟真的走進了前男友，沈昊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