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含冤莫白
當我腳步沉重的趕到手術室門口時,手術室門口上方的紅燈已經熄滅。
夕陽透過窗戶,斜斜照進走廊,但卻沒有讓手術室門前的氣氛溫暖半分。
江玲玲癱坐在地上,丟了魂魄一般,臉色慘白,嘴唇青紫。先前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似乎耗盡了她的氣力,她滿目哀戚一臉絕望地坐在那裡,沉默地流淚。金春蘭蹲在旁邊,神色暗沉,嘴唇咬得緊緊的,似乎不知道該怎樣出言安慰。
「張總……」咬了咬嘴唇,雖然知道在這一刻發出聲音很是突兀,我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出聲打破了氣氛的沉默。
金春蘭抬頭淡淡瞥我一眼,就無視的移開了視線。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兩秒鐘,我的心卻猛然咯噔了一下,因為她的眼神有種讓我很不舒服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她真的對我有著某種負面的情緒。
聽到我的招呼聲,張琪正神情陰沉地轉過頭,估計江玲玲前一刻的嚎啕大哭,深深影響了他的心情,他的眉心凝重的皺著,臉上有著讓人看不懂的壓抑情緒。
「……手術……結束了?」掃了一眼半開的手術室,我鼓起勇氣,猶豫問。
張琪正眸色深沉的看著我,沒有吭聲。
「……情況……如何?」雖然從眼前沉重的氣氛和幾人難看的神色中就能猜測出手術的結果應該不是很好,可我還是硬著頭皮地問出了口,因為我急切地想知道王誠受傷的情況到底糟糕到了什麼程度。
「……」張琪正全身陰沉的氣息一直沒有消散,眼神也嚴肅得嚇人。就在我正猜測著他是不是因為不滿我的中場離開而拒絕回答我的問題時,他眸色複雜地掃了一眼癱在地上的江玲玲,然後沖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渾身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
張琪正的意思……不會是……我最害怕的那個結果吧???
那個人還那麼年輕!
何況……只是從樓梯上摔下去……應該不會嚴重到……那樣的程度吧?
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張琪正,我一眼不眨,希望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事情不至於糟糕到我猜想的那樣,可是張琪正對上我的詢問的眼神,卻再次神情沉重地點了點頭。
顯然,張琪正複雜的神色,已經說明一切:手術不成功,沒有從生死線上搶救回王誠的生命!
我愣愣地看向癱在地上一臉絕望的江玲玲。七彩中文www.qicaizw.com
我以為,一個與我沒什麼關係也並不熟悉的人離開人世,我的心不會有太大感覺,卻不想還是輕微的抽痛了起來。
乾澀地張了張嘴,我想再說點什麼,可看到眼前所有人都一臉哀色,氣氛沉重,便感覺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感受生命的脆弱,人生的無常,但想到生活的不易我還是忍不住在心底一陣唏噓,因為一個家庭頂樑柱的突然逝去,不止意味著精神上將帶給這家人難以承受的悲痛,經濟上也將逼迫得這個家庭陷入困境。而王誠的意外離世,不僅給他的家庭將帶來很大的影響,也給我們裝修公司將帶來一場不小的糾紛,雖然糾紛中涉及到的經濟賠償並不會要我直接出錢,但事故是在我負責的裝修項目中發生的,所以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輕易從這次事件中脫身。
果然,我的預感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在醫院宣布王誠死亡的當天下午江玲玲從悲傷中清醒過來后和金春蘭立刻就向張琪正獅子大開口,要求裝修公司一次性賠償王誠死亡金一百五十萬。張琪正立即打電話回公司,得到的回復是因為王誠才進公司不到一個月,還沒有和公司簽訂正式的聘用合同,所以公司最多只能給出二十萬的賠償。二十萬,加上公司買的僱主責任保險賠償十萬,江玲玲能夠拿到手的最多三十萬,雙方意見分歧很大,明顯無法談攏,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晚上,與林宇浩一起吃飯時,我說出自己對於這件事故的擔憂,林宇浩有些好笑,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瞎操什麼心?這應該是你們公司領導焦慮的問題,不管她要求賠償多少,都沒理由讓你這個最底層的員工掏一分錢,所以,好好吃飯,別想那麼多!」
我嘆息一聲,也不願意想那麼多,可心裡總感覺這個事情不會簡單地過去,所以第二天上班時看到公司樓下那一幅幅刺目的黑白標語和一團團烏壓壓的人群時,心底竟有種事情就會如此發展意料之中的平靜。
江玲玲和王誠家的一幫親戚朋友到裝修公司來了。
雖然面上對我們文雅的說辭是家裡的親戚朋友齊齊來幫助協商賠償事宜,可明眼的我們對於他們來如此多助手的目的還是心知肚明。
顯然,這是一旦不答應他們的賠償要求,就準備在裝修公司鬧事的前奏!
說到鬧事,就不由得讓人想起新聞上偶爾報道的某某學校放假孩子下河溺死家長抬著孩子屍體到學校訛錢,某某醫院病人手術失敗家屬抬著棺材在醫院哭天搶地逼得醫生無法上班的案例……
鬧,一個能讓人發泄情緒的字,一種能逼迫對方妥協的手段,雖然不乏能證明受害方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卻演變成了很多人在解決糾紛中爭取利益最大化的一種方法。雖然大部分人都是通情達理的,但總有那麼一部分人,不論是非,只傾向既得利益,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提出的要求沒得到滿足,就找到了「鬧」的理由。因為鬧一下,在某些管理者抱著息事寧人花錢省事的心態妥協下,在某些新聞媒體支持弱勢群體歪曲事實真相的助長下,受害方可能獲得更多的利益,可能無理也變得有理,可能顯得自己很有個性,所以現在社會上很多事情發生后,一些利字當先的人最想的不是怎麼去合理解決事情,而是先糾結大批人馬去鬧,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現在經常會聽到那麼多的醫鬧,校鬧,以及現在新出的房鬧……
江玲玲帶著人到裝修公司來鬧,按常規,針對的對象應該是裝修公司,可不知為何,一句句口誅筆伐的指責聲中,申討的重點卻慢慢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什麼設計不科學不合理,什麼監督不到位,什麼沒有重點強調安全……一條條莫名其妙的指責扣到我頭上,一句句無理至極的辱罵撲頭而至,雖然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莫須有的指控,可我還是驚慌失措,百口莫辯。
我倉惶地在幾個公司同事的掩護下逃離了人群,像一隻逃離獵槍的水鴨,憋屈而狼狽。
我以為我的委屈即使換不來公司高層的另眼相待,至少也是值得同情的,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