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壓力
好多年沒和家人一起過春節了。
所以，當一大家子人圍著桌子吃著團圓年飯，相互擺談著這一年裡各自經歷的各自聽到的逸聞趣事時，熱鬧而親切的場面，讓我這個漂泊的人幾乎是用感激的心情來聆聽。
可話題卻逐漸曼延到了我的終身大事上。
老媽首先開口：「妞（我的小名），你妹妹單位里有個小伙，家境長相都不錯，我和你爸都覺得這小伙和你很般配。過了年你也沒什麼事，就抽個時間，讓你妹陪著去看看吧！」
詢問的口吻，命令的語氣。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埋頭使勁扒拉著碗里的飯菜。
「是啊，是啊。去看看，去看看。小夥子人長得好，對人也好，工作也優秀，畢業出來沒幾年就成為了單位里的骨幹……」一輩子在家事上都是陪襯的老爸敲著邊鼓，緊隨著我老媽的步伐。
其餘的人見狀，也積極投入，添柴扇風，加火加油……
「……男人四十還是花，女人三十就豆腐渣了……你再不上心的話，以後想找個條件好點的男人嫁就難了噢……」
「……是啊，女人年齡越大，生小孩越難哪！……」
「…………」
看到家人們口徑不同目標一致的苦言相勸，看到父母蒼老的面容和焦灼憂慮的目光，我滿心悲愴，感到一種無奈的凄楚。
不是不想找個人依靠，不是不想成個小家，不是不想卸下父母心頭的包袱，只是……
一顆傷痕纍纍的心，連疼愛自己的力氣都沒有，又如何去疼愛別人？
「姐，你別那麼死心眼好不好？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一口井裡的水枯了就該另挖一口井，而不是當個死心眼的傻子坐在井邊等死！你就別再神神叨叨，記著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將你大好的青春美麗的臉蛋浪費在一口沒有意義的『枯井』上了………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別『浪費』了咱爹媽偏賜給你的優良基因了哦………」
妹妹小珊容貌比我要遜色一些，所以她總愛玩笑著說父母把優秀的基因偏傳給了我。
而事實上，小珊繼承了我媽的面容我爸的膚色，於外表上，比我更多具有與父母相似的地方。夢想中文www.cndnwx.com
「………趁現在還沒過三十，還有機會挑選，抓緊時間利用你的相貌和學歷優勢，找個與你般配的優秀男人吧！姐，時間不等人，機會一旦錯過的話，要再找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男人，就難了啊！我們單位的這個小夥子，人真的很不錯，不但長得特帥，生活習慣也非常好，沒什麼不良嗜好，特別溫柔體貼，經常幫我們做這事做那事，我們學校許多老師都喜歡他呢！我現在一見到他，就有一種恨不得……」小珊一邊給小侄兒喂飯，一邊嘮嘮叨叨，顯然對於我的無動於衷很是著急。
「哎哎哎，越說越不像話了！」大概是覺著小珊的話有些過頭了，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妹夫黃波不樂意了，吆喝著酸溜溜地出聲，打斷小珊「過於熱情」的描述，「你呀你，找對象是姐姐自己的事，去不去見那個人，她自己會決定……你幹嘛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給人感覺就像是你很想嫁給那個小夥子樣！你可別忘了，你是『名花有主』的人了，那小夥子再帥再好，你都已經沒有資格再惦記了！」
「你還好意思說？」正給兒子擦嘴的小珊聽到黃波的話，勃然大怒，像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這還不都是你害的？沒有你做的好事，我能這麼年輕就當媽？」
「這好事可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得出來的啊！」戲謔地看著小珊，黃波笑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又曖昧，又得意！
「你……」估計黃波的話一下子戳中了事實，小珊竟一時語塞，無言以對。不過她畢竟不是輕易服輸的人，何況還當著家裡這麼多人的面，所以一剎那的怔愣后，她一陣風似的衝過去，氣咻咻地在黃波的胳膊上使勁擰了一下，「叫你亂說！我叫你亂說！」
「哎呀，老婆，我錯了！我不該說出大家都知道的事實真相！」咬著牙倒吸一口氣，黃波在沙發上一邊東倒西歪地躲避，一邊絮絮叨叨地嚷嚷，「你別生氣，別生氣，生氣容易長皺紋……」
「你還說！」聞言，小珊一下子更來氣，撲在黃波胳膊上一頓猛掐。
「哎喲，老婆，你輕點！」狂風暴雨一般的蹂躪，使得黃波差點從沙發滾下來，他急忙抱住小珊，臉上掛起討好地笑：「消消氣，老婆，消消氣……我是開玩笑的……我是開玩笑的……」
因為胳膊上的肉還被擰在小珊的手指間，黃波笑得呲牙咧嘴，比哭還難看，雖然怎麼看都是一副「我是受氣小媳婦，我好委屈，我好冤枉」的模樣，但他的眼角眉梢卻堆滿了滿滿的包容和寵溺。
家裡其他人見狀，紛紛開始出言規勸小珊。而我老媽，更是搬出了「丈夫是天，女人不能隨隨便便地對自己的天出手」的傳統賢妻言論對小珊的「暴力」進行教育。
見一大家子人都開始指責小珊偏向自己，黃波不好意思了，認真地看著大家，「你們別責備小珊，剛才我們只是在開玩笑。」緊接著又心疼地看向小珊，「老婆，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說完還拉起小珊的手，在自己身上捶了幾下。
「討厭！」小珊羞紅了臉，似嗔似惱般地在黃波背上捶了幾拳………
幸福的小夫妻，看似是打鬧，實則是情調，充滿了愛與被愛，寵與被寵的親昵。
看著他們幸福的編織著生活的絲網，我欣慰不已，可想著家裡人對自己的希翼，撫摸著胸口那顆已經逝去的愛人之心，我又忍不住頹然傷感煩悶不安。
為了避開父母以及其他親人的勸叨，為了盡量不待在家裡，我不得不整天以帶小侄兒出去玩耍為借口，流連在超市、公園、遊樂場………
家，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棲息的港灣，而是訓誡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