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現在……」少年睜開雙眼,看著頭頂的茅草:「我要考取功名,然後,造福一方百姓。」
娘生病的時候,他是想過放棄學業的,可爹一直希望他能完成他沒完成的事情,他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經歷過母親的事,劉瑾知道底層的百姓生活多艱苦。就算在他們最難捱的時候,也至少有地方棲身;即便吃得不好,也不至於忍飢挨餓。
可劉瑾卻親眼看到過太多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他們沒有安身之處,只能四處飄蕩,甚至連病都不敢生,因為對他們而言,一旦生病,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想做官,雖然他不能救所有人,但至少,他能有能力幫助他們。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少女輕聲道。
少年唇角微微挑起,他輕輕把手放在胸前,合上眼:「謝謝。」
午後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灑落在屋內,床上的少年攬著胸前的書,沉睡的面容如玉石般透亮。
一室安寧。
————
劉瑾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過了。
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橙色的日光充滿屋內,整個屋子都彷彿在燃燒一樣。
胸口的書悄無聲息,本來說要叫醒他的少女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就連他緩緩把她移開,也沒有吵醒她。
穿好衣服,他走到窗前,小心地拿出一件衣服,把她整個蓋住。
走到桌前,把敞開的窗合攏上,他才轉身走進廚房,拿起準備好的米,走了出來。
這一次,在離開之前,劉瑾特地鎖好了屋門,就連院外那道幾乎沒什麼作用的木門也被他用草繩綁住了。
然後,少年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大步地向前走去。
————
劉二家。
劉張氏正在廚房心不在焉地做飯,一邊燒火一邊想著剛才從劉大嬸子那裡聽來的話。
那小崽子果然發現家裡進了賊!竟然還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她惴惴不安,既害怕自己不小心漏了什麼馬腳,又怨恨劉瑾為什麼要把這件事說出。
萬一讓里長知道是她乾的……
女人狠狠打了個寒顫,廚房熱火朝天,她卻感覺到一股涼意。
剛才和劉大嬸子說話的時候,她應該沒露出什麼不對勁的表情吧……不過還好,那小崽子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里長……她當時也把屋裡弄得儘可能亂了,他們不可能懷疑到她頭上來的。
對,她不要自己嚇自己,他們不可能懷疑她的!
她想得入神,手裡的枯枝已經燒的快要到頭了,灶膛里的木柴還沒有引燃,熾熱的火舌沿著木枝向上燃燒著,滾燙的紅色火星一瞬間竄上她的手指,疼得女人「嘶」一聲吸氣,瞬間清醒地扔掉了手裡的東西。
剩下的半截枯枝掉在地上,女人急忙把手縮回眼前,只見被燒傷的地方已經是紅了一片,陣陣灼痛傳來,疼得她心底火燒火燎的。
女人扭曲著臉孔,迅速地從灶膛旁邊抓了一把爐灰胡亂敷在傷口上。
接觸到異物,傷口的疼痛越發強烈,而且越來越無法忍受了,女人心底積蓄的情緒在疼痛的刺激下徹底爆發,她蹲在地上,狠狠朝爐灶唾了一口,嘴裡低聲咒罵道。
「都怪你個小雜種!」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穿著漿洗的已經泛黃的衣衫,清秀的眉眼間和地上的女人有幾分相似,但神色卻是截然不同的溫和。
看到蹲在地上一臉痛苦的劉張氏,她連忙走上去,擔憂地扶住張氏:「娘,你怎麼了?」
「死丫頭跑哪兒去了?」見到少女,張氏滿腔的怒意終於有地方發泄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往外邊跑!中午了連飯也不知道做!」
聽著張氏的斥責,少女低下頭:「娘,你別生氣,你去歇著吧,我來做飯。」
張氏順勢到一邊坐著,看著少女利落地生火燒水,在她準備把米往鍋里加的時候,張氏又喊了起來。
「你個敗家子!」她一手捂著手一邊叫:「倒那麼多米!你要死啊!」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討債鬼呦!」
少女已經把米倒進了鍋里,其實也沒有多少,只剛剛把鍋底鋪滿而已,聽到女人這麼說,她只好又往出舀。
可惜因為太少,怎麼也弄不出來。
正在少女準備端起大鍋往回倒米的時候,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傳來了狗叫聲。
「汪汪汪——汪嗚——汪!」
有人來了!
張氏的怒火被打斷,她剛想衝出去叫罵,就看到她家男人帶著一個少年緩緩從門外走進來。
那少年身材挺拔,清俊的面容微微帶笑,即使穿著和他們差不多的半舊長衫,他也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不同來。
其實女人也說不出來那種不同到底是什麼,但每次面對少年的時候,她說話都不隨便說。
明明她才是長輩,可對著這個小崽子,她總是感覺像對著里長一樣,真是怪事。
不過看到少年,女人心底的驚慌又涌了上來,她生怕少年是來質問她的。
不不不,應該不可能……劉大嬸子不是也說了嗎,他根本不知道是誰進了他家。
而且就算他猜到了,也沒有抓住她,大不了她就不承認,看他能把她怎麼樣!
這麼想著,張氏心底卻還是有些虛,她露出一張虛偽的笑臉,慢慢迎了上去,連一旁的劉三都沒理:「大侄子今天怎麼來了?是有……啥事嗎?」
后一句話她雖然努力不露出什麼異樣,但語氣和神色中還是透出一絲試探,少年一直觀察著她,自然是不會錯過。
在來之前,即便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她做的,可劉瑾還是想,或許她是有其他的迫不得已的理由,或者是其他人陷害她——然而此時,親眼看到她的表現,他是一點質疑都沒有了。
他只是有點天真,又不是傻子。
情緒沉澱在瞳孔深處,他微微笑著一躬身:「三嬸好。」
「沒有什麼事,只是之前……爹的事情麻煩幾位叔嬸了,我今天來此,就是為了道謝。」
說著,少年提起放在身側的竹筒,遞給女人:「這是一點謝禮,希望三嬸莫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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