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忘年交

()第四章

小人魚幾乎把古嘯那一大盒子肉乾全都吃完，他才算是吃飽了，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半閉著眼睛懶洋洋地盯著古嘯看起來。

古嘯將碗里最後一口湯喝完，將碗放下后，就問他，「你看著我做什麼？」

小人魚似乎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用手撐著腦袋，道，「我突然到你家裡來，你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也並不害怕我。我之前沒想到，現在才覺得有點奇怪。」

古嘯邊收拾桌子邊說道，「這是我的家，你才是闖入者，作為這個家的主人，如果我因為一個闖入者的到來而感覺害怕了，那才奇怪。」

他這樣笑著說著，其實心中卻是一種溫柔的感概，見到這麼美麗又純真的人魚，他能夠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和愛意已經很是難得了，如何能夠升起害怕的情緒。

人類其實是一種很以貌取人取物的動物，即使知道這條人魚是很有攻擊性的，例如那鋒利的指甲可以劃開塑料包裝，但是，面對這麼美麗的生物，依然不會想到他的危險性。

對於古嘯叫自己闖入者，小人魚很不滿意，看古嘯把收拾的碗筷用籃子裝起來提到飯廳里去，小人魚就跟在他身後嘟囔道，「我不是故意闖到你家裡來的。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可以馬上離開。」

古嘯把手裡的籃子放到餐桌上，回過身來對小人魚說道，「真是氣性大，我並沒有說不喜歡你不是嗎？」

小人魚聽他這樣說，眼睛里閃過一種溫柔而欣喜的光芒，目光灼灼地把古嘯望著，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嗎？」

古嘯被他那純真而美麗的眼睛望著，有種是在接受這小人魚求愛的感覺，不由滿心裡幸福和感動。但他面上卻只是微笑，道，「是啊，是喜歡你。」

他把手伸過去想摸摸小人魚那豎起來的泛著柔光的像是羽翼又像是花朵的耳鰭，小人魚卻在中途把他的手握住了，小人魚的手冰涼的，像是涼涼的細膩的薄胎瓷器，名貴而美麗。

小人魚目光閃閃地道，「那……我們是朋友了嗎？」

古嘯笑著答他，「是。忘年交。」

小人魚也笑起來，但是又很疑惑，「你知道我對人類的文化並不是很了解，這不是可恥的事情，所以，忘年交是指——」

古嘯總是為這個強調自己並不無知的小人魚而感覺分外可愛，回答他道，「忘年交就是指年齡相差有點大的人成為好朋友的意思。」

小人魚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道，「這麼簡單的意思啊。那你有多少歲了呢？我們年齡相差多大？」

古嘯道，「那你多少歲了，我已經過了而立了。」

小人魚哪裡明白而立是多少歲，只疑惑地看著古嘯，但是又有點扭捏，他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嗯，我，我在卵里孵了一百二十年才出來，我知道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他們常用這件事嘲笑我，但是，我並不覺得這個很丟人，我也不想的，我很努力想出來了——」他的聲音很小，說到這裡，聲音才大了一些，道，「我有一百四十七歲了，如果加上在卵里的一百二十年，就有……嗯……有二百六十七歲，但是他們不承認我有這麼大，他們說我在卵里的時間不能算在年齡里。」

他的話語裡帶著些頹喪，之後聲音更是輕，嘀咕道，「雖然這麼大了還不能變身是件丟人的事情，不過，我並不差的，老師說我已經很好了——」

他自顧自交代著自己的東西，卻沒發現古嘯聽他說這些的時候臉上顯出了一種很奇怪的很受打擊的神色。

古嘯還以為這小人魚最多只有十來歲，沒想到——哎，果真人魚族和人類是跨種族的生物啊，而且跨得還很大。

他倍受打擊，他明白自己估計是對這小人魚產生了愛情，而且，對方的聰明可愛加上人類的長相，讓他忽略了對方和自己不一樣的事實，他是到現在才明確地知道，自己愛上這個小人魚，就像是愛上一本書里的角色一樣不現實。

此時的小人魚不會體會到古嘯這種為情所苦的痛苦，他只是在為自己的事情煩憂，他年齡不小了，但是總是長不大，也無法變身，天生是發育不全的銀色人魚，頭髮還不像別的人魚那樣直直的漂亮，總是卷卷的亂糟糟，雖然是皇子，但是卻常受其他同族孩子的嘲笑，交不到朋友，更是得不到族裡雌性的喜歡，除了老師，沒有可供他訴說的對象。不過，現在，和一個人類交上朋友了，雖說是他嘴裡說的忘年交，但他不介意。

小人魚拉著古嘯的手，滿眼期待地把他望著，「那我們以後就是忘年交了！我……我的名字……嗯……老師叫我小銀，你叫什麼呢？我以後可以經常來找你嗎？你還會準備肉給我吃嗎？」

古嘯看著面前這個已經一百多歲的小孩子，勉強露出了笑容來，哄他道，「是啊。忘年交！我姓古，名嘯，不過，你叫我哥哥怎麼樣？」

「哥哥？」小人魚眨了一下眼，愣了愣才像是賭氣一般地道，「我沒有哥哥。」

古嘯逗他，「所以，我正好就做你哥哥。」

小人魚覺得很為難，不回答。

古嘯道，「其實，我是因為沒有弟弟，特別想要一個弟弟，我會為弟弟準備很多好吃的，有各種好吃的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人魚抬頭望著他，「真的？不叫哥哥不行嗎？難道你不用好吃的肉來招待朋友。」

古嘯道，「我沒有用肉招待過朋友。還是覺得招待弟弟比較好，而且，你看起來不像是我的弟弟嗎？」

小人魚不知道這是古嘯在逗他，他沒有遇到過別人逗他的情況，於是他正經地在考慮這件事，最後似乎覺得叫古嘯哥哥也沒什麼問題，就妥協了，道，「那好。我叫你哥哥，但是，這得保密，不能讓我家人和老師知道了，不然，他們會罵我。」

古嘯在心裡暗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這是我和你的秘密了嘛，知道。」

因為秘密兩字，小人魚高興起來，甚至圍著古嘯轉了兩圈，他的尾鰭在古嘯眼裡就像是美麗的花朵，銀白色的鱗片在燈光下泛著一種優雅的水紅的光，長長的頭髮披下來，覆蓋住背部，古嘯在心裡讚歎著，覺得今夜如夢，這真是一種夢裡才能出現的美麗的生物。

小人魚還想和古嘯說點什麼，但他手腕上戴著的一個類似鐲子的剔透的東西開始盤旋纏繞上一些扭曲的字元，小人魚一感應到，就馬上慌張起來，對古嘯道，「哥哥，我得走了，老師今天要來檢查我的課業，我還沒做完。」

古嘯聽他那清脆的一聲哥哥，差點沒有當場熱血上頭昏過去，聽聞小人魚居然是要完成課業的，不由更是好奇，道，「你的老師這麼嚴格嗎？課業很多？」

小人魚一邊往客廳里去一邊道，「我的老師很好，他希望我以後能夠成為一個偉大的王……呃，不是，是成為一個有用的人魚，所以，他要求很多……」

說到這裡，小人魚微微垂了頭，聲音變小了，「我不會讓他失望。」

他在客廳里四處望了望，然後就確定了目標，他往那放在架子上的人魚玉雕行去，立在架子下面了，但是因為身高不夠，卻夠不到那玉雕，他回過頭著急地看向古嘯，示意他把那玉雕拿下來給自己。

古嘯嘆了口氣，有種今夜夢就要醒了的感覺，走了過去，將玉雕拿下來遞給小人魚。

小人魚將玉雕捧在手裡，他就笑了笑，道，「雖然靈氣很弱，但的確是因為這個我才能夠到你這裡來的。老師送了一個小球給我做禮物，我今天聞到小球很香，就知道它開了一道通道，沒想到它卻把我帶到人間界來了。」

他說著，又含笑對著古嘯，道，「今天謝謝你的招待，很好吃。下次，我再來，我給你帶回禮。除了珍珠，我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

古嘯最後一次伸手摸了摸他那涼涼滑滑的頭髮，道，「隨時歡迎你來。」

小人魚把玉雕捧著放到一邊矮桌上，回頭對古嘯道，「我喜歡吃今天裝在盤子里有骨頭的那種肉。」

然後，古嘯不知道他怎麼做的，也許是催動了傳說中的靈力，或者是念了咒語之類，他就從桌子邊上消失了，只剩下那尊玉雕閃了一閃清冷的光。

古嘯站在那裡長久地沒有動，看了那玉雕一陣，把手插/進褲袋裡嘆了口氣，轉身就進浴室里洗澡去了。

抬頭在水霧裡看著水灑下來，不由就想到那小人魚被水淋到時候的歡喜神情，他想，是夢嗎？

圍著浴巾出去，看著那尊玉雕，剛才的一切依然不真實，只有那桌子上被吃得要空掉的肉乾盒子告訴他，的確有隻好吃鬼剛才在的，之後不負責任地在他沒來得及說一句再見之前就擅自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