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一襲青衣,一桿銀槍,棕鬢馬上巾幗英姿颯爽。
全身白袍,雙鞭一舉,汗血駒上小將威風凜凜。
那是好一場打鬥,戰鼓緊擂,號角齊鳴,戰場個,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我走近一些,想要看清那四皇子的容貌,卻被沙塵擋住。
栽野的兵見到他們四皇子身先士卒,似乎多了幾分鬥志,場面倒是變得好看了,只是,栽野的失敗局面,已經無法扭轉,就看能逃出去幾個人而已了。
蘭君子銀槍一壓,北野尋真金鞭往上一挑,電光火石間,我感覺他的眼睛對上了我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好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啊,冷峻的外表,抿著薄唇,鼻樑挺拔,雙眸如黑夜星辰。
就這一愣神間,我粲然一笑,蘭君子的銀槍劃破了他的袖子,血,從他的白袍上滴落下來,染紅了整個手臂。
一個回身,北野尋真尋個空門,掉轉馬頭,就趕緊朝自己這邊陣營跑,我嘴角抿起一絲笑意,拿過靠在城牆上的弓箭,搭上,瞄準,狠狠地『射』了出去。
這些天,我不管鍛煉楚雲的姑娘們舞蹈,關於劍術『射』箭,也一樣沒落下,全都鞏固了一遍。本來就有些底子,加上這幾天加強訓練,除了體質可能還差點,其他的,基本上都可以將我當一個士兵使用了。
銀箭破空而去,我看到北野尋真急急回頭,往旁邊一避,卻是避不開,箭沒入了他的左肩。
這把弓,是梅君子特地為的設計的兵器,開弓很輕,『射』程非常遠,箭頭的力量特別大。
回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北野尋真的眼睛,孤傲,絕情,含著一種凌厲的報複決心。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了狼,那是一個像狼一樣的男人!
心頭忽然微微一凜,我這是為自己和楚雲,樹了一個怎麼樣的敵人啊?
「鳳妃娘娘,我們贏了,我們贏了!」有幾個士兵跑了上來,一邊歡呼。
一晃神,才發現,原來栽野的那些兵士死的死,傷的傷,投降了一半。原本就被『迷』『惑』了心智,再加上主將負傷逃走,軍心早就散了,隊伍變得不堪一擊。
一場仗,打得殘酷而血腥,我才知道,原來古代的打仗,才是真正的直面死亡。這與現代那些什麼導彈,原子彈完全不同,所有的人,都要面對面地看著死亡。
那是何其的恐怖?
天『色』將暗,四君子將收編的俘虜整頓好,便開了慶功宴。
我是首當其衝的第一功臣,四君子輪番跟我敬酒,至於其他的,鑒於我是貴妃的身份,不敢太過逾越。
大家都很高興,因為他們知道,經過這一仗,栽野再想復原,怕是要等很久了。他們或者就有時間,去看看久違的家人,會會很久不見的愛侶,即使什麼都不幹,作為士兵,不用打仗,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我悄悄退場,怕我的存在讓他們無法放肆地飲酒。再說,我想禮兒了,也想……秋水了。
半年了,他還好嗎?
外面空氣格外清新,我到我的專屬營帳看了禮兒,他已經睡著了,『奶』娘陪在旁邊。這小傢伙,已經快滿周歲了,牙牙學語,偶爾也能跌跌撞撞站起來,不過還不會走路。
不想吵醒他,我看著他笑一陣,又出了營帳。
除了站崗的士兵們,大家都是慶功宴了,路上基本沒什麼人,滄都萬人空巷。
或者,我該回去繼續陪他們喧鬧一下。不管怎麼說,我代表著秋水——他們最尊敬的皇帝陛。
遠遠的,我看到兩個人影走了出來,似乎有些醉意,在說著話。
「看,幸虧我當年同意蘭君子讓皇上娶那個女人進門,沒想到,她還真有些作用!」是菊君子的聲音。
「算我看走了眼!」是竹君子的聲音。
讓皇上娶那個女人*?
莫非說的是我嗎?
我想起成親那日,四君子中,除了蘭君子之外的臉『色』可不大好看啊。莫非,這裡面還有什麼故事不成?
我停下打算和他們打招呼的腳步,既然提到了我,那我就有必要仔細聽一聽了。
「本來以為,收了琳琅和軒嵐,她的利用價值也就到此結束了,沒想到,她頭腦還真好使,能想出這麼好的計策。看來,還是皇上知人善任啊!」
琳琅和軒嵐?
皇上……不是秋水嗎?
我心中「咯噔」一下,難道,那一切是有人策劃的嗎?
「你看,一個雁無痕,當初我們四個人一起上都殺不了他,這個女人一出面,連人帶軒嵐,他就一起送給了秋水,果然是紅顏禍水啊,禍水!」
「要說還是當年那個無儔傻,還真以為我們皇上會和他合作,他為了他弟弟什麼都肯干,他到底,怕也是以為我們當日要殺的是那個女人吧?」
「利用他,不是為了更好地知道軒嵐的情況嘛!」
「要說這女人也是傻,為了一個情字,什麼都敢幹。當初來刺殺我們的一看就是雁無痕,要不然,這世上哪有我們四個聯手還打不贏的人呢?」
「是啊,要不是她是鳳鳴國唯一的公主,當初我也不同意皇上娶她。」
「還是皇上顧全大局,為了形成三國鼎立的局面,不惜群尊迎娶了這個殘花敗柳,還帶了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唉……」
「唉,實在是委屈皇上了!」
「你們瞎說什麼,當初皇上帶鳳嬌嬌到詩社的時候,你們就說大事可成,才跟著皇上的。現在好了,事情辦完了,就想把人家一腳踢開嗎?」後面傳來的,是蘭君子的聲音。
「蘭妹!」菊君子搖頭,「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像她這種女子,怎麼配做楚雲的貴妃?」
蘭君子提高嗓門:「怎麼就不配了?為了收復軒嵐和琳琅,她不惜用自己最珍貴的身子去離間林家兄弟,被我們騙了,蒙在鼓裡,將所有的苦都藏在心裡。說到底,她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還不是我們一起害的,要說有功,她是收復兩國的第一功臣。」
心冷,心涼,心痛,麻木是什麼感覺?這一刻,我統統都感覺到了。
原來,我遇到的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巨大的陰謀。是策劃了很久很久的陰謀。
從秋水帶我進詩社起,就是所有陰謀的開始,他想利用的我的美貌,來達到他統一五國的目的。
因為我,他收服了四君子。也因為我,他挑起我和雁無痕之間的矛盾,讓我厭世,讓我報復,而將他——這個始作俑者,卻當做了不離不棄,幫了我打忙的恩人。
一直以為自己欠他的,一直覺得應該為他做很多很多事情才能償還他對我的恩情。卻原來,一切恩情都是陰謀,一些笑容都是虛偽。他對我好,娶我,也只是因為,我是鳳鳴國唯一的公主。
他想再次通過我之手,收了鳳鳴嗎?
難怪他對禮兒那麼好,他想通過這層關係,將來好間接統治了鳳鳴,是嗎?
原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有些真相,還是不要揭『露』的好。當華美的面紗被揭開,原來真面目如此醜陋不堪!
忽然間覺得好累,連報復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冰涼冰涼,像被抽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站在寒風中,看著四君子離去,看著他們還在繼續說著什麼話,卻被風全部掩蓋了,聽不見。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有種眩暈的感覺。
從幸福的山頂跌落到萬丈深淵,大概就是我此刻的感覺。
難怪,我覺得我的幸福來得太突然,難怪,我覺得我周圍的一切似乎有些虛假。可是,陷入愛情中的女人啊,總是願意用一層層的繭將自己包裹起來,拚命拚命告訴自己:我很幸福,我很幸福、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己在自我催眠而已。
想起他提起無儔時候的尷尬表情,想起他居然答應送我這個已經不純潔的人去琳琅,願意拿整個楚雲國下賭注,來幫我。
一切都太假了,可是深陷其中的我,卻是無法看透。
我一步步地後退,退到了草根邊,沒有退路了。而現在的我,再也玩不起那宏偉的報復遊戲。
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逃避了吧?
回身,我走向禮兒的帳營,或者,這種布滿硝煙的地方,真的不適合我們母子兩個。我們應該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生活。
就我們母子兩個而已。
我呆坐在營外空地上約有半個時辰之久,才站起來,走向依然熱鬧的宴席上。
「蘭君子,明天準備一下吧,我要帶禮兒去見我父皇母后,趁著栽野現在還沒緩過勁來,趕緊把他送過去!」
秋水和蘭君子之前是打過招呼的,她自然也知道我們的計劃,所以也不疑有他,點頭道:「好,現在是送你們離開的最好時機了!」
是的,現在是離開的最好時機了。
既然無法選擇報復,那麼,就只能選擇逃避了。
還好,我還有禮兒,我何其有幸?(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