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駕崩
可惜世事的無常,總是不能在任何人的預料之中的。即便是桃夭幾經周折接連發出了多次警告,京中的太平公主等人也是沒有絲毫輕忽,時時刻刻嚴陣以待,但該來的意外終究是避免不了,而且在頃刻之間就天塌地陷,不復往昔了。
接到李顯駕崩的消息之時,太平公主正在自己的府中。冷不防聽到雲板響起,原本正在梳理著一頭長發的女子瞬間就驚掉了自己的象牙梳子。那小小巧巧的一把,落在屋中厚實的地毯之上,儘管只發出了一點悶悶的細微聲響,可還是令得外間的秋原立馬就走了進來。
「殿下!這……這是……」臉色煞白,秋原蹲下身去撿起了梳子,手指卻哆嗦的不成樣子。若是以往時節也就算了,神都里的老王爺數的上來的也就那幾個,左不過是備份儀禮也就算了。然而,偏生在李顯又病倒了的時刻,這大晚上的突然叩起雲板,就令人忍不住地從心裡發慌了。
「是雲板!是雲板!」披散著滿頭的青絲就豁然起身朝室外走去,太平公主心急之下,甚至連鞋子都沒有穿,光著腳就站到了月下的青石庭院中:「秋原!你聽見了么?是幾聲?!」
「公主殿下您慢著點兒,千萬注意自個兒的身子!」一手提著她的繡鞋,一手掛著一件大氅,秋原急急忙忙地就跟著往外趕:「夜色寒涼,您可別一時意氣,傷著了自個兒!」說著,她一邊扶住太平公主,一邊就替她披上外裳、穿上鞋子,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那已然不算冷靜的女子給一把攥住了手腕,當下猛地就扯了起來:「秋原,你告訴我!那雲板是幾聲?!」
自從母親上位之後,那些年裡,她不知道聽過多少回雲板的叩響之聲。可唯獨這一次,在那過分熟悉的音質響起的瞬間,她的心神就徹底地亂了,以至於之後的所有事情落在她耳朵里都不過是一片空空的忙音。此時此刻,她揪著身邊的秋原,就好像是在抓著自己生命里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了:「秋原,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殿下!」從來沒被人用這麼的力氣扼過手腕,秋原強忍著痛,面色卻越發蒼白的可憐了:「殿下,是四下!四下雲板,那是大哀之聲啊!您看是不是宮中……」
宮中,李顯,韋氏母女,還有上官婉兒……太平公主的腦海中思緒如飛,華麗的眉眼宛如淬了烈火,熾熱地驚人:「走!本宮要親自入宮!」她倒是要去看看,一個明明前兩日還活得好端端的人,怎麼突然間就叩了雲板準備發喪了。李顯再是她們的夫君也沒用,她更是李顯實打實的胞妹,非常時期,由她去查看一番也是再正常不過了的。
「公主殿下,您可算是過來了!」在太平公主的車架才剛駛入第二道宮門之際,外頭就傳來了一個女子文秀卻異常焦灼的嗓音:「觀風殿出事了,陛下他駕崩了!」也好在這二門處都是她們自己手底下的,否則這話一出,恐怕即刻就要鬧翻了天去了。
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不施脂粉的一張臉上見不著絲毫表情,可太平公主還是隨手一撩車簾,示意上官婉兒道:「上來說話吧。」她也想知道,在她們兩個一內一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的關頭,怎麼又會鬧出這一檔子事來的。李顯的病顯然遠不致死,可他卻在將要冊立太子的前夕去了,還是如此的突兀而倉促。她怎麼想裡面肯定都是有貓膩的。
車子繼續在宮道上嶙嶙行駛,車輪碾動的聲響蓋過了車裡人對話的動靜,是以,上官婉兒焦急而無比快速的說明也就只落到了太平公主和坐在她身側的秋原耳中:「今日臨近傍晚的時候,宮人來報說韋后和安樂公主要去觀風殿中探病。這個要求並沒有任何不合理之處,所以我就讓大嬤嬤還有幾個身手不錯的宮人一起跟著去了,其間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上官婉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極度可怕的事情,連一貫姣好的那張面容都開始變得扭曲了起來:「進觀風殿的時候,陛下當時還清醒著,還下令讓其他人暫時守在門外,說是要跟她們交代幾句貼心話。可是,就在那群人退出去之後,左右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韋后就在屋內大放悲聲,等到所有人都急急忙忙衝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看見的,卻只剩下龍床之上陛下尚且還睜著眼的屍體了。」
「一門之隔,外面的人都是死的么?!」太平公主皺緊了眉頭,連額角的青筋都在隱隱地跳動:「難道就沒有誰聽到什麼動靜?!」韋氏,居然又是韋氏!那個女人和她的寶貝女兒還當真是陰魂不散,無論什麼都要插上一腳。而且,李顯居然就這麼死了,這算是哪門子的狀況?!明明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在進行著的,為什麼還是出了亂子?
「事發之後我就第一時間趕到了觀風殿,也查問過當時在場的一眾宮人,可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上官婉兒的語速越來越快,顯見得她的內心也是極不平靜的:「所有人都說並沒有聽到殿內有異響,就連隨後到達的御醫也說陛下是疾病發作之下猝然離世的,不存在任何其他原因。」這也導致她根本無法發落韋氏和李裹兒,哪怕她們是李顯生前最後見過的人。
只是正常的病發?這怎麼可能?!李顯的病又不是什麼不治的急症,這麼長時間都安然無恙地過來了,又怎麼會在調養了一陣之後反倒惡化了?太平公主的心緒愈發躁亂,卻是隨即想起了另一個更為要緊的問題:「那冊立太子一事怎麼說?皇帝他有沒有留下遺旨?!」這才是當務之急,其他的,稍後再論也不為過。
一說到這個,上官婉兒的臉色頓時就變得更加難看了:「留下了,但是……遺旨在韋後手中。她還說要等您和相王等一眾王公大臣到了再進行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