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車輪軲轆轉動著,馬蹄噠噠聲踏碎了星光,穿過黑夜,翻山越嶺,一程山水,一彎殘月。
離開秦國足夠遠,幾人下了馬車,解決溫飽問題。熊繹抱怨道:「這乾糧忒的難吃……」
秦漠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可會自己弄吃的?」熊繹撇撇嘴,自己動手他還真不會。這邊理虧,只得訕訕閉了嘴。
「你跟我過來一下。」付流嵐對著付流年道,旁邊兩人詫異地對望了一眼。付流年聳聳肩,依言跟了上去。
「怎麼,要興師問罪?」付流年一開口就將氣氛弄僵,付流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長時間以來的害怕,擔憂,後悔,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這一刻,彷彿都只剩下眼前人鮮活的表情。
「我只是擔心你……」無奈又寵溺的語氣。
恰是付流年一貫受不了的語氣,付流年不禁怒從心起:「擔心我,大可不必。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有些晚嗎?再說了,要是擔心我們又為何不回來。還是你的擔心只是說說而已。」說到最後嗤笑一聲便不再言語。
「阿年,你一定要這樣嗎?我們兄妹就不能不這樣劍拔弩張?」付流嵐有些受傷,這樣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的。
「好啊,也行,那你跟我回齊國。」付流年還是拋出之前的話題,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付流嵐聽到這話就沉默了,回去,他也想回去,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去。」付流嵐別開眼,看向別處。
「你到底在做什麼?」付流年追問道。
付流嵐沉默著,沒有回答。
「算了,我不問。」付流年說完就走了回去。
付流嵐看著付流年離去的背影,心下苦澀。原來一個人背負所有竟是這般。
熊繹看著付流年冷著臉走了過來,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到付流年身旁,清了清嗓子道:「我說,你就是先前跑掉的那個人,對不對?」
付流年白了一眼熊繹,有些頭疼,扯了這人的袖子,退到一旁,威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有證據嗎?」
熊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這年頭有把柄在人手上也能做到這般理直氣壯。嘖嘖。
雖然可能算不上是什麼把柄。熊繹使出殺手鐧:「你是女人,這算不算?」
付流年聽完,眼神一厲,怒極而笑道:「你大可去宣揚?看看有幾人信你。」
熊繹:……他還什麼都沒說呢。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般不識好歹,我也沒說要到處宣揚。」熊繹妥協,垂下眸子有些苦悶。
「想來殿下也不是那般嘴碎八婆之人。」話都說到這份上,熊繹後知後覺自己竟被套路了。這要是說出去,倒顯得他是個長舌婦人,想到此處越發憋悶,吶吶道:「我是那樣的人嘛?」
付流年一聽,這廝打算妥協,笑道:「我就知道殿下不是那樣的人,再說我們現下可是盟友,還要承蒙殿下多多關照呢。」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關照關照你。」付流年看了一眼笑得如此傲嬌的某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想跟白痴一般見識。
齊國邊境,付流年下了馬車,抱拳道:「諸位,到此一別,秦相,約定照舊。」秦漠笑了笑道:「好。」
而此刻正策馬奔來的明玉,滿心滿眼都是愉悅。
冬日的風,吹在人臉上,凜冽異常,帶著些許痛意。然而此刻明玉卻覺得血液都沸騰了起來。那個人,他以為此生再也不復相見。如今,鮮活地站在他面前,是夢吧。
明玉下了馬,幾個箭步將付流年擁入懷中,埋頭在付流年頸邊,喃喃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付流年失笑,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回來了,沒事了。」明玉收了收臂膀,將付流年抱得越發緊,似要揉進骨血。
「回去吧。」付流年點了點頭,看了看只有一匹馬,有些赧然道:「走回去?」明玉失笑:「你確定?怎麼,不敢跟我共乘一騎?」
付流年紅了紅臉道:「誰怕了,我只是怕太擠了。」
明玉笑笑不語,翻身而上后,伸出手,付流年想了想,豁出去了。反正她臉皮厚。
「哈哈……」明玉忍俊不禁。付流年掐了掐他的腰,面色危險道:「很好笑?」
明玉扭過頭,見付流年黑了臉,強自忍住笑意道:「不好笑,真的。」付流年無語,不好笑,這帶著笑意的聲音,別告訴她是她幻聽了。
夕陽落下去,兩人的身影掩在了夜幕中,無處可尋。
逐漸地,營地的火光開始星星點點地映入眼帘,再近一些的時候,付流年竟生出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恍惚感。
察覺到身後人突然安靜了,明玉詫異了一瞬:「怎麼了?」
付流年笑笑,搖了搖頭道:「沒事,只是太久沒回來了。當時離開的那一幕彷彿還是在昨日,如今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複雜。
明玉下了馬,笑了笑道:「可要我抱你……」
付流年扭過臉,有些無語,夜色掩了耳根處的紅色。這廝臉皮真是越發的厚了。厚顏無恥說的就是這種。
一路穿過軍營,遇見的將士紛紛與付流年打招呼,面上儘是愉悅的笑容,付流年看著這一張張熟悉又親切的臉,不免又想到了,歿於河西失地的十萬大軍。當時滿腔熱血奔赴戰場,如今落魄歸來的卻只有她一人。別人會怎麼想,一個本該死去的人,如今消失了幾個月後,又重新出現在了大家面前。或許軍中出生入死的將士,倒是沒什麼別的想法。
但是那些上位者呢,會怎麼想。現如今她回來了,必然是瞞不住的。稍稍打聽就會知道她在秦國待了幾個月,還是以上賓之禮,只除了沒有足夠的自由。更何況嬴稷原本就想拉攏她,如果他想毀了她這個人,只需要幾句話,一國之君的話,足以讓齊皇對她痛下殺手。
到時候付流年的身份就瞞不住了,還要外加一條欺君之罪。想想付流年都覺得后怕。忍不住打了寒噤。
明玉還以為夜中寒涼,見周圍將士鬧開了,咳了咳,嚴肅了神色道:「散了散了。」眾將士這才一鬨而散。
走了一段路,付流年冷不防出聲道:「我覺得事情可能嚴重了。」嚴重憂思感染了一旁的明玉,只是,還沒發生的事,想太多也沒用。
明玉看了一眼付流年道:「沒事,回去休息吧。想來幾日的奔波你也累壞了。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有什麼明天再說。」說完揉了揉付流年的頭髮。
呆愣了片刻,付流年這才回過神:「好,那我先回去了。」明玉點了點頭,目送付流年離開。
翌日,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峽谷照下來的時候,付流年醒了過來。躺在在床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如今,這一刻如夢中場景。美好的有些不太真實。付流年穿戴好之後,便走出了營帳。
陽光有些刺眼,付流年伸手遮了遮,待到眼睛適應之後,才四處打量開去。
有炊煙在升起,號角聲吹響了。一日又開始。冬日的陽光熱度有限,不知何時起了風,夾雜著冬日的嚴寒,吹得人越發清醒,付流年冷得打了個寒戰。搓了搓手臂,還沒走幾步,就被叫住了。
「慕然,你回來了。」衛驚鴻一張溫潤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映入付流年眼中。付流年有些失神,還是付流白的咳嗽聲喚醒了不知神遊到了哪兒的付流年。
「對啊,我回來了,好久不見。」衛驚鴻走得近了,拍了拍付流年的肩膀道:「回來就好。」付流年面上這才有了笑容。
明玉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這一番兩人對視的場景,一時間冷下了臉。高進忍不住默默離了明玉三步遠。
「唉,慕然,幹嘛這麼生疏。咱誰跟誰呀。,」高進奔過去就是一個熊抱。這下付流年愣住了,衛驚鴻無奈地笑了笑,唯獨明玉黑了臉,幾步上前扯開了兩人,木著一張臉道:「拉拉扯扯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