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意踏入
「長淵就在此處,好了,我就給你送到這裡。你從這條大路下去,然後一直向前走,遇到人打聽一下就是了。」白老大從馬車裡探出了頭,對著還在板車上的居凌雪,揮了揮手說道。
「多謝多謝,有緣再見!」居凌雪連忙從板車上爬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待站穩之後,恭恭敬敬的沖著白老大作了個揖。
白老大則是回以爽朗而毫不在意的笑容,然後轉身回到馬車裡去了。
可以說對方沒有中途變節,把她丟在半路當中,已然是仁至義盡了。
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還是要好好的感謝人家一番的。
略微有些緊張而提心弔膽的旅途就這樣匆匆的結束了,下了板車之後,遙望著白老大的數十人的商隊漸行漸遠。
不知怎麼的,居凌雪的心裡忽然有了點懊悔。
這裡是什麼地方,周圍看起來荒涼無比雜草叢生的,不像是有許多人生活在這裡的樣子。
其實她當時應該說一個繁華的地方,至少是在城裡還好些吧,這是什麼荒郊野嶺的地兒啊?
都沒有人煙,她要上哪兒去問路去?
白老大說的簡單,說什麼沿著這條路往前走,然後找人打聽,也不知道陳國這裡是不是語言不通,又是否排斥外來的人。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過之前下車的時候,商隊的其他幾個小夥子都是用一種同情憐憫的眼神看著她,甚至在看向長淵方向的時候,還有一絲畏懼的神色。
居凌雪不由得想到他們說的長淵這處鬧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甭管是真是假,她先安頓下來,然後休養一段時間再做打算,畢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
沿著白老大指的方向,居凌雪仍然佝僂著背,彎著腰慢悠悠地走過去。
時刻記著自己現在是一個虛弱的老人,身上長滿了癩瘡疤的老頭子。
身上的葯已經不多了,如果到了村莊里,或許還得去找一個大夫,弄點外傷葯什麼的。
蔣正給她預留的那部分葯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她身上的許多傷口現在也開始慢慢的結痂。
抬頭看了一下天,現在的日頭已經到了下午,再過不多久就要夕陽西下了。
他需得稍微再走得快些了,爭取在天黑之前能夠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身上還稍微有一些銅板,還有點碎銀子。
只不過,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互通的,如果不互通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以拿出來跟人家交換。
原本三個馬車并行都不成問題的寬闊道路,開始變得越來越窄,走著走著都快變成羊腸小道了。
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一個人都沒有見到,也沒有看到房屋,只有起起伏伏、層次不齊,散落在道路兩旁的樹木,還有荒蕪的雜草。
遠處有些田地,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耕種的模樣,像是被擱置在這裡很久了。
如果不是離開的時候,她自我感覺跟白老大的關係尚可的話,她都要懷疑是不是白老大真的故意把她丟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這,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居凌雪忍不住就在心裡嘀咕道。
私下裡無人的話,要不要加快點速度,然後……
就在居凌雪忍不住想要稍微提快點速度的時候,從她身後的方向忽然傳來了異動。
而且這動靜還不是一般的大,馬蹄兒踏的飛起,也不止一人。
居凌雪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有些驚悚的發現有一大堆人馬沖著她所在的方向奔襲而來,馬肚子下面激起的煙塵都快侵襲到人面上去了。
忍不住下意識就打了個激靈,居凌雪覺得自己會被踢踏死於馬下。
正常人看到兇悍無比的馬兒都會及時地避開,而馬的衝擊力,在軍營里的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居凌雪見反正也是躲不過去了,索性心一橫,往旁邊的河溝里就蹦了進去。
其實是種田引水挖的小溝渠,不深。而且也是早已乾涸了的。
與其被馬撞到一邊,還不如及時止損。
這羊腸小路就這麼點寬,別人就算是想給她繞道也不方便吧。
蹦下去的居凌雪順勢就往田壟上一歪,裝作好像被驚了給嚇得。
而那隊人馬打頭騎馬的人還真的準備是從旁邊走,踏進田裡去,但是沒想到這老太太自己跳了,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蹦的姿勢有些笨拙有些傻。
已經稍稍勒緊的韁繩,遂又鬆懈了下來,神情坦然的從居凌雪的身邊過去了,末了還多看了兩眼居凌雪。
激起的煙塵讓居凌雪背過身去,嗆的咳嗽咳了好久,才緩過氣來,咳的胸口疼。
荒郊野外的怎麼會出現一隊兵馬?他們又是去往何處的?
通常情況下,除非是特殊緊急執行的公務,士兵們是不會允許四處走動,出現在普通人的視野當中的。
駐紮在自己的駐地,每日里都有相應的要做的訓練,一般當一天的訓練任務完成了之後,天色也黑了。
這一小隊人馬身上穿著的衣服,整齊劃一,為首的身上穿著的衣服要比跟隨他的隨從華麗許多。
還以為陳國會是那種以獸皮作為護具的國度,可是今日看起來似乎好像也並沒有那麼落後,倒是她先入為主了。
其實兩國之間也並沒有差距太大,之所以居凌雪,會判定他們是士兵而不是普通的護衛,以他們步調一致的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他們面上也覆了鎧甲,只能遠遠地看到一雙眼睛,居凌雪顧及自己的身份,怕被人家逮住詢問,所以,並沒有多看他們,只得匆匆一瞥。
待塵埃落定之後,居凌雪慢慢地從河溝里爬了上來,原本就破爛的鞋子又踩了一腳的泥。
重新站到小路上,居凌雪用力的跺了跺腳,看著自己腳尖露出來的腳趾,鞋子開口了,這布鞋子真的不經穿。
挑了挑眉,她曾幾何時會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麼落魄的一天。
那些士兵們已經跑得沒影了,而她,在眼前這種狀況之下,也只能硬著頭皮抬腳往前走。
她心裡謹記著白老大的話,一直往前走,然後找到人問話。
當真不是一定要待在長淵這裡,落腳的地兒沒選好是她的問題,怨不得別人。
既來之,則安之。陳國,這處究竟如何,未來她又要通過怎樣的方式實現自己的復仇計劃,這些都是需要細細考量的。
史書上說,有人曾韜光養晦十年,才得了接近仇人的機會,又三年成為仇人的助手,又三年刺殺成功。
想來不知道是哪個人竟有這麼大的耐心,好在結局還是圓滿的。
張開了口、沾滿了泥的鞋子,已經無法再穿了,拖著都是一種累贅。
居凌雪背上一個小包袱,裡面只有換洗衣服,除此之外就沒有旁的了。
看這地上,還是有些草的,估計會有些紮腳,想了想如果等會兒遇到村民的話,她這副模樣應該會得到一絲半點的同情吧。
居凌雪毫不猶豫的就把自己腳上的鞋子給踢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素白的腳背有些扎眼,她不太放心,又用手抓了點泥,把自己的腳給抹髒了。
要裝就裝得像一點。
眼看著日頭一點一點的下去,居凌雪,心中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如果天黑之前,她還不能找到住的地方,那就真的是要在野外過夜了。
在野外過夜居凌雪倒是不怕,只不過這更深露重的,身體只怕是有些承受不住。
走著走著,這羊腸小道終於走到了盡頭,居凌雪感覺自己的腳底又癢又麻,硌得慌。
剛剛路過一處墳地,整整齊齊碼好的墳地看起來有些膈應。
墳地周圍種了許多樹,葉子差不多都已經落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和樹枝杈,算起來再差些日子就要立冬了。
有一座新墳引起了居凌雪的注意,只不過這座墳有些奇怪。
居凌雪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一處雪白高大的墓碑上已經將過世之人的名字刻好了,字也用的是黑色粗字。
但是在背後,這墳卻只是挖了一個棺材的大坑,裡面並沒有放置棺材填土。
難道是這邊的喪葬風俗習慣跟魏國的不同,以至於都是先立碑,先挖坑,之後再進行安置嗎?
可是,那樣也不對啊,看墓碑前有了供奉的供品,燒了香,燒了紙錢,而且還放了一堆碗碟。
有墳無人,就等於是做空墳,空墳還要拜祭?
死者為大,居凌雪縮了縮脖子,想往深里去想,只不過看到那些碗碟,忽然想起自己是要以一副乞討的模樣進村的,這手裡面還差個工具。
於是就打起了注意。
當她偷偷的離開這座新墳地的時候,順手帶走了一個碗,還是在邊角旁邊搜尋了一下,額外被丟棄的,因為這個碗缺了個角。
這,拿別人的東西固然是不好,但是居凌雪,左右覺得自己兩手空空,進村的話心中總有些不踏實。
也不知道,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