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湖山落幕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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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王八蛋…
吼什麼吼,母老虎…
叫什麼叫,真可笑…
指什麼指,大騙子!
昨夜又是一場新雨,直下到凌晨三時許,雨過之後,留下樓前的滿地骯髒與泥濘。縱有瓷磚鋪地,那些無孔不入的塵土還是跟隨腳底和旋轉的車輪滲了進來,雨水一衝刷,立即顯形。月月一邊拉著同班孩子白佳的手,一邊哼著和小夥伴編的歌謠,蹦蹦跳跳地走在公路邊。轉進石城路,她們頓時傻了眼。李月月看到幾個身著黑衣端著武器的壯漢站在兩邊街口,自家店裡的一張可坐四人口的桌子飛撲出來,摔在街邊石棱上。繼而在一陣嘩啦啦的破碎聲里,碗筷盆碟滑了個七零八落,然後她的父親和母親被三個同樣著裝的人押出店門,半跪在石棱邊。李月月看到披頭散髮的媽媽從慌亂中抬起頭,眼神正好和自己交匯,她便著急起來,張著嘴唇,兩個字剛要出口,就被人捂著扭到了大型廣告牌的水泥柱後面,同時被拉走的還有白佳,她倆抬起頭看清來人風塵僕僕,氣喘吁吁,卻同時轉憂為喜,叫道:「來老師!」
「噓,」徐來示意兩個小孩噤聲,轉身又望了一眼,確信沒有尾巴跟來,他跟李如斯在小屋被警察圍堵,分頭逃跑,現在不知這小子怎麼樣了。
「怎麼辦啊?老師!」李月月急得眼淚快要滾出來,兩手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衣服的下擺。
徐來探出半個額頭確定了情況,安撫兩個小姑娘道:「月月,我給你的東西,沒在那群壞蛋手裡吧?」
「沒有,我一直藏得好好的,就在我包里呢!」李月月卸下小書包,從最小的口袋裡摸出那枚通體墨綠而晶瑩的魚兒來。
徐來接過握在手裡,對她們說:「你們千萬不要在這裡逗留,白佳你趕緊回家,月月你跟著白佳去給湖山警局的余嘉其叔叔打電話,彙報情況,叫他們火速趕來,我去拖住他們。」
兩個女孩兒收起了剛才的六神無主,會意地點點頭,三人兵分兩路,徐來一個箭步躥到街心,見那群黑衣黨正要把李憨夫婦架走,便喝道:「且慢!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為首的轉過臉來,有些面熟,先開口嚷道:「是你呀,徐來,我們要的東西在你手裡吧?啊!」
徐來正想著如何應付儘可能地拖延時間,從樓梯間一側又傳來軍靴踩地的聲音,眾人一起看去,兩個制服模樣的人端著手槍摸過來。為首的秦有餘眼尖,先瞧出端倪,照著二人的方位打了一梭子,罵道:「媽了個巴子,余嘉其!你狗日的從小就和我作對!」
掩體外傳來余嘉其的答覆:「439!我們本是戰友!如今的局面是你的選擇造成的,怨不得我!我們之間的對決是宿命決定的!」
雙方又是一陣對射,在柱體,街邊兒石棱,廣告牌等顯眼的地方濺起一溜溜的火星,青煙升騰。可憐的徐來說了不到三句話,正處在雙方火力的交匯中點,他趴在地上躲也不行,蜷也不是,只得緊緊捂著耳朵,任憑槍聲與爆裂聲在耳畔轟炸。火力逼停了一輛載著重物誤入的大貨車,司機縮在駕駛室里,嚇得喊爹罵娘,這才驚醒了徐來,多年早起的經驗讓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然後貓著腰,快速躲到巨型輪胎後面,心在胸腔裡面蹦個不停,感謝神在死亡邊緣又打發他回來。
槍聲分作兩股,一股稀稀疏疏往小南海撤去,另一股嘻嘻哈哈地追到南溝去了,南海那路由刑古和新到的支援部隊跟著,幾十號人,烏壓壓地蓋過去,緊緊咬著黑衣嘍啰劫走蘇台的黑車,警笛嗚咽咽地悲泣。南溝那路只有四個人——余嘉其、黑衣首領及他左右,一番追逐,兩發點射,兩個跟班幾乎連呻吟聲都沒發出來,便作了頭領的擋箭牌。到現在,僅剩他二人,黑衣人且戰且退,一溜煙沖入車流,一時間剎車制動聲,輪胎的嘶吼聲,還有司機此起彼伏的髒話淹沒成一團,大大小小的汽車迫停,十字路口的交通幾乎癱瘓。余嘉其看到彼岸的對手沖著自己做了個嘲諷的手勢,不禁怒火中燒,頭皮一綳,單手往面前轎車的引擎蓋一撐,飛身梭過去,在大大小小的鐵皮盒子里翻滾,閃避……
槍聲徹底乾淨了,徐來慢慢松下抱在頭上的雙手,小心翼翼再次往街心瞧去,除了地上躺著的屍體,還有氣的只有他和李憨了,兩個漢子對視一眼,像夾了尾巴的野狼,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已經彼此知心知底了。徐來攥著魚形佩的手不覺又用力了一分。
輕軌線南溝——南海屬於旅遊熱線,這一段的車廂也是懸挂式的,這種車廂其實和摩天輪座艙、纜車相似,兩邊透明玻璃,頭上一條索道,人處其中似在半空,四周風景一覽無餘。黑衣人前腳踏進南溝軌站,余嘉其後腳跟上,只看到倒在地上的保安人員在抽搐。「人呢?」余嘉其四顧,瑟縮在牆角的女售票員顫巍巍伸出一根指頭,往頭上一指。余嘉其馬不停蹄從自動扶梯上跑過,在列車門關閉倒計時的最後10秒,他像一個日常的上班族一樣喘著粗氣,趕上了這趟班車。三聲提示音響過後,電動門徐徐合上,整個列車像一隻倒附在枝條下的大青蟲,搖搖晃晃地走起來。
該列車為4節編製,乘客不算多,但零零星星也有二十餘人,余嘉其第一眼沒發現可疑人物,右手摸在腰間,左手掏出證件向左右人員晃了晃,輕聲道:「警察,處理點情況。」
市民們一聽,不免狐疑,左顧右盼,扭頭轉腦,車廂里掀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一雙陰鷙的眼睛躲在人群中冷笑,一聲低沉的嘶吼破開空氣,一枚秀氣的銀色彈頭撞擊金屬柱扶手,錚錚作響,一調頭,在車窗上邊兒憑空扯出一個洞來,從外面瞧,列車照常行駛,轟隆隆跑過鐵軌,那聲突兀的槍響並沒有顯得有多反常,只是車皮上印的齊嫣頭像,姣好的面容突然生出一個可怖的翻卷的黑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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