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殤
烏雲蓋天,蒼穹如墨,星斗不顯,一個寂寥的夜,猶自飄著白雪。
殘月佝僂在被窩裡,縮成一團,白日里的堅強盡數卸下。老天為何跟你開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玩笑,人在巔峰,眨眼跌至谷底。風神玉郎身手高超的青年俊才,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不過只是一名流浪兒,面容慘不忍睹。
清香撲鼻,朦朧中,香香出現在他面前,秋波閃耀,情意深深。忽然一把寒亮的白刃橫在香香的玉頸之上,後方出現一雙陰霾的眼睛,凄厲的聲音傳來,彷彿來此地獄,震人心神:「若想救她,來醉生夢死獄。」
香香望著他,眼睛眨也不眨。這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像丟了玩具的孩童,像失去兒女的父母,像萬箭穿心,其狀凄慘悲切,無言可表。
藍光閃過,二人消失,只留下清雅的香氣,猶在鼻端纏繞。
「殘月,殘月,我叫香香,香香------」曠山上傳來迴響聲,久久不絕。
「香香,香香!」殘月追去,卻是跌倒在地,漫天的大雪掃來,寒風刺骨,猶如刀割。淚水流淌下來,如泉。「香-香!」聲音凄慘,幽幽傳開,如鬼叫,又似啼鵑,響徹雲天------
茫茫雲海,天地無極,誰會在乎這小小的角落裡獨自哭泣的人呢?
紫雪飄然而落,茶座里頓時安靜下來,猶如幽冥鬼域,無人言語。男女皆被其榮光所攝,怔怔出神。
「她是赤蓮清香!」一眼尖之人將其認出。「傻瓜,大驚小怪,不是她會是誰?」旁邊一灰衣男子譏笑道。
紫雪掃視眾人,盯向其中一名白衣男子。該人頗為風流,嘴角斜揚,華裳翩翩,只是眼角稍顯輕佻。「玉面郎君?」紫雪眼中殺機大作。男人一愣,正欲逃離,彩光閃過,雙腿與身體分離,鮮血四濺。
擊掌聲響起,走來一位紅衣男子,卧蠶眉,丹鳳眼,身材魁梧,勇猛如虎。「玉面郎君淫人妻女,惡名遠揚,死不足惜。」男子說完,重拳打下。
「哄」地一聲巨響,木屑橫飛,拳風四射,紅衣男子頗為不解地看向紫雪。「懲一儆百。」紫雪森然道:「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作惡的後果。」
劍氣劃過,雙臂離體,玉面郎君咬緊牙齒,一聲不吭,似乎還在微笑,當真詭異至極。鮮血流在木板之上,浸染開來,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蓮,艷麗無比。
紫雪冷哼一聲,驅鳥而去,卻沒有留意到玉面郎君的一滴鮮血落在其小臂之上。
厲嘯聲傳來,一隻巨大的飛鳥滑翔而來。渾身翠色的羽毛如雨後青草,鬱鬱蔥蔥。利嘴赤紅,如染鮮血。鳥上有人,一位俊美的男子,身著水綠的衣衫,洒脫不羈。
男子一禮道:「在下斷水流,微通玄理,仙子雙眉之間梅花血絲隱現,實為不祥之兆。」「黃昏便可到達無極山,斬妖除魔乃正道本分,不詳又如何?」紫雪回道,繼而狡黠一笑道:「這只是本仙子點的梅花印而已。」
「仙子所言極是。」斷水流點點頭,暗道:「當今天下,女子有點花印增美之習俗,可紫雪眉間的紅印如何看也不似人工點染。」
「不慣與生人同行,就此作別。」紫雪嬌喝一聲,與青鸞縱橫離去。斷水流不緊不慢地跟隨,暗道:「果真冰冷如寒山。」
遠處,有一狗,紅嘴紅眼白尾,盯著天空的二鳥二人,縱聲大叫。「多即?傳言此獸現,火災出。」紫雪想到此處,回望一眼,並未多言。
臨近傍晚,無極山在即,紫雪並未著急趕路,卻是下榻在一豪華酒樓。
洗浴完畢,斜倚在床榻一側。
不過一會,竟有朦朧之感,漸漸地,虛無縹緲之間,玉面郎君出現在她面前,一改風流之態,儒雅清俊,天下無二。「娘子,歇息吧。」玉面郎君的聲音輕輕。紫雪點頭,開始脫衣。玉面郎君緩緩走來,柔聲道:「夫君幫你。」
玉面郎君的手在顫抖,俊面紅潤。紫雪的衫裙漸漸褪下,玉肩如削,白嫩勝雪。玉面郎君的手指滑下------
紫雪嬌軀一顫,雙目霍然睜開,一雙妙目溫柔如水,俏臉紅潤,暗道:「剛才這是怎麼了?」芳心劇跳,如雷。雙目一轉,重又閉上眼睛。
「娘子,這麼晚了,快歇息吧。」玉面郎君的手從裙下撩上。紫雪一雙赤足如玉,亮得晃眼。玉面郎君的手貼在其小腿之上,上移------
紫雪紅霞飛舞,膝上一寸之處互感麻癢,嬌喝一聲:「雪不容魔。」真氣凝聚,白雪飛舞,轉瞬將整個房間灌滿。模糊中,似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妖孽,納命來。」紫雪大喝一聲,玉劍出鞘,已將黑影洞穿。「啊」一聲吼叫,黑影飛逝如電。「哪裡逃?千里冰封!」紫雪雙掌推出,漫天白色的冰氣向黑煙追去。
綠光閃過,翠氣滔天,百丈之內,盡數被鮮草充斥。
放眼望去,整間酒樓如處密林,四處儘是豐茂。鬱鬱蔥蔥,妙不可言。只是中間,有一道長長的冰凌,顯得極不協調。
幾乎同一時間,二人來到冰凌的末端,鮮血淋漓,人已不在。
紫雪銀牙緊咬,雲眉斜挑,氣憤至極,暗道:「只道玉面郎君不過是三流角色,沒想到居然高明至此。」瞥斷水流一眼,冷冷道:「多謝。」自顧向房間走去。
朦朧中,殘月出現在他面前,身子佝僂,狀如魔邪,臉上數道傷痕更襯現其猙獰可怖。「妖孽,納命來。」紫雪大喝一聲,赤蓮劍刺去。忽然停住,凝神望著斷劍,喃喃道:「何時劍已斷?」
殘月安慰似的一個笑容在紫雪看來,如同嘲笑,粉拳緊握,一掌劈下。殘月的身軀鮮血四濺,紫雪怔住,適才驚覺,原來是個邋遢流浪兒。「對不起,對不起------」
紫雪從夢中醒來,平復一下呼吸,想起殘月的眼神,想起他蕭索的背影,暗道:「不知小流浪兒現今怎樣了。」
殘月行走在官道之上,不時聽見路人的嘲笑聲。一對車馬揚長而來,裝有無數奇珍異寶,錦旗飄飄,寫有兩個大字,赫然正是東方。
殘月見狀,急忙躲開。嬌喝聲傳來:「停!」一白衣女子飄然而下,一張俏臉鮮艷如花,正是東方胭脂。提起殘月,一頓豪打:「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小子不學好,覬覦我們東方家的寶物嗎?」
李煙兒快步走來,護在殘月身前,賠笑道:「小姐,別髒了你的手是不?」東方胭脂看向殘月,點點頭,離去,大聲吩咐道:「休息片刻。」
李煙兒坐在殘月身邊,柔聲道:「疼嗎?小姐其實不是壞人,你別往心裡去。」「謝謝你。」殘月掙扎著起身,恭敬道。「你這身子如此虛弱,這些銀兩你拿著吧,買些好吃的補補身體。」李煙兒將錢袋徑直遞給殘月。殘月接下,並未言語。
「別哭,再哭我收回了。」李煙兒溫言道。殘月用袖子擦擦眼淚。「江湖兇險,你多保重。」李煙兒說完,向東方胭脂走去。
江湖兇險,你多保重,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在這個人情冷漠的世代,又有誰會對這個流浪兒說呢?殘月看向李煙兒的背影,久久方才收回目光。
殘月振奮下精神,昂首挺胸、蹣跚地走著。遠遠地走來一位女子,紅髮如火,媚眼勾魂。「這不是劍聖嗎?」顏玉笑道。殘月身體大震,望著她。「自卑嗎?」顏玉正色道。殘月搖頭道:「以前是,現在不是。」「那就好。」顏玉嬌媚一笑。
「你教我武功好嗎?」殘月問道。「教你武功?」顏玉格格脆笑,道:「你這樣的朽木豈可雕琢?」殘月不答話,向前走去。
「你可有心理準備?」顏玉一閃站在殘月身前。「有。」殘月回道。素掌掃過,殘月雙目劇痛,眼前通紅一片,似已失明。咔嚓一聲,左臂被顏玉扯掉,鮮血激射如箭。「你有嗎?」顏玉喝道。「有。」殘月咬緊牙齒。利掌抓去,深深掐入殘月大腿之中。骨骼格格作響,鮮血長流,殘月的雙唇已經咬破。「你有嗎?」顏玉冷冷道。「有。」殘月回道。
「好,很好,你師傅我活幾百歲了,你是我收的第一名弟子。」顏玉眉開眼笑。殘月雖然看不到,可是能聽到,劇痛猛然襲來,雙眼逐漸朦朧,香香狡黠的笑顏在他面前閃現,赤光一閃,赤蓮神劍直射而來,紫雪傾國傾城的風姿進入這名流浪兒的夢中------
紫雪到達之時,無極山早已人海如潮,粗略一掃,不下數萬人。眾人見其來到,登時肅然起敬,鴉雀無聲。
良久之後,有一白衣老者緩緩走近,恭敬一拜道:「有赤蓮清香主持大局,我等再也歡喜不過。」紫雪微微一笑道:「白宮主說笑了,小女何德何能。」白衣老者一擺手道:「請。」「請。」紫雪還禮。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無極峰走去。
青松棵棵,掛滿落雪,放眼望去,無極山冰雪覆蓋,分外妖嬈。天空湛藍,白雲悠悠,無極峰直上雲霄,隱沒雲靄之間。
前方忽然煙火繚繞,眾人望去,見一小火山,噴有些許岩漿。
紫雪細細思索,多即現,火災出,莫非是火山爆發?又或許是火獸?妙目瞥向斷水流,卻見他正望著自己,隨即冷目相向,雲眉斜挑。斷水流微微一笑,將目光移開。
「哄」無極峰忽然顫動,冰雪紛飛。眾人凝神戒備。
「嗷」冰火交加,無極峰上空吼聲如雷,火焰和白雪飆卷,怒射四方。無數武林人士不敵,當即死亡,零落如雨。一時鮮血遍地,如同萬朵寒梅盛開,艷美絕倫。
剩餘人飛逝如電,御風直上。未至,山峰開始搖動,雪花落地,青松漸現。
突然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幻影,猶如羅剎,將無極山盡數罩住。一枚戒指凌空飛舞,金光閃耀,大地之上的鮮血盡數涌去。
「正人之血,祭我魔魁。剎戒顯現,一通宇內。」空中傳來轟隆的雷鳴,彷彿來自遠古。
紫雪正欲衝去,嘶叫聲驚天動地,兩隻巨大的怪獸將其阻隔。
火鼠,此獸常年吞噬火山煙灰,逐漸變異,生得獠牙利齒,毛長一丈,與敵交戰,每每吐火噴煙,內有劇毒,上古一戰,敗於九嬰,之後潛藏。
另一獸狼身,可掌冰水,名為共工。傳言此獠原為上古水神,敗於顓頊大帝,怒觸不周山,使天地傾斜。顓頊大帝一氣之下將其封印,自此凶力大減。
二獸吼聲震天,漫天的冰水和火焰縱橫無極山,方圓十里,火焰飆卷,冰棱橫射。青松驟然燒焦,白雪隱退,土地漸顯。
金光大盛,普照四方,戒指向無極峰射下,一記悶雷炸響,無極峰從中間分開,轟然向兩邊倒塌。大地震顫,雷聲喧天。雪屑久久方才平定。
眾人身在半空,向無極峰中央望去,一名男童,五六歲的樣子,一頭藍發垂至肩頭,碧眼亮如烈日,射向前方。唇紅齒白,咿呀亂語。一枚金色戒指,戴於左手拇指之上。
「妖孽,納命來。」紫雪嬌喝一聲,一劍刺去。劍氣森寒,如蛟龍出淵,電射而來。男童盯著玉劍,毫無反應。「慢著。」聲音未至,清香傳來,一柄赤紅的神劍夾帶冰寒的露氣斜斬而來。
兩劍相接,色彩斑斕,霓虹萬道。
「紅塵露華,來人是天香神姬。」有人喊道。
一女子翩然落地,如雲的白綢起伏如浪,隨風飄飄。姿勢優雅,如詩如畫。在其一側,站著一名男子,白髮如雪,一柄碧劍斜插腰邊,正是劍神笙歌落。(本人先寫一書《李君臨》,爭取每日修改一章,上傳,書名何意?男主李小磊君臨天下?非也;又發一書《劍挽天下》,望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