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獄城春花開
殘月盯著一品紅,十魂丟了九魄,慌忙轉頭,喉嚨打結,道:「你、你幹什麼?」
一品紅雪白的身子寸縷不著,燈光下,微泛紅霞。嬌軀尚未發育成熟,青澀如同橄欖。
「你想知道我本真的面貌嗎?轉過頭吧。」一品紅顫聲道。殘月餘光瞄去,玲瓏的軀體凹凸有致,白嫩勝雪,恍惚間黑色稀疏的叢影入目,鼻子一熱,頭腦爆炸,暈厥過去。
朝霞斜射,水晶窗炫光迷離,雲靄起伏,鳥語花香。
殘月睜開眼睛,發現全身八十多處穴道疼得異常,渾身毫無力氣。「你對我做了什麼?」殘月問道。一品紅回頭,又恢複本來平凡的容貌,淡淡一笑道:「提高你的功力而已。」
「你這是揠苗助長。」殘月正色道。「是又怎樣?你不想救香香嗎?」一品紅凝神盯著殘月。「你為何會知道我的事?」殘月詫道。「她暫時無性命之憂。」一品紅答非所問。
殘月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陰謀,冷冷道:「你的人將她抓來的?」「不是。」一品紅回道。殘月見她殊無慌亂與造作,暗暗慚愧,道:「對不起。」
「赤蓮清香未婚生子,取名君山銀針,此子一口將蔚藍雙戟脖子咬斷,月聖獨子立時斃命。你們聽說了嗎?」客棧里傳來議論聲。「赤蓮清香,那就是一個潑婦,你們還不知道吧。」又一人講道。
殘月聽聞,眉頭緊皺。紫雪,這名帶她走至光明的女子居然未婚生子,殘月百感交集,突然一個激靈,紫雪的兒子將月聖獨子脖子咬斷,那不是與月聖結下血海深仇?忽而又一想,紫雪何時生的孩子,不可思議的同時酸楚橫生。
一品紅面無表情道:「月聖怒,山河裂!月神哭,江海決!月帝一笑,神洲回春!你家紫雪大禍將至。」「什麼我家紫雪?」殘月心事被其看透,小有羞臊。一品紅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二人最終找到擎南天的府邸。青磚青瓦,古色古香。雖滿府落雪,冰凍十里,滿園卻是春花盛開,奼紫嫣紅,怪異之極。
「擎南天的朋友前來拜府。」殘月大喝一聲。
話音未落地,人影攢動,數十人閃電落地,將殘月團團包圍。兵戈寒芒,奪人心魄。利刃耀眼,殺機大作。
「在下是擎南天的朋友,並非他的敵人。」殘月見此架勢,慌忙解釋。「給我上。」一白衣小須男人大喝一聲。劍光縱橫,羽箭聲聲,大刀直劈而來。
「在下是擎南天的敵人,擎南天這個賤人匹夫,老子早想殺他,拿他的心泡茶喝了。」殘月隨即喝道。
「誰罵老夫是個賤人?又是誰想殺老夫泡茶?」緩緩走出一錦衣男子,龍行虎步,神威凜凜。眉毛盡赤,鼻樑挺直。左腰斜掛一刀,燦如金山。右手握一短劍,一尺見長。劍身如銀,閃閃發光。
「原來是刀劍雙絕、燦金閃銀擎南天,大俠之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三生有幸。」殘月急忙恭敬道。「刀劍雙絕?燦金閃銀?公子送給老夫二個美稱,難道老夫就能忘記你前刻之咒罵?」擎南天的眼光越來越碧,猶如鬼火,冷冷道:「給我上。」
「小姐,前日里月神著人送來宴帖,他女兒碧霞開始在學堂讀書,大慶三日,邀請小姐一行。」紫雪來到皎雪殿,一白衣女子前來彙報。「笑死人了,出生設宴,三日設宴,一月設宴,一歲設宴,生個風寒,病癒設宴,學堂讀個爛書也設宴,設,設,設,設他娘。」紫雪極不耐煩。「小姐說得極是,手下告退。」白衣女子恭敬地離去。
「慢著,送去三尺白綾,看他還邀請本仙子不?」紫雪嬌笑道,「一年宴請一百二十回,一回三日,生那麼多孩子蹴鞠嗎?」
「報。」閃進一名黑衣女子,恭敬一拜道:「小姐,月神說了,月神、月神」黑衣女子支支吾吾。「如實講來。」紫雪喝道。
「月神說既然小姐未婚生子,不如也為他生一個,將來必定大宴二年。」黑衣女子顫抖著將話講完。「老匹夫激我前去,我若再不去,怕讓他小瞧了我。」紫雪粉拳緊握,顯是準備赴宴。
「小姐,蔚藍雙戟之死,月聖對小姐懷恨在心,此行咱得注意安全。」先前的女子一臉關切。紫雪鄭重點點頭。「那小子該殺,前些日子,手下代小姐參加月神的大宴,小子居然摸我手臂,被我一腳踹倒在地。」黑衣女子憤憤道。
「你當時怎不踹他那個」白衣女子似有羞意。「他的兩支戟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我放他一馬。」黑衣女子笑道。「怕不是人家對手吧?」白衣女子抿起薄唇。
君山銀針緩緩走來。「哪裡來的藍發小孩?」二女一閃期近,左掐右摸,極是開懷。「你倆以後養著他吧。」紫雪笑道。「好嘞。」二女激動異常,滿面歡喜。
殘月緊握寒蟬古玉刀,凝神戒備。
「停手。」擎南天忽然喝道,側耳凝聽。「不妙,小玉快出來。」擎南天大喝一聲。顏玉應聲而現。「小玉,誰是你的小玉?」顏玉嬌軀微微一顫。「眼下大敵當頭,橫豎都是我的錯,小玉仙子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我一回。」擎南天語氣時軟時而激亢。
「你個沒良心的,仙子我飛信喚你去聖蓮山助我找尋雪蓮仙子,你死哪裡去了?你那隻狗鼻子那麼靈,不去尋物不是暴殄天物嗎?」顏玉嬌嗔道。
「飛信?我並未收到。」擎南天正經道。「裝你娘的蒜!你不如死了算了,整日修理你那些破花、破眉毛,你個大男人的,你有什麼出息?」顏玉喝道,突然一怔,看向滿園的春花,嘖嘖稱奇:「終於讓你領會到冰雪花開的秘訣,你小子慧根。」
大地開始動搖,府城搖晃,長矛遮天蔽日,將整個醉生夢死獄籠罩其中。
「吼」平地春雷炸爆,裂空而去,烏雲滾滾,長矛倒飛而去。殘月七竅鮮血四噴,當即跌倒在地。顏玉一見,素手掃過,畫下一道光圈將其護住。
顏玉和擎南天對望一眼,道:「城主尚在獄城,一切無虞。」
幾里之外,高空之中,站有數十人,兩道凶光如同烈日直射而來,目標赫然正是一品紅。
眼前一晃,一人已至南天府。背有兵器,數十把,刀槍劍戟不一而足。虎目暴閃,亮如烈火。鬚髮直豎,斜眉入鬢。剛毅的臉上,溝壑遍布,卻是英武十足。
「星仙門下武通天,不知你此來有何貴幹?」擎南天輕描淡寫一句。
星塵國星仙門下有三煞,其一普仗老祖武通天,傳聞此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三十年前,此人挑戰星塵國天龍五星之一星鬼,一招之內落得慘敗,自此凶焰大殮,潛心修鍊。
「將一品紅交予我,否則屠城。」武通天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講道。
「小徒弟你說怎麼辦?」顏玉看向殘月。
殘月咧嘴一笑道:「一品紅業已委身於我,我豈會交予你?先問過我寶刀如何?」武通天斜眯一眼,見其七竅血跡猶在,不屑一笑道:「你儘管出招。」
被人如此看低,殘月怒火中燒,首次出手,定得贏個滿堂彩,打定主意,雙手握刀,一刀斬下,倒也是有模有樣。
刀確實斬在武通天頸上,「咣當」一聲巨響,殘月虎口鮮血長流,雙臂如同骨折,哆嗦不停。
「我道月華國有何人才,今日一見,才知儘是庸才、宵小之輩。滾!」武通天朝殘月大吼一聲。殘月向後倒飛而去,尚未落地,業已陷入昏迷。
擎南天冷目瞥向武通天,道:「你們打算大開殺戒嗎?」武通天嘴角泛起一絲陰笑:「將一品紅交予我,否則屠城。」
擎南天哈哈大笑:「你們這些外來番子無知之輩,在我們月華國地盤鬧事,當我們月華國的人都死光了嗎?」
忽聽驚雷滔滔,天空中烏雲蓋天,晴朗的中午猶如黑夜,時不時閃電萬道,流霞萬縷。「城主遇到對手了。」擎南天扯起殘月御風而去。顏玉素手一伸,將一品紅摟住,電閃而去。
武通天望著四人消失,並未著急,陰森一笑道:「能逃出天龍的手掌心嗎?」
「城主敗了,來人武學深不可測。」擎南天戛然而止,和顏玉對視一眼。武通天冷冷道:「一個時辰之後開始屠城。」飄身離去。
醉生夢死獄城門之前,大隊人馬喧嘩不已。
殘月業已清醒,望著眾人,惴惴不安。城主不知被此間誰人所敗,眼下獄城無主,敵人囂張跋扈,揚言屠城,如何是好?突然心頭一亮,看向擎南天。
「這樣也行?」擎南天大吃一驚。「眼下唯有一試。」殘月躍躍欲試,急匆匆地離去。
片刻歸來,殘月朗聲大喝:「月華國凈世滌宇大帝月-千-千駕到。」
月華國眾人聽之,渾身巨震,立即伏地,縱聲高呼:「月帝凈化世惡、洗滌宇魔,天下無敵,誰與爭鋒!」一浪高過一浪,喊聲震天,響徹雲霄。
星塵國眾人聽之,登時肅然,久久之後方才好奇地抬頭瞧去。殘月扶著一灰發人,身著帝服,雙目似閉非閉、似睜非睜,空洞無光,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神采。暗道:「月帝武學神鬼莫測,學究天人,居然生得這幅模樣。」
武通天也是恭敬無比地低頭而立,絲毫不敢撒野。帝位人物,即使一招不發,隨意瞥一眼,也可將自己置於死地,性命攸關,誰敢亂來?
一兵緩緩走出,渾身戰慄,哆哆嗦嗦,道:「當、當、當今天下,聽-聞--有-此一語:月聖怒,山河裂!月神哭,江海決!月、月、月帝一笑,神洲回春!不知、不知月、月帝可否讓、讓我們開-開-開-開眼------」尚未說完,嘴一歪,昏死過去。
「笑一下,笑一下。」殘月湊近「瘋子」耳邊低語道。「瘋子」嘴角抽動,似笑似哭。
清香沁人,遍地花開。冬日裡的醉生夢死獄如人間天堂,瑰麗如春。
「月帝凈化世惡、洗滌宇魔,天下無敵,誰與爭鋒!」呼聲如潮,直上雲霄。
「瘋子」忽然雙目一翻,星塵國眾人拔腿逃竄,眨眼間一人不留。(平生不見月千千,不如回家去種田。讀書不閱劍挽天,苟活百年人世間。註:月千千,凈世滌宇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