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沒法承諾
夏輕妤鼓足勇氣主動索吻;楚遠喬卻退縮了,蹬上人力車慌慌張張離去。
夏輕妤站在路邊莫名愁緒;這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心裡很生鬱悶。
冷不丁聽得身後有人嘲諷她。夏輕妤猛地迴轉身,狠厲的眼神望向那陰陽怪調的人。
那人一點都不陌生。他就是幾小時前,夏輕妤在百貨公司遇到的武山贇。
方才,她那麼主動,是不是全被他看在眼裡?夏輕妤臉上不由一熱,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夠鑽進去。
「四小姐,又見面了!」武山贇雙手交叉環抱於前,吹一下響亮的口哨。
「是你?……嗯;……」
夏輕妤沒好氣地答應一聲,臉上冷冷的罩著寒霜。
武山贇若無其事地笑笑;眼睛深邃如一汪深潭直逼她的內心;「四小姐,咱們緣分不淺吶;將將過去沒到兩小時,我們各自轉一圈又見到了。」
「緣分?鬼才信!」夏輕妤臉色一沉,頗為惱怒;「你,在跟蹤我么?」
「跟蹤你?」武山贇黑眸一閃,咧嘴一笑;「法租界巡捕房偵探,維護治安是我的職責。方才看見一女子站在街邊氣得直跺腳。我是怕她想不開,才跟上前來的。鄙人真沒想到,是夏家的四小姐!」
「你,真是剛趕到的?」夏輕妤很小聲。
他既沒看到前面的,這也便沒什麼。夏輕妤心裡似乎好受多了。
「那書生那麼不開眼,敢惹四小姐不高興?」武山贇眸子一閃,似笑非笑望她:「四小姐搶著買到那塊腕錶,為了送給這位白面書生?不過,我看他壓根沒將四小姐放在心上。這麼晚了,他自己倒是跑了,卻將小姐一人留下。這,也不太像話!」
「關你啥事?」夏輕妤悶一口氣沒地方撒,直直噴將過去;「本小姐有手有腳,需要依靠別人?」
「四小姐說得對,是我說錯了!」武山贇嬉皮笑臉,並不生氣。
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不過,小姐可是要記得;我先拿到腕錶,您強要我才讓出的。小姐,您可要付我兩倍的價款!不然,我心裡實在冤得慌!」
「兩倍價款?我答應了嗎,誰又能作證?」夏輕妤成心不認賬;她今兒心情不爽,不誆他誰?「我在百貨店看到那塊表,它在那店員手裡,也不是屬於你的。你何來坐地起價,價格翻一番的道理?」
「四小姐,您這話也太沒道理了吧!你若不同意,我豈能出讓呢?」
武山贇驚覺,怕是被她耍了。
「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明後天,原價還你便是!」夏輕妤不鬆口。
「四小姐,不著急;……」武山贇嬉笑著,展示一副無賴樣,「四小姐莫忘了還我錢!我可不是好糊弄的;雙倍的價格,一分不能少!」
他慢慢向她走過來,那鷹隼般的雙目透出的光芒咄咄逼人。夏輕妤被嚇得步步後退,退到街角再無退路;「武家哥哥,能不能商量一下?」
「商量?好說!」他嘿嘿一樂;「鄙人洗耳恭聽,四小姐但說無妨!」
「那快腕錶的錢,我會還給你!」她抬眸道:「但是,雙倍價錢實在太高了些;……能不能商量一下。」
他眉頭一揚;「這個價錢咱是談好的;……你若真嫌貴;不如這樣,你將那塊腕錶追回來,原樣還給我就是!」
「送出的禮,再要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這斷然不可!」夏輕妤直搖頭。
「小姐,他既不珍視您的感情,為何要給他那麼貴重的禮;豈不是太便宜了那小子?」
「這是我自己的事;……好像與你無關吧!」
夏輕妤瞥他一眼;……他這,也太自來熟了。
「武家哥哥,您既在公幹,就該忙您自己的事;……」夏輕妤委婉地說道:「從這處回夏公館也沒多遠,我走走就回家了。」
「姑娘家晚上獨行,不安全;……我與你三哥要好,若我一點不管,心裡會過意不去!」他臉上笑一笑,點頭道:「你自己留著點,千萬不要他矇騙!」
武山贇這句話,擺明了是不信任楚遠喬;夏輕妤心裡不甚高興。「這是我與楚哥哥之間的事,與你何干?」
「四小姐,我沒別的意思;……」武山贇頓一頓;「他那樣對一位小姐,可不是一位紳士的做派!」
「我清楚,也很明白;……」夏輕妤淡淡的;她不喜歡他這沒有邊界的,沒完沒了的盤問與詰難。
「四小姐;……」武山贇既是不死心,還想說什麼。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面前,一雙黑而深邃的眸子直逼著他:「兄弟,你幹嘛?」
武山贇抬眸,揶揄道:「楚少去而又返,難道是心裡不安?」
「不安?……你這話什麼意思?」
「楚少真好福氣呢!四小姐送給你那塊表,是按正常市價雙倍價買到的。我和小姐做了一個小小的交易。換了別人可做不到啊!所以,說你有福氣呀!」
話語里滿是譏諷的意思;話里話外都是在譏笑他花女人的錢。
「那塊腕錶多少錢?」楚遠喬抬眸,揚聲道:「在下雖然貧寒,會還你錢的!」
他低眸,柔聲道;「輕輕,我告訴過你;我喜歡進口手錶;……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買到了手錶。我在想的格一定很昂貴;所以匆匆忙忙回去拿錢來呢!」
「楚哥哥,這是我送你的,真不用!」輕妤堅持著。
「來而不往非禮也!輕輕;你竟然開口答應了他,那咱們就得守諾言!」
遠喬從衣兜里拿出一個錢夾,抽出一摞美鈔遞過去;「武,這應該夠了吧?」
「嗯,夠啦,謝謝您!」武山贇嬉皮笑臉的。
「不客氣!」
楚遠喬微微一笑。
望著武山贇走遠;他低眸,輕聲道;「輕輕,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
人力車載著他們,在夏公館前停了下來。
楚遠喬攙扶她下車;「輕輕,以後不要做這些莽撞的事了;……為了送我手錶,從別人手中搶了一塊表;……說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哦,我錯了?」她低垂著頭,眼裡沒了光芒,突然黯淡下去。路燈昏暗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更顯得迷濛蕭瑟。
「遠喬哥,我只想送你點什麼;……真的!」
她靜靜地站著;像做錯事的孩子,星眸低垂眼裡泛著淚光,手指不自然揉搓著衣裙邊角。
她心裡有好多的話想對他說;卻不知從何開口。她想說,如何需要他;他也離不開她。他們的前途雖有障礙;但是,她心裡充滿了信心。
「輕輕,你剛才的問題,我用力去想了。對不起,我還不能向你求婚!真的,很抱歉!」楚遠喬避開她閃爍的目光,艱澀地說道;「我們之間還談不上婚約;因為,我沒法給你想要的生活,沒準備好進入婚姻;……如果,真到那一天,我必須結婚;那新娘,也必須是我喜歡的。」
冰雪聰明如她;怎可能聽不懂他的話?
她抬眸,輕聲道:「遠喬哥哥的意思,是我還不夠好,還沒資格被愛,也不值得被愛,不值得得到你的愛?」
「輕輕,不是這個意思。我的生活很沉靜,生計也很清貧,也只能是這樣子。」楚遠喬停了下來,想盡量讓她明白。「若是成親,沒法保證家人的生活,沒法做一位細心的丈夫;……更不能天天給家人關懷;……」
「遠喬哥,你說什麼,我都理解;……我不在乎那些,我可做你的後盾;……」輕妤說道。
「你不理解,也難理解的。」楚遠喬望著別處;「我離開三年,發生了太多變化;……我們的國土淪喪,民生困苦不安。我怎能安心去過自己的小日子?輕輕,我說這些,你明白嗎?」
輕妤如何不明白?
這場戰爭不知會持續多久。如果戰爭不停止,他無論在抗戰前線,還是在後方耕耘;……都沒法享有自己的幸福。還要等一年,兩年,甚至更久?……女孩的青春短暫,能挨這無望的感情苦苦等?」
「遠喬哥哥,我願意;我相信你,也願意等!」
她抬起頭,星眸閃著淚光,梨花帶雨的;臉上更多的是倔強、不服氣。
「傻丫頭,何必執著呢?……」遠喬嘆了口氣,輕輕搖著頭,「局勢這麼緊張,我不能允偌你什麼!」
「正因為局勢緊張,才需要一個家為你遮風擋雨!」夏輕妤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別的女孩子可能不願意;但是,我願意;我會一直陪著你!兩個人攜手同心往前走,總好過一個人孤單前行!」
「輕輕,不是你想象的;……請你原諒,我不能說太多。」他的眸子忽而一閃。聲音很飄遠;「遠喬哥希望你快快樂樂,高高興興過你的生活;……我的世界,你進不來!你,莫要打聽了!」
楚遠喬說完,猛地轉過身大步朝前走。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妤微微一顫,眼眶裡噙著淚;……喬哥哥,我明白,我也懂;我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