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太大意了(求收求評)
連日來舟車勞頓,沒怎麼睡覺。楚遠喬很疲乏,這一晚他睡得很沉。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他起床洗漱,推門出去;劉媽在廳堂掃除。
「少爺,餓了吧;……」劉媽笑臉相迎;「昨日,見您實在疲乏沒好好吃;今兒一早,我做了可口飯菜,現在吃嗎?」
「好呀,正好也餓了!」
楚遠喬點頭,在餐桌前坐下。劉媽端上一桌好飯菜,他匆匆吃了些。
回到房間,他從藤箱內拿出一本裝幀精美的書來。他迅速翻開書,夾頁里是中空的;內里的暗格放置了密碼等不能讓人知曉的絕密。他小心地從暗格中取出一本小型密碼本和一摞卡片。然後,他將書本合上扔進壁爐中。火苗竄起吞沒了書。
楚遠喬望著它;燃起了青煙,慢慢燒為灰燼。
他低下頭,拿出一張卡片摩挲著,將上面的字默記於心。
晌午過後,楚遠喬又眯了一會,養足了精神;穿上西服大衣,說是會朋友就出了門。
即將過年了,大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空氣中瀰漫著鞭炮的硝煙味;川流不息的汽車不知從何開來,不知匆匆奔向何地。
風中飄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參雜著絲鉉管樂的聲響;突然,又盪開來一陣轟然大笑,放肆地在空氣中撞擊著,如同推骨牌般一波一波盪開,在聲浪最弱處最後偃旗息鼓。
楚遠喬在人流中慢悠悠踱著步;已經很久沒這樣閑著。大上海繁華依舊,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得好好看看,以便能更快地融入。
從正街上拐進一條小路,楚遠喬停下了腳步。他抬頭,右前方是萬熙園茶樓。他在報亭內買了一份最新的申報;抖一抖大衣,邁步進了茶樓。
一樓大堂前方有一處舞台;台上是空著的,名角還沒上場。大廳內,二十幾張桌子是茶水,各式點心、瓜子、糖果各一。
桌前都坐了人,說得上是座無虛席。前排坐幾位穿西服馬甲油頭粉面的男人;身邊或旗袍或洋裝的女子,嗲聲嗲氣地打情罵俏。
楚遠喬蹙眉,低頭走了旁側過道。
一陣急促的三弦和琵琶伴奏響起。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女聲娓娓道來,詞如下:「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南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是張繼的《楓橋夜泊》,蘇州評彈。楚遠喬點點頭,腳步沒停來到二樓,在一江春包間外停下。
他伸手敲敲門;「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
清脆委婉的聲音,分明是一位女子!
楚遠喬不由一愣,推門而入;……
包房很寬闊。靠窗有一方桌;另一側,有茶台與茶具。爐火上有一茶壺沸騰著,正往外冒著熱氣,靠窗的方桌旁,坐著一名穿旗袍女子。女子高舉著一張報紙在看;報紙將她上半身擋住,看不到她的模樣。
他眯著眼睛細細瞅;突然,他心內一喜;顫聲問道:「請問,小姐手裡拿的是舊版的大公報?」
「閑來無事翻一翻。」
「這,是過期的大公報。」
「過期?……無所謂,打發時間!」
「您在等人嗎?」楚遠喬將手中的報紙遞過去;「您看這份,今日最新的申報!」
「不用!我說了,打發時間而已!」
「本人不反對您打發時間;」他很執著;「看新聞品時事,才是看報的意義吧!」
「謝了,先生!」
那女子將高舉的報紙放下,既是一張生動明艷的臉。這張臉,楚遠喬魂牽夢繞,是何其熟悉。
「顧語霓?真是你?」楚遠喬喜極,迫不及待坐下。
話音剛落,楚遠喬一震;腰間被什麼頂住。他能感覺到,那支烏黑的槍口對著他的腰眼;……自己光顧著說話,既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站了人。
瞬間,他後背直冒冷氣,頭頂上沁出了汗珠。
「老吳,自己人!」顧語霓抬抬手,低聲說道:「自己同志,老吳,去外面把風,有動靜,迅速敲門;……兩長一短,記住!」
「好!」
老吳退了出去,並掩上了房門。
楚遠喬杵在那,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楚遠喬,你大意了些!」顧語霓氣定神閑,望著他很是擔憂;「若是軍統或日偽間諜跟蹤而至,我們可都危險了!」
「我……我,重新見到你;太激動了;……」楚遠喬紅著臉,囁嚅道;「我,下次不會了;……「
「下一次?沒有下一次!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更何況你這樣的大疏忽。」顧語霓杏目圓瞪,很是恨鐵不成鋼;「敵後工作人員,最需要是高度的警惕性!而你,剛才完全沒有任何的自我防護意識!你想想,今日若因你的疏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意外;該是多令人遺憾呢!」
「我,不會了,……不過;……」楚遠喬想解釋。
「不過什麼?」顧語霓不客氣地打斷他;「遠喬,你是一位好同志!待人熱情,也很仗義。但,你必須時時刻刻牢記,這是敵後!在你周圍,財狼虎豹環伺著;你若不夠小心暴露了自己,隨意會被那些猛獸撲上來。若不夠警惕,不夠小心,等待著你的是犧牲、流血;血淋淋的事實!」
「語霓,……」楚遠喬瞥她一眼;氣嘟嘟地問:「我若如此不堪,組織上為何會選我回上海執行任務?」
「當然,方正同志的決定我是支持的!」顧語霓覺得說辭狠了些;她稍頓一頓,又道:「日軍在太平洋地區中漸漸走向弱勢。日軍窺視中國久矣,豈止是一城一地;該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了。為了狠狠地打擊敵軍,組織上制定了一套行動計劃,「紅色狂飆行動」。組織上選派了你潛入敵營,做好秘密偵探;隨時配合組織獲取情報。要積極完成上級組織交待的任物,你有沒有必勝的信心?」
「有!」
楚遠喬知道,做一名出色的特工,是光榮而艱巨的;養精蓄銳三年,總要出來搏擊。
「好!」顧語霓黑眸一閃,說道:「日偽保安司令部需一名英文翻譯;我們的同志將這消息傳出來。你恰好與親朋說,去美國留學;又是在上海長大。組織上綜和考慮,結合你的個人條件推薦了你。希望你自己多努力。」
「語霓,可,我英文拿不出手!尤其是口語說得很蹩腳!」楚遠喬急急說道:「在抗大時,幾乎都不怎麼學英文的。我為了查資料,自學的英文;……這,也拿不出手吧。」
「阿拉是上海人耶!」顧語霓瞥他一眼;「這是工作需要!」
「我那蹩腳的英文,怎麼能上場?……你不怕我一張嘴就露陷?」
「這個問題,我也清楚。保安司令部不需多少口語翻譯;多半是為了跟蹤美方電台和監視國軍美方顧問,需要能聽懂英文就行;沒有太多機會遇見外國人。英文過得去就行。」
顧語霓瞅他一眼,又說道:「聖依納教堂的神父麥考,是來自美國的傳道士;……我們同志已和他接洽過;說有人來向他學英文。你正好來了,就說準備去美國,學習語言,過英文關!」
「哦,這還差不多!」
哦,有英文老師啊。楚遠喬最擅長的事,學習佔了一個;……他心裡有譜了,這才稍稍安心。
顧語霓將工作細細交待了一番,楚遠喬都記住了。
夜幕降臨,兩人走出了茶樓。
路燈忽明忽暗;霓虹燈時時變換,影影綽綽很朦朧。顧語霓披了一件銀狐披風,銀白的狐領襯得她的肌膚瓷白如雪。
漫天的雪絨花飄飄蕩蕩,紛紛揚揚從天空灑落下來,頃刻間,地上鋪上一層晶瑩的雪花。
顧語霓身姿裊娜款款而行;……楚遠喬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的情景。
楚遠喬跳下船沖入人流,搭上一輛人力車,其他幾位進步青年匯合,轉展北上來到了延安。
在延河邊迎接他們的有兩位同志;其中一位就是顧語霓。她舉手投足非常像一位老幹部。他一度以為,她年齡比他大幾歲。後來,在一次年級評比時,他才知道,顧語霓與他同歲。他們都來自上海,有許多話可聊。
楚遠喬心裡漸漸有她。去年末,沒有任何先兆的情況下,顧語霓突然就走了;……楚遠喬因此,悵惘了許久。
今日再次相逢,莫不是上天的安排?
楚遠喬兀自站著細想那些過往。他身材挺拔魁梧健碩,不時引來路人的觀望。他望著顧語霓傻傻地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你,傻笑什麼?」顧語霓瞥他一眼,低頭瞅瞅自己;問道:「你這麼看著我,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不對!顧小姐閉月羞花、貌比西子;小生何其有幸,能與小姐同行。」楚遠喬一說話就皮;「請問小姐,小生可否挽你前行?」
「楚遠喬,想什麼呢?「顧語霓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別想入非非,領你去聖瑪利亞教堂,見麥考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