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桃夭近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於夜,「夜……夜哥哥……」。
於夜不知是煩了還是惱了,聲音不悅,「去後面的書桌寫事情經過,你若是不願意,後果自負!」
琉璃暗中拉住他的衣角,輕輕在他耳邊說道:「特地將她送來,恐怕就是想讓我們殺了她,不如將計就計。」
於夜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涼城還沒有布置,便吩咐他,「墨竹,兩日後便是中秋節,你去將涼城布置一番。」
他行禮,「喏,公子」。
琉璃想到墨竹不知道涼城銀庫的地方,又吩咐道,「讓青山帶你去銀庫里拿銀子吧。」
她將眼光落在門外,「青山,帶墨竹去拿銀子布置涼城罷。」
青山從房頂悄悄落下,「是,小姐」。
桃夭站在書桌前,萬分猶豫的寫著字,那神情,彷彿下一刻便會被拖入深淵一般。
春則站在她後面看著,為她遞紙磨墨,時不時會看兩眼她寫的內容。
琉璃遠遠的便看見了,她分明寫了一大排,可轉瞬又用更多墨水盡數暈染了,就這樣去去來來划著的,那張紙如今恐怕已經難以辨認了。
可桃夭居然絲毫不覺,就這樣將髒兮兮的紙輕手輕腳的拿到了於夜身邊。
琉璃只是側目,桃夭便擋住她的視線,「誰說了要給你看的?」
於夜只是剛剛拿到紙,整個人一頓,眼裡滿是暴戾,「這便是你說的實情?」
琉璃將她推開,這才發現紙上赫然寫著:「夜哥哥,你……若是……被這個……郡主……困住了,便……將這張……紙燒了。」
就這一句話,居然寫了一整張紙,零零星星的難以辨認,就這幾個字還是她東拼西湊猜出來的大致意思。
琉璃嘆氣,「你知不知道別人為何讓你過來?」
她刻意挺直後背,「是為了讓我帶夜哥哥回去!」
「帶我回去?」於夜的聲音里滿是疑惑,滿眼質問的看著她,「去哪?」
會挑重點!琉璃表示很欣慰,春卻忽然來到她後面,「小姐,青山剛剛和我說銀庫的鑰匙不見了,讓您去一趟。」
青山?青山何時來過嗎?為何她一點都沒有覺察到?難不成是有事同她說?
於夜對著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帶著春出去說。
可她卻不太想動彈,她不想讓於夜和她單獨待在一起。
春上前,「小姐,我們要儘快過去。」
琉璃別無他法,只能和春一起出去了,這種時候,若是自己不在於夜和桃夭身旁,那桃夭才會全盤托出。
於夜的眼神一直黏在琉璃身上,直到看不見她的一絲衣角了,這才萬分不滿的坐下。
他抬眸,聲音毫無波瀾,「我們回哪裡?」
桃夭看見琉璃走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夜哥哥,當然是回齊國啊!你在想什麼呢?」
「為何要回去?」
她坐了下來,再三確認,「夜哥哥你沒有被她迷惑對不對?」
於夜頗為耐心的點頭,「是的,我沒有。」
她如同小孩子一般,頓時被他哄得開心了,「因為前兩天有個陌生人和我送了封信,信上說涼城的城主想要控制你,讓我帶你回去。」
他挑著眼睛看她,「你可查明了送信的人?」
「嗯」她點了點頭,略微尷尬的回他,「是你手下的那些閣裡面的人送給我的,我就……就以為是你的手下擔心你做了什麼事,然後他們也攔不住你,這才叫的我。」
所以?於夜聽完她的這些話簡直想笑,所以她就能攔得住他嗎?若是自己鐵了心要做什麼,沒有人可以攔住他。
不,其實還有一個,還有一個琉璃。
「可是我沒有被控制,而且你居然就這樣闖了涼城的城主府!」他冷哼了一聲,「你果然還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嗎?」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白的和一個人說話,他眼前的女孩子也是不負眾望的愣住了。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沒有說出來,然後她的眼神便更加焦急了,「我當然是……是……」。
「是什麼?」於夜聲線清晰,彷彿在提醒她一般,「你當年拒絕入族譜,是覺著自己可以隨時進去嗎?」
她臉色慘白的點了點頭,彷彿在確認什麼一般,「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嗎?夜哥哥,我可不是那些平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嫁給你,所以才抹去皇族身份的!」
「你覺得」,於夜低頭冷眼看著她,「我會娶你嗎?」
她頓時一愣。
琉璃在窗戶旁靜靜聽著,忽然覺得於夜實在是太狠了,居然就這樣不留餘地的拒絕她了。
桃夭就這樣抬頭,直直對著他的視線,往日她只要和他對視,自己便會最先低下頭。
可是這一次,她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這樣喜歡一個人。
他眼神裡面沒有愛意,甚至於連一絲疼惜都沒有,只是像看著陌生人一般的看著自己。
她忽然崩潰了,眼淚不住地向下流,「你為什麼不早點拒絕我?這樣耍我很有意思嗎?」
於夜則彷彿聽見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我無時無刻不在拒絕你,比如現在。」
他後退了幾步,離她更遠了。
她看著他後退,心臟頓時如同被劍刺中了一般難受。
「你……」
「我?」於夜指了指自己,輕笑諷刺她,「你的名字都不在自家族譜上,怎麼可能配得上我?」
她死死捂著嘴,不想讓自己哭聲瀉出得更嚴重。
其實這是一局死棋吧?如果她名字進了族譜,皇上就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強強聯手。
退一萬步說,即便她嫁給了他,皇上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削弱於氏,這也是她不願看到的。
可若是名字不入族譜,便配不上他。
琉璃在窗邊聽著,暗中想著,若是他喜歡,即便是齊國公主他也勢在必得,何至於拿身份去壓一門親事。
「還有」,他薄唇輕啟,「你如今擅闖城主府,可知會有何懲罰?」
她臉色更白了,腿一軟,差點站不住,整個人蹣跚了許久。
若是說道禮數,說到做錯事後如何懲罰,恐怕無人能及她。
她幼時性子野,不聽話,自以為天下無敵,罰抄過無數禁令,自然知曉平民擅闖城主府的下場。
「輕者,打三十大棍,重者,當場處死」
她眼裡的光盡數滅了,轉瞬又抬頭,彷彿在求證什麼一般,「夜哥哥,這裡不是齊國,處罰制度肯定是不一樣的對不對?她肯定會看在我是齊國人的面子上不處罰我的是不是?你不是總會幫我嗎?」
病急亂投醫,如今找於夜有什麼用,琉璃心想,難道她不應該找自己好好求情嗎?
春聽見桃夭的話后,附在她耳邊悄悄說:「小姐,我覺得這桃夭不簡單。」
「還用你說?」琉璃的語氣頗為不快,「這其中的關係勢必頗為複雜,不過應當與她的母系家族脫不了干係。」
琉璃心中有些悶悶的,剛剛桃夭向他求情的時候,這熟練勁兒,應當不是第一次求情。
他們究竟認識了多久,為何她有事便會找他?
難道她的母系是於氏一族?
可若是於氏這等強盛的家族,勢必也容不下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孫女,於夜剛剛在於氏站穩腳跟,絕不可能與她有聯繫。
那於夜為何會多次出手助她?
在琉璃心中,於夜從來不是那種會做多餘事情的人,他若是做一件事情,必然是要達到什麼目的。
可若是從這方面想的話,恩惠於她,會有什麼好處?她不明白齊國朝堂的局面,也不好進行推測。
等她細想完這些有的沒的,於夜居然已經在讓她配合他們的計劃了!
「你假死便好了。」她只聽見於夜說了這句話,屋內的兩個人便是長久的沉默。
這是怎麼了?自己錯過了什麼?於夜是怎麼說服她的?為什麼自己不好好聽?
琉璃恨不得將時間往前調一點,讓自己聽聽看於夜是怎麼勸她的。
或許是她的眼神悲憤又有些後悔,讓春難得的愣了一下。
琉璃靠在牆邊,也沉默了。
春居然從窗邊走去了大門口處,跺了跺腳,對著裡面的人行禮,「於公子,小姐讓您過去。」
琉璃在窗戶後面聽見春的聲音時,看了看春站的位置,那裡空蕩蕩的。
她走了多久?為何突然叫於夜出來?
「嗯」他的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你帶路罷」。
桃夭聽見他說的話后,也想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於夜回頭,甩了甩袖子,聲音轉瞬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你就在這裡等著罷,會有人來傳喚你的。」
「喔」,她訕訕的坐了下來,可眼神卻不住的往他身上瞟。
琉璃仍然靠著牆,靜靜思考著,春這是在幹什麼呢?自己也沒有說要見他。
她就那樣靠在牆邊,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一個身影就撲倒了她身上。
她想事情想得認真,此時被嚇到了,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就聽見耳後有個聲音,帶著濃濃的寵溺問她:「怎麼了?」
琉璃搖了搖頭,向前走了一步,靠在了他肩上,他身上依然是那熏香的味道,明明都換了一件新衣裳居然也消不掉這種味道,近幾日夜裡也不曾用過,不過她倒是喜歡這個味道,很好聞。
「桃夭此番願意配合的話,我們可不可以不為難她?」他帶著商量的語氣問她。
她頓時從他肩上抬頭,語氣堅定,「不可以,她還說我狐狸精呢!」
「其實」於夜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桃夭的用處比你想得要大得多,此番若是為難她扯平了,日後又拿什麼威脅她呢?」
「威脅?」琉璃似乎有些震驚,「為何要威脅她?」
「這件事晚上同你說,琉璃,我又累了。」他似乎在撒嬌,整個人也賴在她身上不願鬆手。
她無奈,看著屋子裡的桃夭對他說道:「那你先去睡罷,我去會會她。」
「嗯,你們商量一下對策,我的傷並沒有完全好,如今又有些累了。」他揉了揉太陽穴。
「於公子,是不是因為你今日捉拿刺客時動用了內功所致?」春揣測道。
琉璃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就摸了摸他的脈象,幸好,一切如常。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她語氣隱隱的有些焦急,定定的看著他,她在等他解釋。
「這件事情交給我好嗎?就這一次。」他眨了眨眼睛,語氣里有些請求的意味。
「你怕我下不去手?」琉璃此時說的話彷彿在嘆息一般。
「不是怕,是你定然下不去手」,他揉了揉她的手,「我不會為難她的,放心。」
「嗯」琉璃點頭。
此刻琉璃能相信他的這些看似正常的鬼話,只能說明琉璃不夠了解他。
以於夜性格,他如今雖說不會為難纖纖,可他必然會讓纖纖主動尋死!
在他的字典里可沒有「放過」這兩個字。
琉璃牽著他向屋內走去,他就這樣懶散的跟在她後面,噙著淺笑,陽光撒在他的身邊,柔和得不可置信。
桃夭看見他們時,整個人便毫無知覺的站了起來,還沒有等到她開口,便聽見琉璃對他說:「去睡罷,晚飯時叫你。」
於夜牽著她,彷彿不想撒手一般,只是點了點頭便矗立在那裡。
琉璃揉了揉他的手心,「我一直都在這裡。」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后便向亭子里走去。
桃夭看見后也想跟著他,被琉璃攔住了,「站住,誰讓你過去的?」
桃夭動了動嘴巴,似乎想同她理論什麼,可是還沒有說話,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般,便又低下了頭。
「對不起」,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琉璃下巴都要驚掉了。
她居然會對自己道歉?
她居然真的和自己道歉了!
琉璃摸了摸耳朵,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你……」琉璃的聲音有些顫抖,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你知錯便好,我也不太喜歡為難人。」
她說完這句話后,詫異的人頓時變成了桃夭。
「把下巴收收,我不為難你,有這麼令人驚訝嗎?」琉璃簡直都想笑了,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個什麼人啊?
「有……」桃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居然這麼容易就放過我了!」
她說話也太直了吧?居然又是一個和涼良一樣的孩子,琉璃嘴角有些抽搐。
「你既然都道歉了,本郡主自然不會為難你,如今需要討論一下計劃了。」
桃夭起身,坐在她身邊,四處看了看問道:「夜哥哥不參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