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滄海桑田(8)
女孩好奇的看著他,怎麼提這麼幼稚性的問題,連剛出生的嬰兒都知道這是「2」好嗎。
見女孩不回答,他又用手指指自己,問:
「我是誰?」
女孩無奈的一臉嫌棄的別過臉去,不說話,讓他繼續表演。
「你不會是真摔壞了腦子,連話也不會說了吧。」
李蕭辰不甘心的扳過女孩的臉,讓她面對著自己,真摔壞了腦子,不認得他了怎麼辦,面對女孩懵懵的樣子,他的心都急成水了。
「再仔細看看,我是誰?」
「大狗熊。」
嘿,好歹還會說話,可智商卻比三歲孩童都比不上了,我怎麼就看著像狗熊了?
大狗熊,大狗熊,聽著怎麼那麼像罵人的話?李蕭辰的臉瞬間就黑了,這丫頭......
他深深的看著女孩,看著她蠢萌蠢萌的樣子,有些懷疑,又不敢確定。
「你......」
「你什麼你,李蕭辰,鬧夠沒有,幼稚不幼稚?」
李蕭辰聽女孩這麼一說,不僅不惱,還嘿嘿的笑了,用手抓了抓兩天沒洗亂糟糟鳥窩一樣的頭髮,沒摔壞腦子就好,記得我就好,忘了什麼都不能忘了我。
女孩瞪了他一眼,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你要幹嘛?」
李蕭辰反應過來,急忙攔住她。
「大師姐呢?」
李蕭辰見到丫頭醒來后第一個要找的人居然是她,就莫由來的有氣,要不是她,丫頭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再說了,他都守了她一天一夜,擔心了她一天一夜了,也不見她關心一下。
但是,抬眼看到她詢問的眼神,他只好悶聲悶氣的說:
「在隔壁,還沒醒呢。」
女孩聽他說完,就去扯打著點滴的針頭。
李蕭辰頭疼的抓住女孩的手,不給她亂動。
「你幹什麼?」
「我要去看看她。若不是她救的我,你現在就看不到我了。」
「服了你了,我帶你去還不行嗎?」
李蕭辰沉著臉,高高的舉著滴液瓶,小心翼翼的扶著女孩的手臂,說:
「走吧。」
隔壁病房裡,面容姣好的女子,蒼白著小臉,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她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女子的身體上臉上手上腳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左腿還打上了石膏,動彈不得。
李中白定定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動也不動的看著床上昏睡中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守在這裡,明明和她是第一次相見,他為何會在她的身上找到某種熟悉感,特別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如蘭般的氣息,怎麼會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如此相似?
還有,她的眉眼間,竟有幾分有記憶中的女孩的影子。
她被救出來的那會兒,身上的衣服被磕破了沾滿了泥巴,但依舊可以看得清楚,那是沙尼服,只有寺廟裡的人才穿的。
難道,她是山上的尼姑?可頭髮這麼長?丫頭怎麼會和她認識?聽李蕭辰說,兩個人是上山採藥摔下來的。
李中白捏著眉心,覺得自己都有些凌亂了,腦子裡亂糟糟的。
他要等她醒來了,好好的問問她。
李中白正愣神間,身後的門響了,李蕭辰扶著女孩推門進來,他馬上收回了剛才複雜的眼神,恢復了一貫的冷峻淡漠。
「大師姐還沒醒?」
女孩在疑惑李叔這麼個大忙人怎麼會在這裡,不敢看他的眼神,低低的問。
女孩上山拜師學藝的事情沒有和李叔說過,此刻覺得自己就像是說了謊話欺騙了大人的孩子,卻又被當場抓包,有些難為情。
李中白皺了皺眉頭,視線變得有些嚴厲,這丫頭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他。
「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大師姐?」
「呃......」
女孩被問住了,不知該怎麼回答,這事情哪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
在他的眼神逼視下,女孩有些慌了,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很久了,女孩都已經習慣了他溫和而讚許的眼神,這會兒突然變得這麼冷厲,女孩覺得有些害怕。
女孩下意識的就躲到李蕭辰的身後,讓他幫擋刀。
「爸,你幹什麼,嚇到丫頭了。」
李中白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反常,眼神收了收,看了一眼床上一動不動沉睡中的女子,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他頓了頓腳步,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你們都過來。」
回到了隔壁的病房裡,耐心的等女孩坐好之後,李中白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緩緩的開口:
「說吧,你們究竟什麼事瞞著我?」
「爸,其實也沒什麼,不就是荷子在洗石庵里拜師學藝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蕭辰輕描淡寫的說,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就跳出來替女孩擋刀,反正他爸現在也不能拿他怎麼辦,罵的話皮都不癢,打又打不過他,他差不多都可以在他爸面前橫著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難怪,吳帆有好幾次見兩人從山上下來,他還以為他們是去爬山看日出鍛煉身體呢,沒想到背後還藏著這麼大的事情。
「大概,有兩年了。」
我低聲的說,這兩年,李叔雖不是我父親,卻親如父親,是我很敬重的一個長輩,我不是特意要瞞著他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而已。
「我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
「爸——」
「臭小子,我沒問你,我問丫頭。」
李中白瞪了一眼站在他面前,像堵牆一樣,人高馬大身強體健的李蕭辰,恍惚間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
見事情瞞不下去,我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整件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他。
歷經兩年的故事有些長,我似乎講了很久,講得口乾舌燥了,才把故事講完。
他一邊聽著,一邊眉頭緊緊的鎖著,眸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直等女孩說完了,他似乎沒有任何反應的呆坐在那裡。
對於女孩瞞著了他這麼久的事情,他沒有說什麼,更沒有指責和批評。
他沉默了很久,室內的空氣都凝滯了。我低著頭,等著他的批評和責罵,儘管這件事情本身沒有什麼錯,但或許是該和他商量的,或者早該告訴他的。
李蕭辰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女孩的前面,把女孩護在了身後。
沒有想到的是,他父親的眼底有一絲悲涼,眼裡看不到他們,而是越過了他們看到了未知的遙遠的地方。
許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問了一句:
「所以說,你大師姐教會了你很多東西,琴棋書畫茶道醫藥都是她教你的?」
「.......是的。」
這都是他已經知道的答案,他只是再小心的確認一次而已。
李中白站起來,腳步有些沉重的走出去,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
屋裡的兩個人,面面相覷,他們正等著他的大發雷霆,竟沒有如期而至,覺得有些不敢置信。
李中白穿過走廊,來到了無人的角落裡,下意識的就去摸口袋裡的煙,可是摸索了半天,卻掏不出來。
他生氣的用力一扯,把西裝的口袋都扯壞了,煙和火機啪嗒的掉在地上。
李中白彎腰撿起煙和火機,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一隻手打著火機,咔嚓咔嚓,好多次,火機打不著火。
李中白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那隻握過槍殺死過敵人的手,抖得連火都打不著。
他氣狠狠的把火機就摔在牆上,「啪」的一聲,火機支離破碎的掉在地上,他接著把嘴裡的煙,連盒子里的煙,用力一揉,全數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頹然的靠著牆壁,腦子在重複剛才丫頭說過的話。
所以說,丫頭其實是洗石庵的俗家弟子,她在山上拜師學藝了兩年,自己竟一無所知?所以說,隔壁病房裡的女子,琴棋書畫茶道醫藥樣樣精通,並且把這些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了丫頭?
他的眉心跳了跳,殷秋也是樣樣精通玲瓏剔透的女子,能這麼巧合?關鍵是,還對丫頭這麼用心?
那女子,除了容貌有幾分讓他不敢確信之外,樣樣都指向了刻在自己骨髓里的那個女孩。
如果,她真的是殷秋。
那麼,這麼多年來,她在山上,他在山下,他們之間就只隔了那麼一點距離,卻陰差陽錯的錯過了二十年?
他翻遍了整個世界,掘地三尺,找了那麼多年的女孩,其實一直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他怎麼就翻遍了每一個角落,卻獨獨遺漏了山上的洗石庵?
她把自己藏了二十年,躲了他二十年,就是為了上山當尼姑?她寧願陪著青燈古佛無欲無求的過日子,也不要他?
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哈哈哈......」
走廊里回蕩的笑聲,讓人聽著有些毛骨悚然,慢慢的,笑聲又變成了低聲的啜泣,令人哀傷動容。
李中白抱著頭,跌坐在角落裡,他的眼角,有淚珠悄然滑落......
因為,他已經有八成的把握,這個女子,就是他日思夜想,讓他魂牽夢繞,把他的心偷走了二十年,讓他整整找了二十年的殷秋。
二十年啊,人的一生有多少個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