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1
()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能將另一人放在首位,一定是將那人當做了心中最重要的存在,比如凌中南之於水寒衣。www.bxwx.org可這種關係是少數中的少數,所以近來連續失去幾大支柱,又被窮追猛打到支離破碎的古門殘餘門眾沒有前去解救凌中南也算不得忘恩負義,不倒戈相向,就是好的了。
水寒衣恨透了那些惺惺作態之人,一朝離開,自然不可能回頭求助。
更別說一場逃逸,反而讓此時的他抓到了王牌,即使單槍匹馬也自信滿滿。
剛一收到水寒衣出現的消息,袁玖便打起精神讓各路人馬按原計劃布置起來。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看水寒衣見到他那份大禮時的表情。
一路暢通無阻,水寒衣並不意外。此時他與袁玖想法相同:是時候斬斷一切糾葛了,哪怕用極端慘烈的方式,因為,他們都無法容忍對方活在這個世上。
若說袁玖還有理智,他對袁玖的態度,則激烈了許多。
憑什麼所有人都要被他吸引,憑什麼他無意間一個笑容一句話就能征服人心?!
初次相見時,那故作溫柔多情的所謂瀟洒風度簡直讓他噁心!
常教大殿已在眼前,水寒衣立於風中,一身薄衫隨風飛舞,他面容清冷,身體枯瘦,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跟著風一起飄遠。然而在所有動蕩中,唯有眼神堅毅地直視前方,一動不動,怒目而視,彷彿要用極深的恨意刺穿這所有的一切。
「袁玖,我來了!出來受死!」
「嗖」地一聲銀光一閃,身旁的氣流被瞬間切開,三尺白刃握在手中,如臉色一樣的冷。
大殿里轟隆隆的人聲撲面而來,教主三十近衛由豎一字陣改為橫一字陣,將水寒衣圍在中間,孟散與莫竹青守住陣眼,嚴陣以待。水寒衣輕蔑地低笑一聲,橫劍就要出招。
「貴客遠來,爾等怎能如此怠慢?」
帶著輕笑的聲音突然從殿中傳來,水寒衣收招退了半步,屏氣凝神。身著雪白裘皮大氅的袁玖搖著扇子踩著輕步隨意地排開眾人,掛著彷彿見到老朋友的笑容,活脫脫一個世家公子。
身後跟著幾個服侍的人,連忙擺上舒適寬大的木椅,墊上幾層坐墊,又在旁邊擺了個小桌,備好茶水小點心。袁玖剛一坐下,就有人遞上凈手的水和手巾。享受完一切,他腦袋一歪,翹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著,喝了茶,吃了幾口點心,在這將入冬的天里將扇子搖得唰唰直響。
那柄扇子,無論對袁玖還是對其他人,都是個太過久違的物什。
水寒衣將拳頭攥得死緊,那狀彷彿將所有人都當成傻瓜的笑容,讓他心內的恨意和憤怒瞬間透支,爆炸后的熊熊烈火深入血肉與骨髓,燒得人疼痛難耐。
「袁玖!把人交出來,我或許能答應饒你的部下不死!」
「不自量力……」袁玖自語低喃,隨即嗤笑一聲,扇子搖得更歡,「人們說你瘋了,我還不信,如今看來真是瘋得厲害!寒衣吶,若我說他如今已是一屍兩命,你信不信?」
無論是語氣還是面色都猜不透真假,水寒衣氣得渾身顫抖,雙目圓瞪,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你敢動他一指頭試試看!」
「呵呵,怎麼當初聰明絕頂的人會愚笨至此?」袁玖將扇子挽了個花,「我們是仇人,我把他抓來,不使勁兒折磨,難道還好吃好喝的招待著?更何況你是知道的,你家主子跟我一年多,別說一指頭,周身上上下下哪個地方沒被我碰了又碰?並且,是期待著被我碰……因為,你這個自以為是日日夜夜陪在他身邊的人,似乎並不能滿足他……」
袁玖像佔了便宜一般享受地笑起來,水寒衣肺都要氣炸了。
「好不要臉……留你在世上,簡直是禍害!」水寒衣昏了頭,提劍突刺,招招拚命。
孟散和莫竹青立刻展開陣法,時而防禦時而進攻,有條不紊,密不透風。袁玖身形未動,仍在那兒悠然地喝茶,彷彿這場打殺只是助興表演。
與水寒衣兩次交手,已把他武功路數摸了個透徹,這個陣就是專門針對他的弱點演練而成,無論技巧還是人數都占絕對優勢。或許在茶還未涼時,一切就都結束了。
水寒衣輕易地中了激將之計,因為自從數月前凌中南被俘他就失控了。
日益惡化至今,雖未真瘋,也離真瘋不遠。
在這個陣中他討不到任何好處,幾招受挫,便又氣又急,胡亂出招,大有見誰殺誰之勢。畢竟陣是由人組成的,只要把人殺完了,陣便不攻自破。
袁玖眉頭微微皺起,對手先變,陣法也該有相應的變化,但面對毫無規矩章法的大亂,守陣之人若不懂得隨機應變舉一反三,很容易自亂陣腳,或被歪打正著衝散陣型。而且……從水寒衣的武功似乎與從前有些不同,路數詭譎了不少,難道是……
心裡突然冒了個不好的念頭,袁玖略一思索,站起身來,「你不是想見他嗎?我讓你見!」
水寒衣身體猛地僵住,迎面五把長劍看準破綻齊齊刺來,他向後翻滾,橫劍一掃,堪堪擋住,卻已被方才攻擊的內勁所傷,連退了幾步。此時他無心應戰,戒備地盯著袁玖。
袁玖連打兩個手勢,劍陣終止,各自待命。
緊接著人群一分,幾人從空隙中走來,水寒衣渾身一陣酥麻眩暈,雙眼也看得直了。近半年來的思念和恐懼通通化作此刻狂跳不止的心動,想要是他,又怕看到受苦的他……
突然的獃滯和赤/裸的渴望讓袁玖有些動容,甚至覺得水寒衣也是可憐的痛苦的,飛蛾撲火般地愛以個人,愛到連自己也迷失了。然而同情只是一瞬,他不止一次說過,同情和可憐並不能成為贖罪的憑據。他們之間最慘烈的戰鬥這才剛剛開始,他要讓在場所有人見證他的實力。
六個常教教眾走上來,前三后三,中間夾著另一個人,水寒衣死死盯住那裡,彷彿連呼吸都已停止。已成強弩之末的凌中南強撐著一門之主的尊嚴,面色嚴肅沉重,明明已是臨產的身體,卻仍邁著威武的大步,更不許常教的人以挾持的姿態碰他。
及至走到袁玖身邊,眾人停下來,凌中南抬起頭,一眼便看到那個痴痴望著自己的人。
本來就瘦的身體,如今更是只剩下一把骨頭;原本異常出眾的容顏,也褪去了所有的光澤。
他那樣的性子,在自己不在的日子裡,是怎樣過活的?
水寒衣徹底怔住。
朝思暮想,終得相遇,竟是那樣不真實。好似無數往昔,即使他們緊緊相擁,他仍在害怕;即使凌中南身在此處,他卻不確定,他的心究竟哪裡。
而今天,終於可以將一切判清,將孽情斬斷。
穿過人群,清楚地看到肚腹高挺身上卻消瘦的凌中南只穿了套單衫,常年浸淫醫術毒術的經驗讓他一看臉色便知他如今有多難受,這些,都與身旁錦衣華服享受無邊的袁玖形成鮮明對比。
極愛與極恨在心中劇烈翻滾,渾身血液橫衝直撞想要噴涌而出,他雙拳一握,沖了過來。
本能的動作,已不知是要先打敗袁玖,還是先看看那分離多時的人。
袁玖速度極快地手起刀落,水寒衣才跑了兩三步,就見凌中南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停下腳步定睛一看,袁玖手握一尺長的短刀,一滴滴落下的血,來自被開了口子的凌中南雙臂和雙腿。
「你動哪裡,我就傷他哪裡,且看你跑得快,還是我的刀快。」
水寒衣彷彿疾奔時突然被斷了雙足,進退艱難,指節握得泛白。不忍看凌中南如今的慘狀,可眼神卻由不得自己,知道他在,無論如何也離不開。
「……你走,」凌中南半跪在地上,抬眼望著水寒衣,「再鬧下去也沒意義了。」
「我走?你怎能叫我走?!」水寒衣眉頭深深地擰在一起,「這幾年來我為的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你都是為我,也知道你一心一意對我好,可你變成今天這樣,卻並非我所願,」凌中南的呼吸不太平穩,怕被人看出,一直努力暗自調息,「難道只要計劃成功,你就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一味著眼於恨意,卻忽略了很多身邊明顯的事實,我對你是何心意,你不明白嗎?你就那樣自卑地不敢確認嗎?」
水寒衣怔住,恍然間無法理解這話是什麼意思,隱約懂了后,卻更加深了懷疑。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錯,可凌中南明明在責怪他,這是以前都沒發生過的,還有他說他對自己的心意,他的心意……他就是因為心內有萬般猜測才想要確定,然而……
是因為他半年來都在袁玖身邊,所以就又變了么?
脊背一陣陰森涼意,頭上冒著冷汗,他徹底亂了。
「你說這些做什麼?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拚命慌亂地搖著頭,已忘了此時身處何處,眼裡只剩下凌中南,耳邊只有那些讓人頭昏腦脹的話語,「我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雙手彷彿找不到地方般胡亂揮舞,眼前一陣一陣犯暈,十足中了瘋病的模樣。凌中南心中猛然刺痛,沒想到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想與他好好說說話,無奈此時此時實在不便……
「我特意前來救你,可你卻……」
作勢仍要向前,袁玖又是幾刀下去,凌中南有了準備咬牙不出聲,水寒衣卻像被震住了,整個人定在那裡,直直望著凌中南,渾身顫抖,兩隻眼中布滿血色,越來越紅,十分恐怖。
開始只是驚異他的反應過大,隨後袁玖便覺得有些蹊蹺,凌中南似乎也覺察到什麼,看向水寒衣的眼神有了些審視和懷疑。然而他還未探清,就身子一矮倒在地上,雙手抱住肚子一臉痛苦。
袁玖往他腹上一摸,已經堅硬發緊,他露出瞭然之色,緊接著對彷彿中了邪的水寒衣輕蔑一笑,道:「恭喜你,馬上就要當爹了。」轉而收起笑容,厲聲吩咐,「來人,給本座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啦啦~看小九和小水他們好好乾一架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