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衣裳破了
他一個染了風寒的病人,難道是想要陛下也染病嗎?」
孝依皇后這番訓斥,聲聲冰冷,句句嚴厲,在偌大的殿內回蕩。
果然鎮住了彭雲涪的哭泣聲。
而且她立刻轉身,躬身朝梁帝行了一個全禮,正色言道。
「陛下,天牢陰晦,實在不適宜挪動聖步,還是讓御醫去替彭清源醫治,順便帶去陛下的口諭吧。」
「也好。」
孝依皇后如此阻攔,卻也都是為梁帝思量,況且她當眾行了大禮懇求,梁帝便不好繼續強求,只能點頭應允。
見狀,孝依皇后心中便鬆了一口氣,她緩緩起身,慢慢走向堂下跪著的彭雲涪面前,彎腰拉住了彭雲涪的手臂,笑得誠懇又柔和。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心疼你二哥,想要替他在你父皇面前說點好話,為他減輕罪名和罪責。可是,禕兒啊,你二哥犯的是謀逆的重罪,罪名確鑿,不可開脫,你若是繼續替他說話,那就要被疑心是同黨了……」
「母后,兒臣膽小,你不要嚇我。」
彭雲涪臉色大變,彷彿被嚇壞了,一把捏住了孝依皇后的手腕,狹長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怯懦的恐懼。
「兒臣一向無心國政,更不敢做出結黨謀逆這樣的事情,請母后明察!」
「這就是了,好孩子,乖乖的聽話。」
孝依皇后滿意地點頭,那張柔和的臉上露出了溫潤的笑意,她拍了拍彭雲涪的後背,親自把這孩子從地上拉了起來。
見彭雲涪垂首帖耳,儘是溫順,便放了心,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口中笑道。
「陛下,高乾已經去天牢中查看源兒的病情了,他的醫術您是清楚的,不過幾貼葯下去,源兒的病一定全能好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咱們……」
「父皇,天牢陰濕冰冷,又有病菌遍布,確實不適合父皇挪步,可是二哥在那種地方,即便是這次治好了病,過不了多久,也會再次生病的。」
方才還垂首帖耳一臉恭敬溫順的彭雲涪卻在此時突然抬起頭來,聲音響亮且充滿懇切。
「二哥如今身患重病,性命幾乎危在旦夕,父皇既然是有心想要治好他的病,何不把二哥從天牢里挪出來,放在一個適宜養病的地方呆著呢?」
「你……」
孝依皇后斷然沒有料到彭雲涪這小子還敢開口,她那和藹親切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又要出聲訓斥。
彭雲涪卻不肯給她阻攔的機會,繼續叫道。
「父皇,二哥雖然做錯了事情,可他畢竟還是您的兒子啊,他已經在儘力彌補自己的錯誤,您就看在他病得快要死的份上,見他一面吧,就當是,就當是滿足了他臨死的遺願吧……」
「彭雲涪,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方才沒有聽清楚本宮的話,仍然執意要為那個逆子求情?還是說,你也是他的同夥,不忍心見那逆子一人受罪,要進去陪他?」
孝依皇后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了。
這個滑頭的臭小子,還真是按不住了!
如若按不住,那就把這臭小子拖下水,將他與那彭清源一起送進天牢。
送進地獄!
孝依皇后沒有忘記,這小子還有一個受寵的母妃,宸妃。
這個宸妃礙自己的眼睛也許久了。
原本只是覺得這對母子雖然礙眼,卻也算是循規蹈矩,這幾年也不曾做出什麼礙手礙腳的事情。
所以她也並沒有對這對礙眼的母子下手,只是暗中防備著,並未命人動手除掉他們。
可如今這局面竟是有些讓人控制不住了,這個臭小子不聽話,還按不住。
那就,把他和他的母妃一起,連根拔起!
橫豎,她身邊如今已經有鸝兒這個寶貝兒固寵,陛下可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去宸妃那裡了。
孝依皇后如此惱怒,堂下的彭雲涪卻絲毫不見方才的恐懼。
他長身玉立,面容沉靜,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她的臉,突然開口。
「母后,你這般阻撓我二哥出天牢,阻攔二哥面見父皇,甚至不惜用把我歸入結黨謀逆一派的罪名威脅我住口,到底是為什麼?」
瑩瑩燭光下,彭雲涪俊美的臉上笑意瀲灧,單薄的唇角微微翹起,清朗的聲音在這偌大的殿內回蕩。
「你如此暴怒,是在擔憂切莫,又在害怕什麼?」
「誰說我害怕了?彭雲涪,你敢往本宮頭上亂扣帽子!到底是何居心!」
這小子是真的不怕,真的什麼都敢說啊。
孝依皇后心頭大怒,同時也是大驚!
她還以為自己控制了大局,這小子翻不出花樣來,卻沒有想到,這小子就像是一隻狐狸,狡猾得不像話。
他三句兩句鼓動梁帝的心,還處處為彭清源說話,還反過來給自己扣上帽子。
果然。
梁帝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也多了一些疑惑,他混沌的眸子看過來,目光深邃平靜,卻讓孝依皇后心中生出一陣激烈的不安來。
她忙忙擺出一副誠懇的神色來,耐下性子解釋。
「陛下,臣妾並非是不願意讓您面見二皇子,也不是有意阻攔,更沒有威脅彭雲涪,要把他歸入謀逆一黨中,臣妾只是為陛下身體考慮,陛下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一切,臣妾實在是不敢冒險……」油菜中文www.youcaizw.com
「明兒,好了,朕明白你的心思。」
梁帝看著孝依皇后著急的臉,突然笑了起來,輕聲攔住了她的話頭,聲音柔和。
「你一向是最溫和賢淑的,朕相信你不是故意阻攔。」
「還是陛下最了解臣妾的心思,多謝陛下。」
梁帝柔和的聲音里透著寬厚,孝依皇后一顆緊張的心便放鬆了下來,她躬身行禮謝恩,細長的鳳眸卻輕輕掃過了堂下那小子的身影,
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這小子跟宸妃都是不能留的了,一定要儘快想辦法把這對母子給處置了。
只是。
安一個什麼樣的罪名才最合適呢?
她心中尚在思索,卻又聽身邊的梁帝和氣地笑著開口了。
「禕兒,你母后一向寬慈仁和,你可不要妄自揣測她的心意,不過你剛才的所說的話也頗有道理,朕就依你,把你二哥從天牢里提出來醫治……」
提出來醫治?
孝依皇後腦袋嗡地一聲就大了,她呆愣愣地看向梁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陛下說什麼?陛下要把那個謀逆的罪子給提出天牢?」
「沒錯,如皇後方才所說,天牢環境潮濕陰暗,裡面空氣不流通,病菌遍布,確實危險。清源雖然有罪,可他如今已經得到了懲罰,而今他得了風寒,若繼續在那種地方呆著,只怕確實會病情反覆。」
梁帝斜靠在軟枕上,緩緩說著話,語氣輕柔又寬和,就像是在說一件很是平常的閑事。
「所以,朕想著,還是把他從天牢里提出來養傷為好,也免得他病情反覆。」
「可是,陛下,彭清源他是謀逆的罪子,他……」
孝依皇后心中震驚無以言表,她當然不能讓那個彭清源從天牢里走出來!
因為她很清楚。
她是花費了多少心思,用了怎樣的手段才把那個人從太子之位上扳倒,又做了多少事情,才把那個人送進了天牢,而今不僅沒有成功讓梁帝要了那人的性命,卻還要任由那個人從天牢里走出來?
不,她不能答應!
那個人只要從天牢里走出來,再想讓他回去,可就難如登天了!
她心中著急,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急急忙忙地叫道。
「陛下,前太子謀逆之案完結尚且不過三個月,彭清源尚未被定罪,那些曾經被他蒙蔽欺壓的臣子們心頭的陰霾還沒散盡,你這就要把他從天牢里提出來,這讓那些曾經揭露告發他的臣子們如何自處?」
「您現在就把彭清源提出天牢,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免除他的罪責,再下一步是否就要重新啟用他,那……」
那就不怕他報復這些曾經揭發他的臣子們嗎?
孝依皇后心中激動,言辭激烈,甚至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然而,這句話尚未出口,梁帝的臉色就變了。
那原本柔和笑著的一張臉慢慢凝固,略有混濁的眸子里也多了幾分冰涼,笑意收斂,他肥胖的身軀微微挺立,顯出些帝王的威嚴來。
他望著孝依皇后的臉,低聲開口。
「朕提他出天牢,只是為了方便他治療養病,只是為了暫且保住他這條命而已,朕又何時說過,要重新啟用他,賦予他新的權利?任由他去報復人?」
「陛,陛下,臣妾,臣妾多慮了,一時失言。」
孝依皇后的心,一下子就亂了,她陡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
也說錯了話。
真是巨大的失誤!
她慌忙伏下身來,恭敬行禮。
「陛下,臣妾知錯。」
「……」
偌大的宮殿里,空氣寂靜,氣溫驟降,梁帝無聲望著孝依皇后伏在地上的身影,許久才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那便罷了,都起身。」
「謝陛下。」
孝依皇后戰戰兢兢地起身,她偷眼望去,見梁帝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沉靜,似乎並沒有什麼異狀。
可她的後背已是濕漉漉一片,心頭猶自震顫。
都是彭雲涪那小子,若不是他一再違背自己的心意惹得自己心中惱怒,她怎麼會一時著急,發了脾氣,進而讓梁帝看出了異樣?
很明顯的,梁帝已然對自己生出疑心了。
想到這裡,孝依皇后心頭又是一陣不安。
她做梁帝的妃子多年,又做了他五年的皇后,對這個男人的心思揣測得通透,卻也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他的異常。
他此刻看著如平時一樣,也並沒有多說什麼責怪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