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難安洛陽斗佛

長安難安洛陽斗佛

「郭官人和夫人不要嫌棄寒舍簡陋招待不周才是。」王應進了家門將小女兒給了婆子抱了下去,笑對郭榮和周憲道。

郭榮看了看四面寬敞的院子和廊下的菊花,笑道:「王先生倒是雅緻之人。」

王應一笑,將夫妻倆請進了書房裡招待。

招待的茶水也是菊花茶,周憲喝了一口,覺得菊花香味四溢,口感也很好。遂笑道:「這菊花茶應該是李夫人親手做的了?聽聞夫人在閨閣之中時,很有才名的。」

王應的夫人,乃是三司使同平章事宰相李谷的侄女,執家理事很有一套。

「哪裡當得起夫人您的誇?」王應笑喝了一口茶,讓下人退出以後,才起身對著郭榮和周憲行了大禮道:「陛下和娘娘勿怪,微臣多有失禮之處。」

郭榮讓王應平身了,才看著王應道:」先生自南唐回中原后,如今只是一個五品的推事,倒是屈才了。」

王應眯了眯眼,半晌才道:「那麼陛下認為如何才能不屈才呢?」隨即似是無意道:「如今朝中,就是諸位相公,也不過是聽陛下之命才行事的,哎,想不到陛下也有為相之才,臣倒是覺得陛下屈才了呢!」

郭榮一聽這話,豈不明白話中的諷刺之意,臉色就沉了沉。

周憲見郭榮的臉色變了,忙拉了下郭榮的衣袖,故作不滿道:「其實前些日子,我就想著,你成天的忙,都沒得功夫看我和孩子們。下邊的那些臣子們,個個有才有能,很多事情,他們其實也能替你分擔一些的。」

郭榮知道周憲的話中之意,是想自己不要遷怒王應。其實前幾日里,河南府推官高錫還是像前世一般,上書勸諫自己,天下四海之廣大,日常政務之繁多,即使是唐堯、虞舜也不能獨自治理,必定要選擇賢人來任用他們。如今自己卻全部親自處理,但天下人並不認為自己聰明智慧足以兼負百官的重任,只會說自己狹隘多疑且不相信朝廷群臣。自己應該知人善任等等。前世的自己並未採納,如今想想,自己已經君王,而非太原郡侯,也不是晉王了。所思所慮應該是國之大事定奪,若是事事過問,確實費神費力不說,且不見得能做得比朝中的大臣們做得好。本就有意將瑣政重歸中樞諸相和六部各自去領了,沒想到今日里碰到王應,也這樣說。

「陛下畢竟是一人之力,精力有限。但是滿朝文武,只要任用得當,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陛下之則,並非是攬過諸位相公和六部尚書的職責,而是居中明斷,不偏不倚。」王應似是沒有察覺郭榮臉色的變化一般,徑直說道。

半晌,郭榮才笑了,對王應道:「先生果真膽略過人,如今這樣和朕說話的臣子,已經不多了。你所說的,朕這幾日其實已經有了打算了。」

王應又跪下行了大禮道:「陛下不計較臣的失禮,乃是陛下的胸襟過人。」

「王卿平身,朕既然是天子,當然不是那等小氣之人。況且卿所言極有道理的。」郭榮心中雖然不喜歡王應說話方式,但是金陵之時,並不覺得王應是這樣不知輕重之人,他此舉,不過是擔心朕不納他所言罷了。只是此人若是時常如此,君王之威嚴何存?

周憲剛才攔住郭榮沒有發火,此時想的也是郭榮為皇,如此被人直言,威嚴難在。因此沉著臉對望已經平生的王應道:「先生之言雖然有理,但是也不可對君王不敬。昔魏徵進諫也非先生這樣對太宗語出諷言的,先生該謹記才是,不可再如此了。」

王應聽周憲之言,心中暗嘆,昔日金陵隱忍的少女已然不在了,如今這個話語鏗鏘的女子,只是大周的皇后了。

「臣定當謹記娘娘之言,定不會再對君王不敬。」

郭榮握了握周憲的手,看了一眼王應才坐下道:「卿今日只是要對朕說剛才那番話?」

王應搖搖頭,而是道:「剛才之言,若是陛下大怒揮袖而去,臣自當也不會再多說什麼了。如今陛下還坐在臣家中,便說明陛下之胸襟和氣魄。臣下面所言,乃是臣自回開封之後,所見所聞之事。中原雖然經過先帝和陛下近四年的治理后略微有所恢復,但是人力和富庶依舊比不得江南。且中原西北和北邊面臨強敵,如若不慎,便是中原再次動亂。陛下有雄心做天下之主,那麼中原一地,人力和田地是最為重要的。有了人力,軍隊才有足夠的兵源,田地才有人耕種,貨物才有人販賣。大周近幾年裡都在吸納四方流民,但是流民終有定數。荒蕪之地也有開墾完的一日。到時候又該如何呢?」

郭榮眼中閃過深色,王應的意思難道和韓重一樣?

周憲看了看郭榮,若是前世不信神佛,那麼這一世歷經重生,還能如前世一般禁佛么?

「卿之意是?」

王應直看著郭榮道:「如今藏納大量人口、侵佔大量土地的,便是寺院了。陛下當知道,自盛唐佛教盛行以來,這中原大地就有數不清的寺廟,多少人為了避禍進了寺廟家。明面上香火鼎盛,勸人為善,卻有些不少人打著出家的幌子,為非作歹。微臣之意,便是陛下當效仿唐武宗。」

郭榮想起前世自己的行為,頷首道:「卿之議可行。」而且拆毀的佛像金身銀身還可回爐鑄錢。起身看著王應道:「卿大才,翰林院屈才了。後日大朝會,朕已經安排。」

周憲知道郭榮主意已定,跟著他起身,出了王宅。

夕陽晚照,四邊屋舍里已經有炊煙升起,街道上有婦人喊著玩耍的孩子歸家,其中也有無所事事的僧人腆著肚子慢慢悠悠的走過……

「你已經決定了嗎?」周憲的手被郭榮牽著,兩人全身沐浴在金黃的夕陽之中,緩緩走在街道之上,似乎都披上了金色的紗衣。

「是,我已經決定了。雖然我知道世間或許有鬼神存在,但是神若無憐憫世人之心,又何必去膜拜於它?」郭榮眯著眼睛看著天邊的斜陽,半晌,才扭頭對著周憲道:「若有罪責,我一人承擔。」

周憲握緊了郭榮的手,柔聲道:「夫妻一體,我怎麼會讓你一人承擔?佛經常說,慈悲為懷,你將做之事,乃是於百姓大好的善事,佛若真慈悲,便不會有什麼罪責於你。否則所為的佛,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

郭榮看著周憲,眼中儘是溫柔之色。

「哎呀,夫妻倆甜蜜家去才是呢,別擋路別擋路……」一駕著驢拖著一車柴火的大叔大聲吆喝著。

郭榮才拉著周憲快一步避在路邊,相識一笑,見時候不早了,想到宮中的豐哥和寧哥,這才回宮去了。

兩日後的大朝會,朝廷頒下了讓世人震驚的禁佛詔令。詔令中明言,天下寺院,沒有經朝廷敕賜匾額的全部廢除;禁止私下剃髮出家,凡是打算出家之人,必須得到父母、祖父母同意,已孤者須得到同居伯叔兄之同意,方得出家。男年十五已上,念得經文一百紙,或讀得經文五百紙,女年十三已上,念得經文七十紙,或讀得經文三百紙者,經本府陳狀乞剃頭……曾有罪犯,遭官司刑責之人,及棄背父母、逃亡奴婢、奸人細作、惡逆徒黨、山林亡命、未獲賊徒、負罪潛竄人等,並不得出家剃頭……同時命令東京、西京以及各州每年編製僧侶名冊,如有死亡、返俗,都隨時註銷。

此詔令一出,自然是天下眾人眾說紛紜了。寺廟之人也是吃著五穀雜糧身在紅塵之中,心中也是各有忐忑的。不過詔令已下,只望能逃過拆寺之禍。一時間,僧人也紛紛往汴梁高位人家走動了。而趙匡胤家,此時也因為這詔令而亂了起來。趙弘殷心中慌亂,卻無人相商,長子早年去世了,次子匡胤隨著禁軍西征去了,三子匡義如今在大報恩寺里出家,四子匡美才五歲。擔心三郎匡義被官府給驅逐,趙弘殷在家中坐不住了,和妻子杜氏及二女兒說了就匆匆去了大報恩寺。

趙匡義也自僧人口中聽說了朝廷禁佛的意思,傳來傳去的僧人害怕得很,擔心朝廷坑殺僧侶。他心中知道應該不會亂殺僧人,不過自己到底該如何呢?這和尚也做不成了,禁軍也去了不了。正煩惱著,便見一小沙彌帶著趙弘殷來了。

「阿爹,你怎麼來了?」趙匡義關上房門,拉著趙弘殷坐下問外間的情況。

「三郎,這寺廟裡你呆不得了,你先跟著我回家去,之後到底如何,我們再做計較。」

趙匡義這些日子裡,在寺廟裡見識的東西,卻是比之前見識過的事情多得很。人無權勢便被人欺,自己在中原已經無立錐之地,唯有去了他國才能有上位之機會。

「阿爹,我想去蜀國。」趙匡義定定對趙弘殷道。

「蜀國?」趙弘殷並不奇怪兒子的話,之前他雖然被二兒子說動,不讓三子去他國,但是他自己心中卻也懷疑天子是否能如二兒子所說的,一統天子。天下大亂這麼多年,便是後唐的李存勖都不曾一統天下,就憑他郭家子能做到?

「也好,蜀國這麼些年也是安定得很,聽說蜀國的風氣不錯,不像南唐那裡一味地重文輕武,你去之後先打聽清楚,再去投靠重視賢才之人。」趙弘殷不拍著兒子的肩膀沉聲道。

趙匡義見父親同意了,本來有些扭曲的心智難得清明起來,對著趙弘殷磕了幾個頭,換上衣服,用頭巾將頭包住,就隨著趙弘殷去找了大和尚,說是要還俗回家,隨後就離開了大報恩寺。

百姓議論最多的,是這禁佛之事,但是朝廷之中,卻是在說著陛下另外一道詔書之事。原來在下禁佛詔令之時,郭榮親自詔令在朝的翰林學士、門下和中書兩省官員薦舉人才,充任地方縣令,或任律事參軍等職。為了能從民間選出真正的才幹卓實之士,同時也為了防止朝廷官員營私舞弊,郭榮在詔令中進一步強調說,授官之日起,如果被薦人以後在任上為法犯紀,則薦舉人一同連坐。

其中,最令人矚目的便是白身入仕的駝背少年韓重,他被任命為開封府推官。這件事情,比之當初魏仁浦為樞密使還讓重臣側目,也讓王應以翰林學士升為御史中丞便不那麼顯眼了。

而此時昔日盛唐的長安,迎來了汴梁的大軍。

李重進騎在馬上,一邊是他的親信大將劉光義,另一邊乃是前軍大將韓通。昔日巍峨的長安城門,早在幾十年不斷的戰亂中頹敗傾斜,其上更有枯草在秋風中搖曳,讓長安城更無一點當年的繁華。就是李重進這個粗人,心中也不大好受,靜默地入了城,見京兆府知事帶著一眾官員在殘破的城之下迎接,眾人心中都默嘆了口氣。

而長安城內的殘破,更是讓李重進等人震驚——朱雀大街上幾乎不見人影,盛唐時商賈雲集的西市如今只有數個小販在叫賣。而昔日的宮牆大多坍塌了,其上野草叢生,曲江池裡渾水污濁……

「長安居然是這番摸樣……」李重進難得感喟道。

韓通也嘆了一口氣。

倒是陪著幾人的京兆府知事郭彥崇平靜道:「大帥和幾位將軍卻不知道,比之再往西的諸州,長安已經算是極好的了。西北党項人肆虐,延州等地常有流民為了活命,來了長安城,如今長安城已經有近六千餘戶了。」

幾人聽了這話,都沉默了,殊不知,盛唐的長安,曾經登記在冊的人口數過百萬人,如今全城的居民六千戶居然算好的。他們該如何說?

用過飯後,李重進便召集了出征眾將商討西進之事。

「党項人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他們的騎兵勇猛。不過到底是如何情形,還要彰武軍的人來細說。大家以為如何?」李重進看了韓通和劉晟,緩緩道。

韓通點頭道:「知此知彼方為取勝之道,党項人到底如何,我們要儘快趕赴延州才能知曉。」

史彥超自進了長安城后聽郭彥崇說党項人在西北一帶無人能敵時,心中就憋著火:「我們對上契丹人也不怕,這些党項人自然也不會放在眼中的。只是還真想不到,關中諸鎮,除了朔方節度使和府州折家外,居然無人敢敵党項人?延州的高家,還真是廢物!問他們能知道什麼?」

眾人也是入了關中,才知道党項之勢的,都有史彥超一樣的疑惑,不過彰武軍到底如何,則要看李重進了。

李重進出汴梁時,得了郭榮的囑咐,知道彰武軍的結果,只是如今還不能明言,便道:「他們雖然禦敵無力,縱容党項人劫掠,但是他們畢竟經營延州多年,我們不怕其他,就怕他們故意誤導我們拉我們後腿。大夥都想回開封過年對?那就好生想想對付党項人的法子。好了,明日一早,全軍拔營。」

其餘諸多將領像是劉晟、劉廣義、趙匡胤等人,自然無異議的。

次日一早,郭彥崇在城門處送走了禁軍將領,直到大軍在晨光中逶迤不見蹤影,他才回城,心中只望此次朝廷大軍能滅掉党項人的威風。

汴梁城裡的郭榮,卻不是很高興。一是北邊契丹人犯邊次數愈加密集,許多漢人牲畜財物被搶掠而去,北邊藩鎮之兵對於契丹鐵騎來去飛快無法可抵禦。二是,禁佛的詔令雖然頒下了,但是民進間依舊有許多百姓偷偷拜佛。

周憲好不容易哄得寧哥不要哭了,見郭榮進了內殿,看寧哥已經咧著口準備哭,忙將寧哥塞進郭榮懷中。

「快哄哄他,我真是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

郭榮見了妻子兒子,心情平復了好多,見寧哥呵呵的笑著,雙手還不停地拍著。便拍了他的屁股兩下輕聲道:「壞小子,就知道折騰你娘。再不聽話,阿爹也不抱你了。」

豐哥沒聽見弟弟哭,也跑了進來,聽了郭榮的話,忙道:「阿爹,你早就該教訓寧哥了,真是太不乖了,除了哭什麼都不會。」

周憲笑了笑,摸了摸豐哥的頭,其實她已經知道,大概是男子臂膀的力氣比較足,像是郭榮、阿久等人抱著寧哥,他一般都不會哭鬧。

「弟弟長大了,就不會這樣啦。」周憲拉著豐哥坐下問起了他的學習情況。

待得孩子們都被媽媽和宮女待下去了,內殿只剩下夫妻兩人時,周憲才問道:「還在為百姓拜佛之事煩惱?」

郭榮苦笑道:「看來我還是要走一趟洛陽了。」

周憲心中一動,想起郭榮的生父居住在洛陽,便道:「我和孩子們和你一起去。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擔。而且有人肯定會想見見豐哥的。」

郭榮一怔,隨即知道周憲的用意,沉默了半天才道:「好,只是寧哥太小了,就帶豐哥一人。」

周憲雖然不是很放心,但是更不放心帶著才三個月大的寧哥奔波。「那兩日,讓阿久進宮來帶著寧哥。」

郭榮自然是同意的。想到洛陽的生父,他也唯有嘆息。此生此世,永無得見之日了。

至於郭榮要去洛陽的原因,是因為洛陽自唐時起,佛法盛行,佛寺不計其數。禁佛詔令下發之後,洛陽刺史送來奏報,說是洛陽城西一寺院中貢有的一尊金身大佛極為靈驗,當地老百姓供奉膜拜仍絡繹不絕。官府要拆寺廟搗毀佛像,竟然被百姓圍住,還有流言說佛像極靈誰若敢毀此佛,必遭到報應。洛陽的官員們也是人,自然怕報應了,竟然無人敢動。

郭榮決定帶著皇后皇子親赴洛陽當面驗看之事,諸相中也有人反對。王浦道:「陛下可以派人親往試探之,到底如何再做決策。」

郭榮冷笑道:「洛陽諸官並非不知朕的詔令,卻因為害怕報應而不敢動佛像。這樣說來,他們只怕佛之報應,卻不怕違抗朕的旨意。想必朝中也有不少臣子擔心惹怒神佛以遭報應。朕不怕報應,皇后也不怕報應。朕倒要看看,神佛如何報應於朕的。」

大多數臣子都被天子的話語說的心中慚愧,諸相公也不再攔著了。

第二天,郭榮帶著數十朝中大臣趕往洛陽,周憲帶著豐哥坐在馬車之中。

「阿娘,丟下寧哥在宮中,他會哭的。」豐哥想到小弟弟一人在家,沒有了開始聽到可以出宮的高興勁兒了。

周憲聽豐哥關心弟弟,很是欣慰,摸著豐哥的頭道:「沒事兒,你小舅舅會一直陪著寧哥的。」

天子皇后一行人徑直去了洛陽城西的那處寺院,果然見到了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百姓。

侍衛分開百姓,郭榮和周憲帶著豐哥及隨後的大臣們進了寺廟的正大殿,便見那座非常高大的金身佛像,許多僧人在佛像前誦經。

郭榮看了半晌,感受到周憲關切而溫柔的目光,冷聲令兵卒即刻搗毀大佛。

「陛下,不可啊!對神佛不敬,天道難容啊……」殿中的和尚們紛紛流淚勸道。殿外的百姓聽說陛下決意毀去大佛,無不哭拜於地。隨著郭榮而來的朝臣無不面面相覷。

郭榮對著和尚冷笑一聲,隨出了正殿,對著門外的百姓昂聲道:「自唐末以來,天下大亂,干戈擾攘,戰亂不息,生民塗炭,餓殍遍地。眾位身手戰亂之禍,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這佛何曾保佑過你們?這銅鑄金塑的佛像,果真就是佛嗎?朕聽說,佛在這世間原本在於救人,即便是自己的身體也會毫不吝惜地拿出來救人。朕今日所為,正是讓佛達成所願。信佛尊佛,幻想依靠佛來賑濟天下蒼生,莫如與朕戮力同心,共創天下天平盛世。苟若朕身可以賑濟天下萬民,朕亦在所不惜也!」說完,接過一侍衛手中的大鎚,用力掄起,砸向大佛。

周憲緊緊握著豐哥的小手,眼中儘是傾慕,這個人是自己的丈夫,驕傲而又勇敢,從無所畏懼。而豐哥,也是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威嚴,雙眼中都是驚佩和崇敬。

睽睽眾目之下,郭榮舉著大鎚,一下又一下的對著銅佛砸去……「嗵」一聲悶響,佛像的腦袋被砸了下來。

郭榮丟下大鎚,安然站在眾人面前,看著眾人驚慌失措的眼神,傲然道:「佛若真有報應,朕便等著。」

眾人見天子安然無恙,傲然而立的情形,靜默無言。心中卻想著,果然是因為天子么?神佛也不會降罪么?

郭榮招過洛陽刺史,命他帶人速速將將洛陽境內諸多佛寺拆毀。他則和周憲一行人去看了洛陽城,城正內一座酒窗口處,幾個老人正在喝著酒,為首的老頭子伸頭看著騎馬而過的天子和他胸前的坐在的小公子。

「老哥哥,咱們要不要去見見?」一老頭見那瘦高老頭兒抹著眼淚,說道。

其他人齊齊看向他,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不靠譜。隨即賠笑看著那抹眼淚的老頭兒。

老頭兒抹乾凈眼淚,瞪了老頭兒一眼才道:「見什麼見?」他去知道,自己這個老子如今不過是名義的舅舅,此生也就只能這樣遠遠看看兒子和孫子一眼了。不過,這個老頭兒,就是郭榮的生父,柴守禮。

周憲在馬車之中,透過窗帘縫隙,也看見了酒處那一幫身著綢緞的老頭兒,見其中一老人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經見過了郭榮和豐哥了,暗自嘆息,心中也算是放下一樁事了。

當日,郭榮等人便疾馳回汴梁。年末之時,周憲得知,因為郭榮的堅持,如今大周境內所余寺院二千六百九十四所,拆毀了寺院三萬三百三十六所,僧尼系籍者六萬一千二百人。這日里,恰是大雪紛紛之日,周憲放下手中的東西,去看豐哥,正好聽見他在背著唐詩「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台煙雨中。」

「阿娘,南唐當真只有四百八十寺嗎?」豐哥覺得不對,忙問周憲道。

周憲輕笑道:「你看我們大周,便有幾萬坐寺廟,南唐人更喜佛法,這寺廟不知道有多少呢?」

「啊,他們也會想阿爹一樣,拆毀寺廟嗎?」

「不會,因為那樣的事情,只有你阿爹才有膽量做。」周憲柔聲道。

豐哥不服氣道:「我長大了,我也有膽量做。」

……

作者有話要說:好,新章奉上,大家中秋快了,然後也給我中秋祝福,祝我明年能嫁出去╮(╯▽╰)╭,汗,大家不要吝嗇的給橋夕留~~謝謝啦~~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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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相隨(大周后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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