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轉眼半個月的時間就到了。

消失了許多天的山子一早就回到了城隍廟。

姜離和他立下約定要比試的事，幾乎所有城隍廟的叫花子們都知道了，除了個別喜歡看熱鬧的老人，剩下的二十多個小叫花子都圍坐在破院子里看著他們的對決。

姜離的身體雖然恢復的很快，但畢竟太瘦弱了點，想要把格鬥技巧練的熟練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她本來就沒打算真的跟山子下狠手，想著這些天練的幾招應該足夠應對了。

真正動手的時候，姜離很意外，山子似乎也學過功夫之類的招式，雖說對方沒有什麼傳說中的內力和輕功，但現在身體素質太差的姜離還是挨了他好幾拳。

捂住被打的生疼的肩膀，姜離的火氣也上來了，畢竟她不是真正的「阿林」，本想著挨幾下打讓他出出氣就算了，可是最後這兩下山子是下了力氣的，再不還手非得被打殘不可。

就在圍觀的人都覺得「阿林」要完蛋的時候，原本一味躲避和挨揍的人突然變了一個人似得。

只見「阿林」的速度突然變快了，一個轉身就抓住了山子的左手，然後一推一拉就把山子縛住了。

接著「咔噠」的一聲，山子左邊的手腕就像斷掉了一樣詭異的耷拉著。

圍觀的孩子們大氣都不敢出，就眼睜睜的看山子瘋了一樣用右手錘向身側的「阿林」，而躲閃不及的「阿林」就這樣被這兇猛的一拳打中了臉頰，狠狠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一塊凸起的小石頭劃破了姜離的額頭，湧出的血順著鼻側流下，駭的幾個膽小的孩子叫了起來。

山子還想要用腳踹向「阿林」的時候，她立馬貼著地滾到了一邊，不顧額頭的傷口，她快速爬起后對著還沒來得及收回腿的山子照著腿彎狠狠一踹，然後山子就跪了下去。

趁著他沒起來，姜離又喘著粗氣的補了兩腳，然後體力不支的跌坐在了山子的對面。

山子撲上去對著她的肚子就是一拳，正準備再補上一記的時候，小豆子從牆邊沖了過來，死死抱住山子的右手，哭喊著：「別打了！山子哥別打了！我求求你放過阿林哥吧！小安弟弟如果還活著，看到阿林哥被你打成這樣肯定會傷心的！」

山子紅著眼睛盯著被他壓在地上的「阿林」，眼淚滴在了她身旁的地上。

姜離歪頭吐出一口濁氣，慢騰騰的拿出之前小豆子給她敷額頭的布片捂住額頭。

然後才轉頭正視著山子說道：「對於小安的死，我很抱歉，他是被我連累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所以一開始我沒有打算還手，想著這是我欠你的。可是你最後那幾招是真的想殺我吧…」

山子無力的放開手，閉上眼躺在了楚離的旁邊，「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我怕我再看見你會忍不住違背小安的遺願…」

姜離慢慢坐起來，小豆子慌忙轉過去幫她按住傷口。

看著眼前心情低落的少年，姜離小聲嘆了口氣：「我馬上離開，但是我先幫你把手腕接回去吧。」

山子一動不動。

活動了幾下剛剛挨揍的手臂，姜離伸手抓住山子被她卸掉的左腕，三兩下就又讓他的手腕恢復了原樣。

「你這隻手最近不要太用力，休息幾天就好了。」

姜離慢慢站起來，身旁的小豆子扶著她向外面走去。

「等等。」

姜離回頭看向叫住她們的山子，他依舊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再出聲。

姜離挑眉，剛想問他做什麼，就見從城隍廟後院跑過來一個男孩，他手裡還拿著一個褐色的粗布包袱，然後遞向了她。

看她表情很疑惑的樣子，小豆子小聲解釋道：「這是阿林哥你的包袱，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帶著了。小安弟弟出事以後山子哥的跟班把你的東西都搶走了，他說已經把這些都燒掉了…」

姜離接過包袱，那個男孩就立刻退到了山子那群跟班中去了。

「謝謝。」姜離對山子說。

背上包袱，姜離和小豆子一起離開了城隍廟，走到門外的時候，她聽到了山子輕飄飄的聲音：「一定要保護好小豆子…」

姜離看著身邊對她完全信賴的小豆子，沉聲回答道：「我會的。」

……

在小豆子經常討飯的那家醫館後面有一個死胡同，姜離和小豆子就在這暫時休息。

忍著疼讓小豆子給她的傷口擦藥，姜離還有心情和他扯皮，「這家醫館的人可真好啊，還給我們送了一盒藥膏…嘶，小豆子輕點，你說我會不會變成醜八怪啊…」

看她都這樣了還跟他說話逗趣，小豆子有些心疼，「山子哥下手真狠，要是真的把阿林哥打死怎麼辦…」

姜離呲著牙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這不是沒打死么，放心好了，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對了，幫我把包袱解開，咱們看看有什麼東西。」

小豆子雖然年紀小，但他從小混在街上也見識過不少人情冷暖，腦袋很是聰明。

他知道她在轉移自己的注意，也就沒多說什麼，聽話的把包袱打開。

「阿林哥，這是你以前的衣服嗎？這麼好看！」

姜離被他的驚嘆勾起好奇心，也湊過去看，不過是套乾淨整潔的石青色衣褲而已。

「我都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哪還知道是不是我的…嘖，這衣服雖然看著舊了點，料子卻很不錯，還是細棉布的。」

拿起來比對了一下，姜離穿這件衣服可能小了點，倒是小豆子穿著約莫正好。

看似除了這件衣服包袱里就沒有什麼了，但姜離覺得這厚厚的包袱皮似乎還有夾層…

看了看周圍都是高牆，姜離找了個咬斷了縫合兩片布的線頭，裡面果然還有東西——一塊素白的手帕，手帕里還有兩張紙。

拿起來看了看，那兩張紙竟然是銀票！雖然面值只有五兩，但對於每天靠討飯生活的兩個「孩子」來說，十兩銀子無異於一座金山！

重新包好銀票，姜離把包袱皮收好，拿起帶字的手帕，雖然大多是繁體字，但比較幸運的是和中國的古代漢字沒什麼差別，大致意思她能看出來。

原來「阿林」是犯官之後，雖然父親品階不高，但因為為人處世古板固執，所以得罪上司而被陷害，冤死獄中。

家裡的女眷都被賣進了官妓所，她是姐姐和母親用命護送著逃出來的…

這幾行字是告訴「阿林」陷害他們家的仇人是誰的，也是對「阿林」的鞭策，希望她長大后能為父親申冤。

姜離答應過山子要好好照顧小豆子，所以不想和過去的「阿林」有太多牽扯，雖然有些對不起「阿林」，但她覺得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以後她有能力有機會，她肯定會為「阿林」一家討回公道，但不會只為了這個目的而活。

看著眼前不識字的小豆子費解的盯著她手裡的手帕，糾結的眉毛都快要打結了，姜離笑了，「小豆子，你有大名嗎？」

小豆子茫然的抬頭：「沒有…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在城隍廟跟著他們討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姜離摸摸他的頭，「那你大概幾歲了？」

小豆子一改之前的沮喪，「這個我知道，老張頭說我今年應該是八歲了，只比阿林哥你小了三歲！」

「你才比我小三歲！？嘶…你八歲就跟我差不多高了？」

楚離被嚇到了，她還以為她這身體的年齡應該跟小豆子差不多大的，沒想到還大了他三歲…

「看來我果然是營養不良啊…」

小豆子不解：「什麼是營養不良啊？」

姜離抽抽嘴角：「咳咳，就是餓瘦了…」

「哦。」

「小豆子，我這幾天想起來一些事，其實我姓姜，名字叫姜離，離開的離。你以後就當我的弟弟跟我姓好嗎？我給你起個大名。」

「可以嗎？我也能有姓了？嘿嘿，太好了…」小豆子很開心，「那我以後叫什麼名字啊？」

姜離想了想，「叫姜縱好嗎？縱橫的縱，取離縱，謂離於俗而放縱的意思。我以後就叫你阿縱。我生母原本打算給我弟弟取這個名字的，只是沒想到她快要生孩子的時候出了意外……」

小豆子撓頭，「好是好，可是我不懂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姜離笑：「沒關係，你只要記得我和你的名字合在一起是一個很美好的願望就行了。阿縱，我們以後會一起努力活下去，然後長大了過上好日子…」

小豆子點頭：「嗯！我們一起長大，永遠不分開！」

「嗯，不分開。」

猶豫了一下，姜離不打算繼續瞞著她是女孩的事情。

「阿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可以告訴別人。」

姜縱點頭如搗蒜：「嗯嗯，我絕對不會把哥哥的秘密告訴別人！」

姜離笑著搖搖頭：「錯了，你不應該叫我哥哥，我是女孩，你應該叫我姐姐。」

姜離瞪大了眼睛，「姐姐？！阿林哥變成女孩了？」

姜離無奈的戳了戳他的頭，「傻豆子，我本來就是女的，只是以前怕遇到壞人，所以才裝成男孩的。」

姜縱獃獃的點頭，「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被人賣到青樓去。」

姜離摸摸還腫著的臉，送了他一個白眼，「呵呵，傻豆子一點都不傻啊，還知道青樓…」

姜縱回過神來，豪氣的拍拍胸脯，「阿姐放心，以後我來照顧你保護你，絕對不讓別人欺負你！」

姜離看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捂著扯痛的嘴角說：「好的，以後我就靠我弟弟保護了，不過在外人面前，你還是叫我哥哥吧。」

眼看天色不早了，姜離讓姜縱換上那套石青色的衣衫，拿著一張銀票去請醫館的先生幫忙換了幾兩碎銀子和兩串銅板，一人身上帶一些散錢。

然後姜離又讓他跑去成衣店花三十五文錢給自己買了套灰色的粗布衣衫和布鞋。

夜幕降臨，兩人一起去城裡最便宜的客棧租了一間房，跟老闆要熱水洗了澡。

雖然自古男女七歲不同席，但是對於心理年齡已經可以當姜縱母親的姜離來說，她完全不在意，更何況她現在一直是男孩的裝扮。

姜縱第一次睡在木床上，很是新奇了一會兒，摸摸枕頭掀掀被子，困意來了才趴在被他攪得亂糟糟的被子上睡著了。

把他拉好躺平蓋上被子，姜離坐在床頭沒有動。

她要想想以後帶著姜縱怎麼生活，現在她也只是個「小孩子」，老住客棧不太好，而且財不露白的道理在這陌生的古代環境下尤其要重視。

況且她們不能永遠靠著這點銀子，畢竟是一張紙製品，永遠不如熱飯和被子讓人踏實。

她的身上受了傷，無奈之下才要住客棧修養幾天，幾天之後她必須要找個穩定的地方帶著弟弟姜縱好好生活。

在小客棧住了三天，期間，姜縱說他在街上碰到過兩次山子的跟班在街上乞討。

她不想和城隍廟那些人再有衝突，決定帶著他去更繁華熱鬧的城鎮看看，也許還可以找到一個暫時適合他們生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