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興奮的鴨子
夜幕降臨了,這裡顯得非常冷清。
夜晚的風很冷,掀起漫天的沙塵。路上行人很是稀少,由於正在施工建設中。臨街的店鋪早已關門歇業,只有幾家旅館和賓館在閃爍著昏黃的燈光。
我無趣的轉悠著,有點冷,逃也似的回到了賓館。
開了燈,打開電視,抽了支煙,陶醉狀的躺在床上。變換了幾種姿勢躺著,真舒服。
隨後關了燈,關閉電視,讓自己陷入黑暗之中。眼睛盯著天花板,擁有自由的感覺真好。
夜很深了,好想讓自己入眠。但怎麼也睡不著,被新奇的氛圍包圍著。
久違的自由讓我思想安定不下來。
沒有吵鬧聲,沒有打呼嚕的聲音,也沒有濃濃臭鹹魚的臭腳味,沒有鐵門刺耳的撞擊聲。也沒有了武警換崗時子彈進出槍膛的咔嚓聲。
我就這樣似睡非睡近乎狂想的承受夜的煎熬,靜靜地伏在枕頭上,情不自禁難以自抑地抖動我的肩膀,咸澀的液體帶給枕頭溫熱的味道,表面多麼的堅強,其實內心無比的脆弱。
我多想變成一個瘋子,可以毫不顧忌地放聲哭泣,發泄我內心的委屈。
可我不能,我只有偽裝,在這陌生的社會裡,我要讓自己卑微的哭著笑出聲音。
夜越靜越深越無眠,9年多的改造,缺少了異性的陪伴和親人的關懷。
我成了一部吃飯,睡覺,勞動和執行的機器,生理的機能此時隱隱萌動對異性溫存的原始衝動。
但我更明白我此刻的處境,適應社會需要時間和過程。
在裡邊的時候,曾無數次地描繪和編織出監后怎樣找個姑娘鴛鴦戲水,怎樣彌補幾多年枯燥生活帶來的傷害。
可眼下我就是個涉事未深的孩子,隱隱感覺我被社會遺棄了,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我就這樣似睡非睡,精神無比亢奮地等待天明……
天終於蒙蒙亮了,我刷牙洗臉,把自已簡單收拾了一下,拎著我的小包,到前台退了房,走出賓館。
一股寒意襲來,不經意打了個寒顫,新疆的氣候很特別,晝夜溫差大,:「早穿棉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恰到好處地形容了這裡獨特氣侯的變。
我只有隨身穿的一件衣服,於是我努力抱緊自已,縮著脖子,在凹凸不平的施工路面上前行,走向不遠處的汽車站牌。
昨天只吃了一頓飯,此刻竟沒有餓的感覺,我摸出一支煙點燃,儘可能用煙霧麻痹自已,茫然前行。
太陽從東方升起,由於這裡沒有植被,建築也不高,可以看到地平線太陽緩緩升起,瞬間,大地被夢幻般的顏色籠罩著,鵝黃色的光輝渲染著大地是那麼的溫柔。
我在這片神奇而神秘的大地上生活了九年,終於歷盡苦難迎來了黎明的曙光。
我無暇欣賞這裡浪漫而凄美的風景。加快了步伐登上了開往阿克蘇的班車。
這是一輛中巴車,裡面已經有十多名旅客,他們操著濃重的河南或四川的口音,交流著棉花的技術管理和連隊的福利政策。
他們有說有笑,目光里充滿了對未來過上好日子的憧憬。
我靠近窗子坐下,眼巴巴地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各自忙碌著自己的生活,我如同從時光隧道中穿越了一樣,不知何去何從,獨自發獃。
突然一個騎三輪車的像是收廢品的,在我窗戶下方打電話,我震驚了,現在來收廢品的都用上了行動電話了,讓我情以何堪。
想起十多年前,我用大哥大的時候引來的是多少,羨慕的目光。
可此時我沉默了,我的精神和物質是那麼的匱乏。就像一隻囚禁了多年的鴨子突然放歸自然,除了興奮的扑打著翅膀,嘎嘎的叫聲叫上幾聲之外,連生存的技能都沒有。
我只能孤獨地游曳。融入不了群體之中。
汽車駛向阿克蘇,柏油路面平坦而寬廣,記得來時的情景,幾輛大巴車押解我們,公路還是土路。車與車之間掀起漫天灰塵,車子顛簸的厲害,給他們形容這段公路為「三跳路」即「車在路上跳,人在車裡跳。心揪的怦怦跳」。
旁邊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塔里木河,這條河水養育了我九年,終於一睹芳容,天山雪水彙集的河流,最終消失在這片塔克拉瑪干沙漠里。
記得兒時上地理課的時候,覺得他是那麼神秘而頗具傳奇色彩,眼下竟真真切切的展現在我的面前。
我心思平靜,其實無限漣漪。
我真的快承受不住這種流離顛沛的生活。
阿拉爾地處新疆最南端,這裡被稱為三道頭。
在朝前就是60萬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有死亡之海之稱。
有的犯人脫逃了,一旦誤入沙漠,那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告別了養育我的導域他鄉,告別了這片陌生的土地。
大約一個多小時,汽車停在阿克蘇火車站附近,我走進火車站廣場。
幾百畝地的廣場很寬廣,五色彩磚鋪地,綠化的林木略顯矮小,但也是生機盎然的景象,這裡旅客不是很多,略顯空曠。
變化太大了,與我遣疆時可畏天壤之別,也許這是大千世界變化的縮影,也許只是冰山一角,社會再次接納了我,我會以怎樣的姿態回歸社會。
時下我去哪裡?去廣東嗎?那裡肯定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以前的女友還在嗎?也該結婚了吧!孩子也許會打醬油了。
以前社會上的朋友都發達了吧!或許早就把我忘了,我那兩個同夥分別判了11年和12年,也該出監了。
從判了刑就失去了他們的消息,他們都很可憐,我曾想幫他們過上好日子,我是他們心目中的大哥,然而帶他們走上萬劫不復的道路,他們會怎樣的恨我……
我不敢再想了,喃喃念著他們的名字:「李祥林,盧小力」,哥回來了,想對你們說聲對不起,不知為啥,我總有想哭的衝動。
我走不出昨日那瘋狂近乎憂鬱的情緒,親愛的朋友,願你們今後能逢凶化吉,主宰自已的命運。
我考慮再三,先去烏魯木齊找獄友,他是新疆人,也喜歡彈吉他,做人做事原則性很強,了解了我的身份背景后對我特別好。
他是1999年出監的,臨走時,叮囑我好好改造,出監找他。
他家境不錯,想搞養殖。到時可以和他一起創業,並多次寫信給我,詢問我的改造狀況。
此時,我找出他留給我的地址,然而電話號碼被監獄進行了塗改。我打定了主意,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但願他能靠的住,於是我買了前往烏魯木齊的火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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