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世上有很多一樣的人

這一撞，撞出了姑奶奶的火氣，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凌雲子，警告著，「離我們母女遠一點。」

「為什麼？我沒惡意！」

凌雲子坐在地上，不明白自己只是表達關心而已，這個女人反應會這麼大。

「多吃兩口飯，少管別人閑事。」

姑奶奶撂下狠話，把小囡囡抱在懷裡哄著。

孩子畢竟是個小姑娘，很容易被大人的情緒左右，見到姑奶奶面色不好，哭都不敢哭的樣子，生怕惹到姑奶奶，只是癟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凌雲子心疼她，也不敢上前說什麼，煩躁的坐會火堆旁，此時哪裡還有心情吃什麼龍肉。

任一打破僵局，把小囡囡哄了過來，坐到凌雲子身旁，小小聲的說道：「記住了，這個人，你不能叫爺爺哦。」

囡囡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不叫爺爺，那該叫什麼？老祖？」

「老祖不行，你得叫……大大。」

「大大？爺爺哪裡大，年紀大。」

面對孩子童言童語，任一還待糾正，凌雲子不打算為難孩子，扯了扯任一，「算啦，她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吧，我都喜歡。」

凌雲子隔著火堆，趁著姑奶奶看不見，弄了一個手鏈掛在囡囡的手腕上，

「好孩子，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作為你的見面禮，希望你能喜歡。」

那是一條粉紅色珍珠穿成的珠鏈手串，最合適這麼天真可愛的女孩子佩戴，沒有想到，凌雲子這樣的大老粗，還能準備得有這麼粉粉可愛的禮物，若說這不是天意，任都覺得說不過去。

「哇！好漂亮哦！我很喜歡。謝謝爺爺……不對，謝謝大大！」

小囡囡對凌雲子甚是親近，甜甜的謝了又謝。

「咳咳……這個…你用袖子藏一下，別被你娘親發現，不然，她就不許你戴了。」

凌雲子幫她把袖子扯了扯，蓋住手鏈位置。

好在，那衣袖寬大，尋常就把手完全蓋住，不仔細看的話，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任一看他父愛泛濫的樣子，逗趣的道：「師傅看起來一把年紀，家中肯定也有妻兒吧。看你這樣，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幸福的童年，其實父母一開始的時候，對他也是很好的，寵愛無度。

假如沒有發生後來的事，那麼他可能會一直待在靈隱大陸，平平穩穩的活到老，然後遁入亡魂大世界，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世間事，就是這麼的奇特，一個選擇下去，人生的路就大不相同。

對於任一的問話，凌雲子表示很不好意思說，「咳咳……哪來的妻兒，老光棍一個，不值一曬。」

任一微微一笑，「我猜也會是這樣。」

凌雲子可不是個一般人，若是他真的成親生了子，那還真有可能認錯人了，但是，他沒有，那幻翼也是，認識的時候，也是個單身老光棍。

所以，對於這些事，他越發的肯定起來。

「哼……這有什麼好猜的，咱們修士十有八九都是孤家寡人，有家室拖累的人並不常見。」

「嘿嘿……旁人是這樣沒錯，但是凌雲子師傅的話，是絕對不可能成親的。更不要說有孩子了。」

凌雲子不服氣了，「老朽年紀是大了點，可是修為也不是很低，人長得也不是太差，不至於像你說的那般，連成個親也很難吧。」

「問題是……你有想成親的人選嗎？我猜，你連那些女修的正眼都不會看一下。」

「吾一心追求大道，看什麼女人，女人只會影響我修道的速度。」

嘴裡說著最狠的話，那眼睛早已經不由自主的飄飛向那個兇巴巴的女人。

任一哪有看不懂他的，只是也不戳破他，想看就看吧，他始終覺得，這二人就是有緣，不管凌雲子最好是個什麼人，終究有生命的各個階段里，都有個「凌雲子」陪在她的身邊。

按照任一的理解，姑奶奶也沒啥好損失的，反正，都是她喜歡的傢伙，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姑奶奶嘴裡說著狠絕的話，卻也放任小囡囡待在凌雲子身邊，沒打算帶走回歸靈世界，來個最狠的。

凡事都留了一點餘地，而這也就是任一可以為他們做的一點，借著小囡囡，看看他們二人，是不是還能續個前緣啥的。

好在，天公也是很作美，這荒蕪的世界，竟然迎來了一場大雨，三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淋了個透心涼。

任一看了看地形，並無片瓦能遮身，索性把凌雲子帶回了歸靈世界。

這樣的話，看他還怎麼跑。

說來也怪，凌雲子才一看到那棵菩提樹，整個人就激動得不行，不由自主地上前，撫摸著那粗糙的樹皮，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樹上，似乎在冥想什麼。

「小叔叔，大大在幹嘛呢？」

任一沒來得及說什麼，卻是姑奶奶搶著回答小囡囡，「你管那人做什麼，和咱們沒關係。快走，回去換衣服，免得感冒。」

「哦……」

小囡囡對於離開有些不情不願，卻也知道，姑奶奶要做的事，是非做不可的，不然發起飆來，太可怕了。

凌雲子在樹底下一待就是一天，一動不動的樣子，引得界靈白朮駐足圍觀，「主人，你這個師傅不會死了吧，你看他這個樣子，好可疑。」

「別亂說話，他只是在感悟吧！」

任一不得不上前打斷凌雲子的行為，「師傅，快醒醒！」

凌雲子抬起頭，有一剎那的迷茫，連任一也沒認出來，那意識似乎飄得有些遠，讓他的眼睛看起來是那麼的空洞。

「師傅……你這是怎麼了？你別嚇我！」

他只是想帶他故地重遊，並不想害到他。

「呃……我沒事，別緊張。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師傅，你在想什麼，說出來，說不定我能給你解惑。」

「這棵樹……很奇怪……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好像在和我說話……」

凌雲子摸著樹，陷入了沉思。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好像這顆樹有靈，在呼喚著他。

但事實是，這是不可能的事，這想法才剛冒出來，就被他想也不想扼殺在搖籃里。

古往今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植物是能成精的，這棵菩提樹擁有洗滌人心的力量，已經純屬難得。

再多就有些無法相像。

任一拍了拍樹，對於凌雲子說的事，倒也不是很固執的給予否定，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他不能感知到的東西，不代表別人就不能。

所以，說來說雲，還是凌雲子對這菩提大世界遺留之物掂記不已。

「師傅，假如你真的覺察到了什麼，你可以嘗試著和這棵樹進行溝通，興許，看在你這般有緣的份上，這顆樹能幫你點什麼。」

「吾正有此意，在此先謝過小友的幫忙，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遇到這麼有趣的事，見到有趣的人。以後若是有機會，必定會有所回報。」

「哈哈……回報就不必了，你就在這裡慢慢感悟吧，不打擾你了。」

任一順利的把人拐回來，心情說不出的高興，想也想，做事也不能只做一半，還得和姑奶奶好好的談談。

此時的小囡囡洗洗澡，換了衣裳后，早已經睡得像只小豬一般香甜。

「姑奶奶，人你也看見了，倒底是不是凌去子師傅，你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嗎。」

旁人或許還能看走眼，姑奶奶曾經至少是枕邊人，不可能一點認知也沒有。

「唉，真是冤孽啊，你為何非要把他拉進我們的生活。」

姑奶奶一臉的憂鬱，「人不光長得一樣，名字一樣，就連性格脾氣，說話行為等各種小習慣，都一模一樣，不是那冤家又能是何人。」

任一皺了下眉頭，「當初，幻翼前輩非得想去找夢裡出現的女人，拋下你們母女兩個不管，說不定，只是個消失的障眼法而已。」

「還有那所謂的渡劫，竟然兇險到這個份上，連整個世界都要被轟成齏粉。簡直是駭人聽聞。在我看來，應該也是在為自己的離開打下埋伏而已。」

聽到任一這般說，姑奶奶只一味冷笑，「那傢伙幾次三番玩消失，他想幹嘛？把我姑奶奶當做什麼了，一個玩具？」

想到自己這一生，竟然能遇見三個「凌去子」，姑奶奶就絕望不已。

這個男人的出現，難道就是為了看她出醜而存在的？

「姑奶奶消消火，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遭，凌雲子師傅說不定也就是個被人左右的棋子，一個連記憶也沒有的棋子，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正好碰到我，說不定又這樣錯過了。」

姑奶奶頓時覺得很驚悚，「什麼棋子，誰能辦到這樣的事？」

「除了命運，還能有誰。」

「嘶……可是，為什麼要分成三個凌雲子，一個不好嗎？」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每一個大宇宙裡面，可能都會有一個凌雲子存在，而我們，只是遇見了三個而已。別說凌雲子，就是我們兩個，說不定在別的世界也存在著，只不過，他們的命運不一定就是修士，我們也不一定有緣得見。」

姑奶奶有些心累了，「可是我還是很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圖的到底是什麼？」

「是啊……圖的到底是什麼。」

任一神情複雜的站了起來，「這個問題，總有一天我會弄清的，現在，你的決定到底是什麼，要不是抓住這個凌雲子師傅，若是不願意，我隨時都能把他請走。」

姑奶奶咬了咬牙，還沒作下決定，就聽得那原本正在睡覺的小囡囡竟然坐了起來，小小聲的插了話進來，「我喜歡那個大大，小叔叔，你不要送他走。」

隨即又央求著姑奶奶，「娘親，別讓大大走，求你了。」

「你呀！不好好睡覺，竟然偷聽大人說話，一點不乖。」

姑奶奶有些生氣的瞪著她，示意她趕緊睡下來，不許再磨嘰。

小囡囡破天荒的紅了眼眶，似是要哭了起來，「娘親，求你了，別趕大大走。我喜歡和他玩。」

「唉……」

姑奶奶無奈的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娃娃，「你啊，為什麼胳膊肘要往外拐。那人才第一次見面，和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他才不是陌生人，娘壞壞，人家不要理你了。」

小囡囡生氣的把自己塞進被子里，背對著兩人，看起來像個生氣的包子。

「唉……」姑奶奶這一天嘆的氣，比一生都還要多，「我大概是欠了你們的，你們這輩子要來折磨我，隨你們的便吧，愛來不來，愛走不走，反正，終究都是留不住的。」

姑奶奶算是看透了，就這樣吧，這個凌雲子的存在，說不定還能緩解小囡囡丟失的父愛，換個眼光來看，也末嘗不是一件好事。

任一得到答案，很放心的離開了歸靈世界，把這方世界留給這兩個糾纏不清的人。

他們以後是夫妻，還是朋友，還是陌生人，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他並不會過多的干預。

他將繼續自己的旅程，這個世界浩瀚如煙海，大大小小的島嶼說也說不盡，他還有那麼多的世界沒有雲過，尋找的目標繁鎖得令人絕望。

甚至，他把自己這一路的所見全部繪製成了一張地圖，給上而標示了地名，生怕自己走重複。

而此時的歸靈世界裡面，凌雲子沉浸在菩提樹的世界里，無法自拔，直到小囡囡跑來找他玩，這才從一個匪夷所思的狀態里清醒過來。

他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又好像只是回想起某個畫面，而不是真的做夢，說不清剛才經歷了什麼，唯有一樣，他看到了很多事情，這些都是菩提樹傳達給他的。

他看到自己陪著一個女子，在陽光日頭之下，照顧著一地的花草，也看到他們坐在小山坡上，靜靜地聽著風吹過的聲音，也看到他們的中間，多了一個小小的孩子……

他已經分不清，那是別人的人生，還是自己的人生，只知道看到那些畫面的時候，心裡前所末有的滿足。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