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

說是小宮宴，許多人卻未來此。

簡沚不知去了何處，何今朝也沒到宴。蘇蓉是來了，可她一臉氣鼓鼓的。

只是當看到蘇蓉身旁的蘇月，沚清釵心下跳了跳。自己身上的傷都是這個男人帶來的，怎能對他有好感？不過時過境遷，看淡了些罷了，如今見了面，還是有些后怕。

蘇月也看到了沚清釵，眼神相匯間，他見她慌張閃過，低頭痛飲了一杯烈酒。

當時在蘇府那段日子，見到這麼不平凡的一個丫頭，敢瞪他，不服從他，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他確實心生了戀慕之情。可自己平日里都是同一些花柳女子在一起，根本不知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情意，因此面對她的偏執，狠狠傷害了她。更是在得知她是攝政王的女人後，更起了對她的怨懟之心。自己的妹妹迷戀攝政王無果，他早就對簡沚恨意滿滿了。

如今再見，只是憶起了當初自己的幼稚，悔恨莫及，只能借酒消愁。

不過令沚清釵稍微好過些的是，眾女不再對她議論紛紛，目光鄙夷了。

當時那件事，自蕭青灧薨逝后，她身邊的婢子才說起來。

眾人也不是無腦，堂堂攝政王怎會封這樣一個懷過龍種的女子為妃。想必當初是皇帝對沚清釵有情愫，卻也沒什麼好借口救她，便隨口扯了個懷孕之說。

可還有些人借題發揮，在一旁竊竊私語。

宴席進行了一半，簡燁熙姍姍來遲。也不知是不是因今日馬車上發生那件事，平日里他都一直盯著沚清釵看，今日卻目不斜視，一來就坐在了蘇月旁，二人舉杯對飲著，從未看她一眼。

原來他二人相識，期間沚清釵聽一旁的人低語，說著簡燁熙是蘇月尋花問柳的好兄弟，二人當初別提有多風流，聽得沚清釵都害羞了。只是後來簡燁熙被迫去了封地，這才多年不再聯繫。

這樣志趣相投的二人，如今見了面，自是如有萬千說不完的言語，當然對飲淋漓。

宮宴結束后，沚清釵也從林蔭小道回了屋。

哪知，碰到了申逃。

說是命運弄人，如今眼前的光景不正如那一日一般，她躲在花叢里，看著譚盈盈同申逃纏綿。

今日正是如此，眼前那二人就是譚盈盈與申逃，不過這一次，沚清釵沒有躲在一旁偷窺。

她徑直跑了過去，拉著申逃就跑，卻未見身後的譚盈盈充斥著淚水的杏眸，看著她如刀般火辣辣的目光。

「扶影，不要跟上來！」

她拉著申逃，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

好不容易停下來，看著眼前的男人，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她抬起手，夜裡響起一聲響亮的耳光。

「阿清。」

阿清，久違了。

可下一句呢？

「就當我們從未相識。」

沚清釵幻想過，這個跟自己從小一同長大，如親生哥哥般的男子，甚至自己因誤會對他產生過一絲愛慕與愧疚。多年不見，他對自己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是想念，還是問候？可他說，就當二人從未相識過。

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沚清釵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全靠扶著樹自己才沒跌倒，好久才斷斷續續扯出一句。「你……為什麼？」

看著申逃的臉，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俊朗，不過隨著時光流逝，長了幾歲，有青須了，眼神也更深邃了些。

「我不再是簡沚的人了。你我路已不同。各走各的吧，保重。」言罷，他便轉身離去，留下決絕的背影。

不知是何滋味，她沒有落淚，明明心痛如絞。可申逃有他自己的選擇，她不知發生了什麼，心底卻總覺得他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當夜，沚清釵想了很多。直至丑時才能入睡，只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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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才是龍烯帝舉辦最為盛大的春搜正日。波斯、韃靼都將到季馥山參與宮宴圍獵，也是龍烯帝藉此機會想要拉攏這兩大心患之地。

卯時三刻，圍獵正式開始了！

王公子弟意氣風發，紛紛騎駕於自己的寶馬之上，身披銀甲，手持長弓。簡曜腳踏一匹通體火紅的赤兔，一身金衣鎖甲，手握一柄龍紋雕刻金弓，立於大隊龍頭。

身旁緊挨著的是騎駕於一匹雪白照夜玉獅子上，一身銀白戰袍的簡沚，他墨發梳得很高，十分英挺，露出光潔有稜角的額頭，一蟒龍雕花銅冠束了發，整個人氣宇軒昂，比起皇帝絲毫不差一分。

同立於一側的還有簡赫等人，韃靼首領等大將身著狂野獸皮，露著曬的黝黑的堅實肌肉，側馬於龍烯帝身後，與眾人友好地談笑著。

而一眾宮妃則棲身坐於樓亭之中，品嘗著鮮美的酒水與新鮮的瓜果。數名婢子手搖著屏扇，樓亭里十分清爽。

火辣辣的日頭照射進季馥山中，深谷之處傳來野獸最高昂兇猛的嚎叫，瞬間千百萬隻鳥兒從林中一飛衝天，鋪天蓋地般遮住了天空，如黑夜降臨。樓亭中的女子都被驚嚇出聲，而眾男子的臉上洋溢出了興奮與期待，都迫不及待想要大展身手一番！

隨管事監宣讀了聖旨，上百隻牛頭號角震天動地地響起，季馥山春搜開始了！

數千匹黑馬如萬箭齊發湧入幽林，馬蹄聲響遏行雲，瞬間無數珍奇動物從幽林中四處逃竄，慌張不已。一支支銀箭劃過片片樹葉嗖嗖飛了出來，瞬間幾隻小獸倒地，獵童趕忙將各府大人公子有標誌的箭和獵到的野獸搜羅起來。

樓亭里的女子看著這熱血男兒揮汗如雨，無不為其散發出的雄性荷爾蒙所傾倒。這時簡燁熙才遲遲出場，駕著一匹疾風幻影馬風馳電掣般衝進獵場。一個完美的強拉弓在烈日照射的陰影下射死了一頭正在嚎叫發狂的黑熊，在場妙齡女子無不為其英姿所傾倒，女兒家們雖被嚇到了，可哪抑製得住愛慕之情，幾個紮成一堆，搖著翠扇議論紛紛，時不時羞笑著掩掩紅唇。

「這便是剛從封地回宮的珉王爺嗎？」一身著粉衣的清秀女子與眾人談笑著。

「正是，珉王爺雖年紀輕輕，不過十五便精通一身武藝，十六歲起就獨自統領了炎夏西北數十封地，十八那年挂帥帶領御景衛奪下了建康國，今年十九才得以回皇城，真可謂風華正茂！」那幾人附和著，眼裡是止不住的讚歎與傾慕。

若不是她們談起，沚清釵都不知道簡燁熙看起來玩世不恭，卻是這般年輕有為。

而另一邊的宮妃又討論著別的話題。

「嵐妃娘娘，妾身聽聞這季馥山奇珍異獸頗多，最為著名的尤其是那千年雪狐，通體雪白，人間罕見。除了季馥山有十幾隻，這天下再無人親眼目睹過了！這次皇上御駕親獵，想必就是要為娘娘獵幾隻，寒冬為您製成雪袍，可是溫暖十分！姐妹們好生艷羨啊～」

張昭儀說著還諂媚笑了聲，嵐妃同何今朝從小便在一起學琴詩作畫，關係自是好，兩人一同坐著，有說有笑。

聽張昭儀這麼一說，曲珠華握了何今朝的手輕笑了聲，「昨兒個皇上還跟本宮說起這事，當時攝政王殿下也在，想必也是要給妹妹獵那麼幾隻的，殿下心裡有你，姐姐才要羨慕妹妹呢。」

何今朝聞言羞澀一笑，反握了曲珠華的手，「姐姐莫要取笑妹妹了，殿下待我極好，皇上才是關心姐姐呢。」

曲珠華嬌嗔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瞧瞧殿下，前幾日就打點人來季馥山給你置辦住行，我這才撒著嬌讓皇上也學學，可讓姐妹們說說吧！」

「不過聽說殿下府上新進了蘇太傅之女，也是對她寵愛有加，何姐姐可別叫這等女子猖狂了去～」說著這些個貴女都瞥向了蘇蓉那邊。

這淑嬪出口無度，明擺著在嘲笑何今朝無能，讓區區一個夫人搶了寵。

何今朝是何等人，怎會與她一般見識。優雅地抿了口美酒，不予理會。倒教那淑嬪尷尬著眼角抽了抽。

曲珠華睨了淑嬪一眼「今夜皇上大宴群臣，妹妹舞姿極美，可要好好替姐姐奪一奪那波斯美娘的風頭～」

「姐姐抬舉妹妹了。」幾人又談笑起來，氣氛十分融洽。

沚清釵思緒還飄在昨夜的事上，卻見正說笑的蘇蓉撇開一幫子夫人小姐，帶著婢女過來這邊，同她坐在了一起。「王妃姐姐，若是不介意，與妹妹一同共飲可好？」她舉了手中的酒杯。

也算是把沚清釵拉了回來，雖不願同她多說話，好在不用想昨夜的事了。

「怎會，妹妹請。」說著也讓扶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蘇蓉同飲，手中絲帕拭了拭嘴角，笑了笑。「妹妹昨夜宮宴結束見到王爺了，看到王爺…」她停頓了一下，見沚清釵沒有反應，又接著說下去。「偶然聽到王爺與何側妃談論著什麼，好像…是關於王妃姐姐你的呢。」

沚清釵又讓扶影斟了一杯酒，絲毫不理會蘇蓉。

蘇蓉見她毫無動靜，也有些急了。「姐姐不好奇，何側妃同王爺說了什麼嗎？」

「哦？她說了什麼？」沚清釵有些不耐煩，她挑眉問道。

蘇蓉笑了笑，揪著絲帕開口。「也沒說什麼，王爺照顧何側妃，往她屋裡打點了好多冰爐。何側妃怕姐姐中暑，跟王爺商量著也為您屋裡置辦點。可王爺他…」

她要說不說，沚清釵的耐心都被她磨沒了。這蘇蓉也是個沒腦子的，這件事大家誰不知道。偏偏她要來多個嘴，真以為沚清釵被禁在芙閣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如今又拿這茬子雞毛蒜皮的事來挑撥離間，真是可笑。

「姐姐也別太傷心，當初你落水時王爺也是很著急的，還是關心姐姐的。」她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彷彿十分同情沚清釵，話里話外還要打她一棒。。

沚清釵聞言便氣鼓鼓走了，可那蘇蓉以為自己目的達成了，樂呵著扎回了小姐堆里。

沚清釵哪是被這種事氣到，她真是不屑再同蘇蓉作多逗留，因此才匆匆離了場。卻教她以為自己得逞，真是可笑。

臨近傍晚，春搜結束了。人人滿載而歸，臉上卻毫無疲憊，都昂揚著激情與自豪，有些卻面露不悅，想必是技不如人，風頭被壓了去。

獵童將各府獵物區分開來，擺在台前數了又數，划算著戰績。

這時管事監差人推著一木雕車，上面擺放著的是稀世罕見的千年雪狐。眾女子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過去，紛紛下了樓亭圍著去欣賞。

管事監大聲宣布著。「此次季馥山春搜，陛下獵千年雪狐六匹，攝政王殿下獵千年雪狐五匹，羿辰王………」

今年季馥山春搜，狩獵最多的是龍烯帝，接著便是韃靼首領，然後是簡沚同簡赫，接著是武帥等人。沒想到簡燁熙落了個不高的排名，可卻也獵了兩匹千年雪狐回來，也是十分厲害。

至於簡沚的排名，只是為了給韃靼國首領面子，而龍烯帝卻是帝君，不能掃了一國龍帝威嚴。這不過國建上的政治手段，以他出神入化的狩獵箭術，贏皇帝根本不為過。

皇帝獵的那六匹千年雪狐為嵐妃作了一席榻毯，而簡沚獵的那五匹，都差人為何今朝作了狐裘披風。

這千年雪狐狐毛如針，卻又意外地柔軟纖細，光澤十分靚麗，雍容華貴，實在難得。

春搜結束后，宮人又忙著在季馥山到處掌了宮燈，開始為夜裡隆重盛大的宮宴作準備，而各宮嬪妃各府夫人，都讓婢女丫鬟簇擁著回寢處打扮去了。

宮宴馬上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