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醉

生命在於運動。

楊靖不是很理解這句話，在他想來，人睡著的時候，就沒有運動，是不是意味著人在此時就沒有生命呢？當然不是這樣的，但其中蘊含的道理，楊靖就不懂。

奔跑的時候，他調整著呼吸，務求穩定，既不急促，也不輕鬆。但心臟的快速跳動，讓楊靖明白，呼吸穩定是難以實現的。

楊靖繞著東雲殿及淬鍊場地奔跑，初始速度並不快，呼吸也不亂，心跳也沒有變化。隨著時間延長，楊靖再難保持初始速度，呼吸也漸次紊亂，心跳加快，彷彿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一樣。

兩個刻時，雙腿好似綁著鐵塊一般，很難往前邁動。停下時，氣喘吁吁，喉嚨火辣辣的，腦袋一陣陣暈眩。這已經是極限，楊靖調整著呼吸，身體緩慢變得舒坦。楊靖不知道變化的原因，也沒有過久休息，慢步走到大轉盤處。

這個過程中，難以言喻的顫慄、欣快、滿足等情緒紛涌而來，像是忽然間吃到極為鮮美的海魚。楊靖思索著這裡面的緣由，見無人使用大轉盤，便爬了上去，開始撞擊皮膚。

調整呼吸！

調整呼吸！

調整呼吸！

隱約中，一點光明乍現，他感知到了炁的存在。

欣喜，劇烈的情緒波動，讓他錯過時機，眼睜睜看著炁溜走。

懊惱之餘，是總結經驗，避免下次再犯。

拖著疲倦的身軀返回百花築，又要費力準備葯浴的熱水等事物，若不是師尊強調撞擊鍛煉后都必須進行葯浴，楊靖很想躺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覺。但想起師尊不言苟笑的面容，楊靖心中一抖，咬牙堅持了下來。

當準備妥帖，脫去衣物進入水中，頓時顫慄起來。

太爽了。

這時，師尊闖了進來，看了楊靖幾眼，取出一個白玉瓷瓶，拔去瓶塞，往水桶里倒入一滴乳白色液體。

「這是百花精，從百花中提煉而成，具有修復損傷，美白肌膚的功效，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多謝師尊！」

師尊出門后，楊靖整個人泡在水裡，最大程度吸收水中的有益成分，修復奔跑和撞擊帶來的損傷。

「這香味，我還以為是某種花香，原來是百花精。」

「師尊也在用？」

「要不要跟師尊學學，等以後收徒弟了，也給他用。」

「這樣一來，我們這一脈且不是要被稱為百花香？」

楊靖想想都感覺很棒，而且提煉百花精的方式，說不定也能用來提煉糧**華，簡直是一舉兩得。

上午，學習呼吸吐納、奔跑、淬鍊皮膚、葯浴、侍弄花草；下午，到承道殿領取任務，或是劈柴，或是擔水，或是搬運貨物；晚上，就到萬象殿翻閱書籍，增長學識閱歷。

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甚至是忙碌。楊靖也樂於如此，隨著飯量增加，他力氣也有所提升，領取的任務也逐漸增多，也積累了一些元貝。如何利用這些元貝，楊靖還沒想好。

······

九月十七，小雨綿綿。

楊靖從東雲殿走出來，看了看天空中的小雨，心中也有些陰翳。方才得到消息，烏相神庭一位合一境的長輩在環線城關羅城被魔族斬殺，留在宗門內的魂燈已經熄滅，意味著魂飛魄散，再無轉世重修的機會。

雖然一直都知道魔族是個大威脅，但只有在年少的時候，因為父親的死亡，楊靖有所感覺外，便只有這次了。據說這位長輩的死亡，不僅驚動浮島上的一代弟子們，還驚動山巔的天神始祖和真神們。

回到百花築，師尊一個人站在花丘中，望著遠方，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塑。楊靖站到一旁，沒有說話，也朝師尊望著的方向望去，除了連綿的陰雨，就只有回憶。

「王師兄人挺好的，對師弟師妹額外照顧，除了天賦差一點外，沒有其他缺點。」

「他成為合一境那天，我，白師弟、陸師兄、宋師妹，都去道賀，喝得酩酊大醉，被師尊給扔回來的。」

「那會兒，王師兄就說，他想去環線城關，我也想跟著去的，只是修為不夠，沒想王師兄這一去就不回來。」

陸林緩緩地說著，取出自己釀造的百花釀喝了一口，扔給楊靖。

咕嚕，咕嚕。

楊靖狠狠灌了一口，酒勁很大，腦袋頓時有些暈熏熏的，話也多了起來。

「師尊，我苦啊，我爹早早地去了環線城關，再沒有回來，我娘被族中賤婦害死。我知道仇人是誰，卻沒力去報仇。要不是青石，我差點活活餓死，可憐的青石，也被人活活打死。」

「當時，我心中恨啊，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殺了。我衝出住處，抓住那個傢伙的脖子，照著面門就是狠狠一拳，然後又一拳，那個傢伙就死掉了。我不後悔，真的不後悔。」

師尊扭頭看著楊靖，靜靜聽著，當發覺楊靖開始說胡話時，就掌刀砍在後頸上，將楊靖打暈過去。

「我連我爹是誰都不知道，還敢和我說你爹！」

陸林喃喃著，抱起楊靖，送回房間里。從楊靖手裡奪回酒壺后，陸林離開百花築，徑直來到神山腳下，施展一個凌空神通，落到一座浮島上面。浮島不大，上面只有幾座宮殿。

遠遠地，陸林就喊道：「師尊，徒兒陸林求見！」

正中央宮殿中，一個盤坐在蒲團上的黑髮披肩的黑袍男人睜開了眼睛，他雙眼紫紅，中間一點金色，多半是修鍊了某種瞳類神通，要不就是天生異瞳。

「進來說話！」

黑髮男子開口說道，聲音卻在陸林耳邊響起。

陸林喝了一口酒，將酒壺收起來，才邁步朝宮殿走去。宮殿左右對稱，多用紅白兩色，以雲紋作為裝飾，除卻必要的器具，再無多餘礙眼的物件。走進殿內，心中油然生出肅然之感，這也是陸林不喜歡這裡的原因之一。

走到黑袍男子前面時，陸林拱手執禮道：「徒兒拜見師尊！」黑袍男子指著旁邊的蒲團說道：「坐！」

「師尊，王師兄的事情，始祖怎麼決定？」陸林直接了當的問道。

「師尊他老人家的意思是靜觀不變，現在的九幽，十分強勢，不是我們可以插足的。」

「而且，上面哪位也絕不會允許此時出現亂子，現在唯一的希望是封神榜，我觀王允不是一個福緣淺薄的人，或許師尊他老人家早有安排吧！」

聞言，陸林沉默少許，緩緩道：「師尊，徒兒收了個弟子，改日裡帶來給你掌掌眼，賞他兩道保命神通。」

黑袍男人看了陸林兩眼，道：「你呀，明明自己能行，非要來勞累我這個老人家。也罷，有時間帶來我瞅瞅，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竟能打動百花郎的心。」

陸林沒在意師尊的打趣，從香囊中取出兩瓶百花釀，整齊放在蒲團前面，道：「等阿靖易筋洗髓，我也該嘗試融道了，若是出現什麼意外，還望師尊照顧一二。」

黑袍男人聞言沉默了下，緩緩道：「不等了？」

「三年了，不想再等了！」

「開始的時候，知曉我一聲，為師雖然不如真神師叔們，但多少還能幫上一點忙的。」

「徒兒就先行謝過師尊了！」

陸林很快便離開浮島返回百花築，步入花丘中，挑選花朵，去送王師兄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