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偶遇狗爺
楚飛岩自從跟隨師父遊離四方以來,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回過家鄉了,沒想到竟被眼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輕易認出,這叫他如何不驚訝。
似是為了解開他心中的疑惑,陶四繼而說道:「衡水城位於天棄山脈以北,由於臨近山腳時常有瘴氣縈繞,加之多有毒蛇猛獸出沒,那裡的人們自幼便會有吃茯祥草的習慣。
時間久了身上便會有著淡淡的氣味,雖然在你身上已經很微弱,但我還能夠感受到的。再加上你對城中赤炎國人若有若無的敵意,就不難猜出你的身份了。」
楚飛岩暗暗心驚,想不到此人竟能觀察得如此細至入微。他沉默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陶四面露喜色,從懷中掏出一封沾滿血跡的信件,鄭重的說道:「事關重大,希望你能將這封信送到冥水,交給…」
不料話到一半就被楚飛岩冷冷的打斷了:「你可不要誤會,我雖是衡水人,但對於那裡可沒什麼好感,你找錯人了!」
說罷轉身走向小環和黃長福,探了探兩人的鼻息之後神色略緩,想來是陶四拚死救下了他們,都還活著。
陶四面色一僵,顯然沒有料到楚飛岩會有這種反應,無力的垂下手臂,苦笑道:「也罷,為了躲避赤狼的追殺已經連累他們,的確不該再連累旁人了。」
原來趁著方才集市人多,陶四暗中將信件藏在了小環的身上,這才引來了柳二的糾纏。
楚飛岩冷冷得看著他:「果然是你。」
陶四目露歉意:「事已至此,我已無力挽回。小兄弟,想辦法得到一枚城主印吧,只有那樣才能護他們安平,拜託了!」
說罷拼盡最後一絲氣力站起身來,額頭的傷口因此崩裂,鮮血汩汩而流,模糊了他的視線。前方,數道強橫的氣息正在向此迅速迫近。
「暗夜如血人未盡,待天明!」他緩緩拔出腰間長刀,猛然一聲暴喝:「來吧!」
楚飛岩毫不遲疑,攬著爺孫兩人頭也不回的掠向安倫村方向,只是最後看了一眼陶四那悲壯的身影,心中默默道了一聲:保重!
約莫過了一刻,楚飛岩重新趕到了那顆蒼松下,除了滿地的鮮血之外再看不到任何身影。
駐足了片刻之後,楚飛岩悄然走下山去,只是樹旁多了一個小墳包和由一截斷木製成的牌位,上面刻著四個字:故國之人。
當楚飛岩再次站在城門前,凝視著那兩行大字時,卻有些心緒不寧,只聽他喃喃低語:「何謂坦蕩,何謂不棄,何謂之家,何謂之國。」
良久之後,他使勁搖了搖頭走進城去。就在他離開不久,一個蒙面的白衣女子突兀的出現在了他剛剛停留的地方。
「是錯覺嗎?」
女子感知了很久仍一無所獲,淺淺一聲嘆息后再度飄然而去,於此同時,城主府中一道黑影瞬間衝出了天際。追逐著那道白色身影掠向了天棄山脈。
不是毫不在意嗎,為何還要來此?為何會如此煩悶?楚飛岩在心中自問。從城南走到城北,從城西逛到城東,一直到斜陽西下也沒有得到答案。
夜幕將至,熱鬧的街道逐漸恢復了冷清,除了極少數見過他出手的人之外,大多數人都只將其當成了一個走投無路的落魄少年。加上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至始至終都沒有人理會他。
街道上拖著他那長長的影子,看上去格外孤寂。驀然,楚飛岩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想通了。
「原來不管到了何處自己都是那般格格不入哩。」他抬起頭來看向虎莽山方向,然後咧嘴一笑:「那就走吧。」
正當其準備縱身離開之時,左肩突然又被人拍了一下,然後看到了那張洋溢著熱情笑容的臉龐,亦如在城門口初見之時那樣。
「怎樣,見到狗爺我開心不,哈哈哈。」
「瞧你這模樣,還沒地落腳吧,來來來狗爺替你安排,跟著狗爺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狗爺我不到一天就混出了名堂,我跟你說…」
換做之前楚飛岩早就離開了,可此時看著眼前滿面笑容,有些啰嗦甚至聒噪的狗剩竟一點也討厭不起來。鬼使神差的跟著他進了一處庭院。
「你在就這等我,我去跟管事的交代一聲。」
說完這句,狗剩就急匆匆的上了二樓。
楚飛岩隨意的打量起來,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沒想到此處竟果真像狗剩先前描述的那般莊嚴而氣派,最讓他感到驚奇的是此處空氣中竟蘊含著一些靈氣。
雖然於他而言,這點靈氣可以忽略不計,但對於普通修行者或者還未入門的修行者來說卻有著不小的裨益。
再細細一看,僅他所在的一樓就有不下十位初入玄塵境的修行者,而整座庭院中還隱藏著數股強大的氣息,看上去這裡竟是修行者匯聚之地,心中不由對此處產生了好奇。
楚飛岩正自思量,狗剩已經從二樓下來了,一邊拍著胸脯笑道:「何老已經同意讓你留下了,以後你就跟著狗爺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說實話狗剩長得不怎麼好看但卻很壯實,尤其那憨厚而富有熱情的笑容讓人印象深刻,有著可以讓人放鬆心房的魔力。
不過此刻楚飛岩卻發現他的笑容有些勉強,看來說服何老的過程並沒有狗剩說的那麼容易。
楚飛岩心道:自己本就無意留在此地又和他素昧平生,何必令他為難。
「狗爺,我…」
楚飛岩剛想拒絕他的好意,不料旁邊一位身著狐裘長襖的瘦高個子忽然陰陽怪氣的說道:「真不知道何老怎麼想的,咱們廣元閣什麼時候連些貓啊狗啊的都能進來了?」
狗剩面色微微一變,然後一腳踏空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恰好摔到了那人跟前,隨後起身笑道:「多謝蔡師兄稱讚,狗剩感激不盡,狗剩的確屬狗,而且是好狗。」
他彎著腰看著那人的腳面,卑微到了極點。
蔡歡眼中閃過鄙夷之色,嗤笑道:「垃圾貨色,還算識趣。滾遠點吧。」
狗剩絲毫不以為意,滿面堆笑道:「是是是!」然後轉身便走,還衝著楚飛岩做了個勝利的姿勢。
可那蔡歡趁其轉身之際,手上使了一道暗勁拍在狗剩後背上,狗剩一個趔趄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才是會打滾的狗嘛,哈哈哈。」
身後傳來了刺耳的笑聲。
狗剩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過,再度站起身時早已換上了楚飛岩熟悉的那副燦爛笑容,他看著楚飛岩說道:「怎麼樣,狗爺我早就說了大家都喜歡我吧,你瞧他們笑得多開心,哈哈哈。」
楚飛岩面色很平靜,但心中著實多了一絲怒意,剛剛蔡歡那一手極其歹毒,若不能及時化解,狗剩必將落得個終生殘疾的下場。
但是楚飛岩依然不打算管這閑事,他輕輕拍了拍狗剩,淡淡的說道:「狗爺,我走了。」
狗剩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急道:「飛岩兄弟,你分明也是孤身一人,又能到哪去呢。請你相信我,狗剩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任何人也不敢小瞧咱們,留下吧。」
這一刻楚飛岩敏銳的感受到了狗剩的真實情感,他有些不明白為何他會如此在意素昧平生的自己。
看著他那期盼的眼神,楚飛岩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信,可是我得走了。」
說罷,轉身走向了門口。
狗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跌到了谷底,城門外自己沒心沒肺的同他打招呼,和往常一樣他已經做好了被人罵作白痴、神經病的準備,可是他卻破天荒的說了一個「好」字。
那是這麼多年來除了妹妹之外第一個拿正眼看他的人,是第一個真心實意叫他狗爺的人,而現在更是第一個對他說出信任的人。他看起來很冰冷,但是他卻溫熱了自己的心。
他卑微了半生,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可能成為朋友的人,沒想到竟這樣失去了。
「喂,小子!你也學那條狗滾過來試試,讓本公子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做我的狗,哈哈哈。」
聽著耳邊蔡歡的叫囂,一種從未有過的怒火在狗剩心頭升騰,他猛的拿起一張凳子朝著蔡歡砸了過去。
「滾你媽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