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命運起始 1

柳紅慢慢的喝著飯盒裡的粥，偶爾吃一小條鹹菜。嘴裡的粥飯淡而無味，可是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的難以平靜。記憶中，這一個白天都是沒有人過來看她的。大姑姐和婆婆是天黑的時候才一起過來的。那個時候她該有多傻啊，對這些一點都不介意不生氣。她理解每一個身邊的人，他們可曾理解過她呢。

許是真的餓了，或者是根本就沒在意，反正一飯盒的粥柳紅都喝進了肚子里。葉剛也是默默的坐著，看她吃完了，這才站起來說到。

「我先回去了，你睡一會啊。」

「嗯，謝謝你，你也回去睡覺吧。」

他走了，和五十年前一樣的。只是五十年的記憶鏈條，叫柳紅比那時候多了幾分失落和歉意。那個時候，她是遲鈍型的。對於葉剛只是當成了好哥們一樣。在青年點的時候，他是點長，她是團支部書記，就是那時候一句時髦的話，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一起下地幹活，一起開會研究工作。他比柳紅小兩歲，他叫她紅姐，幫她挑水燒炕...也幫她擋掉那些追求的者的進攻。他幫了她很多，她卻覺得那是自然的事兒。

因為柳紅一直把自己擺在大姐的位置上，感覺也就遲鈍了。後來，她還給他牽線結識了一個比自己小一屆的知青......直到N多年後，她才明白兩性間的付出都不是單純的。單純的只是自己的遲鈍或者就是和他無緣。

「柳紅，你怎麼還是一個人呢？婆家娘家都沒有人陪你嗎？」玉霞由一個中年女人攙扶著來到了她的病房裡，關切的問道。

「嗯，弄岔劈了，本來是大姑姐過來送飯，結果以為是我丈夫會請假過來，我媽他們也是因為婆家會來人，結果誰都沒來。玉霞，你過來了真好。還求你身邊的阿姨扶我去趟廁所，我都憋了好久了。」沒有像五十年前那樣她委屈的只能哭，而是淡笑著化解了尷尬和失落。

「客氣啥，別說你是玉霞的朋友，就是病友扶著去趟廁所也不算什麼大事。哦，對了，我是玉霞的二姨，你也跟著叫二姨吧。」中年女人笑著說。

「謝謝二姨了。」

「謝啥呀，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玉霞的命就不好，你們兩以後好好的處著。」

「好的，二姨。玉霞可是比我有主見，又是個中學老師，我記得她好像是在...瞧我這記性，昨晚聽完，在嘴邊上就是想不起來了。」

「二十中，郊區的。」二姨快人快語的說到。

「二十中，這回可記住了。」

上完了廁所，她們又聊了幾句，也就快要到中午了。柳紅並不是很餓，也就扶著牆慢慢的走著。五十年前，她可是很委屈的偷偷的哭了差不多一個白天。重生的柳紅可不會再隨便的流眼淚了。五十年他們沒變，柳紅變了。

隨便的走著也就走到了護士休息的房間，那個時候還不像很多年後，醫院都有護士站，那個時候護士都是在醫生辦公室的隔壁或者對面的屋子裡。柳紅敲了幾下門就走了進去問道。

「護士，聽說你們這裡也有收腹帶，不知是免費的還是收費的。」

「這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啊？」一個護士問到。

「她是昨晚值班的陳大夫的親戚。」另一個護士急忙說到。

「哦，也難怪。這個我們是有，本來是收費的，而且不在醫藥費報銷的範圍。你是陳大夫的親戚，那就另當別論，就免費送你一個吧。」那個護士很是通情達理的說著。

「別介，醫院有醫院的規定。我也不能因為這個事情，叫陳大夫為難。你們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錢，我買兩個，留著換洗的。」

「患者，你真是好人，這種事情往往都是叫我們最為難的事兒。賣你一個，另一個就算是我們送你的。理解萬歲。」

「好的，就是這句話，理解萬歲，你們也就別和陳大夫說這事了。我已經給別人添了很多麻煩了。」

「行，這事就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兩個護士也輕鬆幾分的說著。

花了一個收腹帶的錢，她拿著兩個用報紙包好的收腹帶來到了玉霞的病房。還沒走進去就聽見玉霞和二姨的對話。

「玉霞，你可想好了，做個未婚就有了孩子的女人，你要經受多少流言蜚語，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啊。」

「二姨，所以我這不是到您這邊住院生孩子嗎。生完了孩子您先幫我帶著，等我找到了新的學校在把孩子接過去我自己養著。對外就說孩子的爸死了。」

「玉霞啊，你這是何苦啊。你還這麼年輕，再找一個對象也不是難事啊。」

「二姨，這個我暫時沒考慮。我要自己把孩子養大，他投生到我肚子里這就是緣分。」

「唉，孽緣啊。」

那邊有人買飯回來了，柳紅也只好走進了玉霞的病房，把收腹帶悄悄的交給了她。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躺下，不禁想到，自己變了一點，卻知道了很多事情。

那個時候，沒人告訴她收腹帶的事兒，是等她休完了產假回到幼兒園上班的時候聽別人說的，每個醫院都有收腹帶，只是那個時候並沒有產後系統的恢復訓練，也沒有人重視這個事兒。但是柳紅敢肯定她哥的對象燕子是一定知道的，她表嫂也一定不想多這個嘴，可想而知，燕子這個她未來的嫂子只把柳紅當成了討好她哥的籌碼。想到那個時候柳紅對她萬分的感激是多麼可笑的事情。其實有沒有她，只要花錢沒有誰能拒絕病房裡多個人。而且是即將生孩子的孕婦，這個後門走的完全沒必要。而對於玉霞，柳紅是出了院就再也沒見過她，也就更不知道她的事情了。

過了中午不久，葉剛又回來了，這次帶了米飯和清淡的炒菜還有一碗雞湯。他那天根本就沒離開醫院，這是柳紅很久之後才知道的。可是現在的她已經知道了。

「葉剛，你是不是根本就沒走啊。」柳紅笑著問道。

「柳紅，我發現生孩子把你生的聰明了。」他也笑著答道。

「那是，用腿肚子想，你也不是回家了又回來的。這些都是醫院旁邊飯店裡買的吧。」

「是的，我總在你這裡呆著，怕是會叫別人說閑話，我尋思著有人過來陪你我就回家，沒想到我在醫院的長廊里坐了半天沒有看到程青的大姐，也沒看到程青。這才到飯店裡給你買了飯過來。」

「哎呀，這不就是互相耽誤了唄。我大姑姐每天是下了夜班就忙活我，又是剛處了一個對象，準是那邊有什麼突發的情況沒來送飯。婆婆那裡忙著做買賣，程青又是個會算計的人，一準是覺得統共才給三天的假，明天休息更划算。你也知道，我媽她們和老程家的人不對盤，以為有他們在就不願意過來了。這事兒都趕到一塊了，也就我倒霉了唄。」

「好了，你就別解釋了，這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心虛。快吃飯吧。我都給我媽單位打電話了，她也許晚上就能來看你。」

「你呀，大晚上的，還叫大娘往醫院裡跑幹啥。」

「沒事兒，我們家一般都是我爸做飯。雞湯趁熱喝好。葉剛很是關切的說著。」

亂了，當年的對話柳紅記得不是十分的清楚，但肯定不是這樣子的。當時她也解釋來著，卻不是這麼的從容，那是滿滿的委屈，一聽就是假的。

一個白天就這麼的過去了。大約是病房快要關門不允許探視的時候，大姑姐和婆婆才來到了醫院裡看柳紅。

「紅啊，媽白天是真的忙，程青給你姐的單位打了電話，你姐本來是想白天就過來的。只是她那個對象家臨時有事兒，就給耽誤了。」

「柳紅，你沒餓著吧，你媽她們白天是在這裡陪著你的吧。」大姑姐和婆婆說著和當年一樣的話，可是柳紅不會再像當年那麼的好說話了。

「媽，姐，你們都忙，就我是個大閑人，餓一頓兩頓的沒關係。我理解別人未必就理解。我媽昨晚陪了我一個晚上，回家沒休息就又回來陪了我一個白天。我是你家的兒媳婦，我不想多說什麼了。別的患者還以為我沒有婆家呢，都是娘家人陪著。」

「紅啊，你這是生媽的氣了，我和你媽也是沒法溝通，你媽的脾氣太急，還愛罵人。你說咱這親家見了面就吵不是也叫你為難啊。」

「婆婆，我媽的脾氣是不好，可也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不被欺負。您也是我姐的媽，您要是遇見我經歷的事兒，你不會生氣嗎。」她不客氣的說到。對娘家柳紅那時不懂的維護，卻不知也是再給自己添堵。現在她不會了，該說的話就是要敢說，該撒謊的時候她也說的心安理得。

「紅啊，你說的對，你該生氣。這醫院離著家也太遠了，不如你就出院吧，在家裡誰也不用請假，輪著給你做飯。」

「媽，這個還得聽醫生的，程青不是有三天護理假嗎。如果沒什麼事情，過幾天我在出院。」笑話，出院？憑什麼啊，三天是程青該付出的情感，對妻子對女兒。柳紅心裡暗暗的想到。

「媽，就聽柳紅的吧，三天以後，醫生不讓出院，我就繼續往醫院送飯。」大姑姐沒像當年一樣的勸說，也沒幫著她媽說話。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太過賢惠了就是懦弱的表現。你退一步別人就進兩步，賢惠不是獲得尊重的條件，只是別人欺負你的理由。

「媽，你回去吧，我和別人串了一個班，明天我上個白班連夜班，程青明天就能來醫院了。」大姑姐說著。這和當年的情景又一樣了。

婆婆走後，大姑姐很是神秘的對柳紅說，程青下了班，就激動的哭了。

她那個時候信了，他是因為當了爸爸激動的。可後來的解讀不是這樣的。柳紅希望重活一回，不會再給他重新另樣解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