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要殺我
有莊子說劍在前,硃英實難揣度荊軻的修為。根據荊軻的判斷,嫪毐此行必然有驚無險。
「斗吧,斗吧!秦王與嫪毐兩敗俱傷才好!」
硃英不無惡意的想。
荊軻似乎看出硃英的想法,道:「你是楚人,是不是覺得秦國內鬥不休才好?」
硃英點頭道:「你即然知道我是楚人,難道覺得我這麼想有什麼不對?」
荊軻道:「誠然!但我以為此非正道!」
「何為正道?」
荊軻正色道:「人人皆論天下,卻有幾人心中有天下?當年,大周天下邦稷無數,但都奉嫡系宗室,皆以尊王重道為禮。邦國雖多,但四海皆是大周苗裔,天下是為為一家。天下也本無楚國秦國之分,有的只有天下人。是故內無邦國之分是為正。
然觀當今之天下唯有大秦不論國人之別,就連朝廷之上多六國之士。前有商君出於衛國,呂不韋魏冉張儀皆是魏國人,昌平君是楚人,是以才智之士不論出身哪國皆能用之於秦。秦亦賴此得以國強。
反觀六國無一國無此心胸,都想著偏安一隅。四君子皆是國之公子,尚且多有不測,至死不得善終,更遑論別國士子,是以吳起遭戮士不南行,廉頗被冤士不北望!於是朝堂之上充斥竊國之徒,宗室之內皆是叵測之輩,如此焉能不亡?
是故六國皆失其正!
若以正道而言,你不應該是為楚國趙國想,而是為天下人著想!
自周室衰微以來,天下動蕩不安。萬民猶溺於水火之中。唯有救民與水火才算得上為天下之民考慮。是以一統天下不如說是安定天下。唯有安天下才是正道!」
硃英不禁想起楚國之事,心中悵然!
遠的不說,就是自己前來之前尚且有李園殺君之事發生,可想而知朝堂是何等模樣!這些人儘是野心之輩,無不在為自己著想,心中那裡還有楚國,眼中又哪有有天下!
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
孔子曾言,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
八佾六十四從,每一個從人都代表一個行業,以此六十四從代表天下萬民。故而八佾舞代表天下萬民獻舞,乃是當朝最高的讚美。
大周王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故天下皆是王庭,王庭就是天下。
萬民征伐諸國爭雄旌旗變幻是為舞,舞形容紛亂,八佾舞於庭實指天下大亂。
可惜諸國國人不惜天下大亂為自己謀利,是以唯恐天下不亂,這樣的事情做的出來,還有什麼什麼做不出來!?而孔子感慨,是可忍孰不可忍!
硃英忽然明悟孔子之言,心中某種堅持隱隱蹦碎,靜靜的閉上眼眸!
荊軻不禁一愣,那裡看不出硃英正處於某種奇妙的狀態!
荊軻也曾經歷過這種頓悟,如何不知道這將使硃英徹底蛻變!
硃英能看出李園的不軌之事,自然是才智之士。行氣凝脈早已圓滿,之後處於瓶頸一直停滯不前。此時信念蹦碎,靈台隱隱有了變化。
硃英的靈台是鑄劍台,劍台之上火光繚繞,一柄長劍垂豎而立。
長劍原本是劍胎模樣,一直不曾變化,此時劍台上大火熊熊燃燒,那劍胎變得赤紅一片,有莫名的符文隱隱生成,劍體也開始成形!
莊子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吾有三劍,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平民之劍!
另一個聲音介面道:吾當為王者鑄劍!
聲音是硃英的聲音,話落,劍胚變化!
黝黑的劍胚彷彿經過煅燒一樣變得通紅,劍身之上紋路顯現而出,仔細看去,燕溪之紋流於鋒,齊岱之紋流於鍔;晉衛之紋流於為脊,周宋之紋流於為譚!
硃英睜開眼眸,眸中似有天下!
荊軻稽首道:「多謝護法!」
荊軻頷首道:「恭喜突破桎梏,魚蛇化龍!此番耽擱我很久,我這便要離開!」
「你不是不準備出手嗎?」
「我不出手,不代表我不吃瓜,這麼熱鬧的事情,我怎麼會錯過!」
荊軻說完,身姿遊動如一條狡蛇破窗而去,蜻蜓點水般,幾個起落不見蹤影。
荊軻所謂的看熱鬧,是呂不韋門客死士刺殺嫪毐之事!
荊軻快要追上趙姬車架的時候,趙姬的車架停了下來。
趙姬撩開帘子問護衛:「為什麼停止前進,前面發生何事?」
「稟太后,前面山體塌陷有亂石擋路,我已經命人清除障礙!」
趙姬不由的想起嫪毐的交代,立刻覺察到不對勁兒下令道:「趕緊命令他們加緊戒嚴,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將對我不利!」
護衛先前只是隱隱覺得不對,聽趙姬一說猛然警醒大叫:「結陣防禦!」
護軍聞令而動,盾牌肅整頃刻間將車架圍的密不透風。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箭矢,而是山石。轟隆隆的聲音在兩邊響起,卻是刺殺的人早在山上布下巨石,一經引動滾滾而下。
盾牌防禦的了箭雨卻防禦不了巨石,軍陣經過巨石洗禮變的混亂不堪。刺客緊隨其後殺入軍陣直撲車架而來!
荊軻掛在一棵樹上一定也沒有參與的意思,拿著酒葫蘆小酌一口道:「軍陣看似亂,卻退避有序,陣亡之人並不多。校將組織下立刻就會重新結陣,他們這些蠢蛋一頭撞進去,軍陣變化必然會被切割開,然後被一片一片絞殺!」
在荊軻旁邊,無名背著弓箭挪諭道:「這也是那你的任務,你怎麼不提醒他們帶著人截殺目標?」
「因為目標並不在車上!」
「哦,那在哪裡?」
荊軻道:「我要知道何必找你前來?」
無名伸出一隻手問:「原來喊我前來是讓我替你找人,咱們親兄弟明算賬,我的工錢呢?」
荊軻道:「先欠著!」
無名知道荊軻向來言而有信,討價道:「后付的話,我要一半!」
「成交!」
二人商談間,下面軍陣變化。刺客原本沿著薄弱處突進,一陣搏殺已經沒有開始時犀利,這時阻擋在前面的軍士忽然閃開,露出後面的盾牆,讓一幫人無計可施,反而隨著深入陷入陣。雙方人數不相上下卻硬是被擠成一團,竟然成了以多對寡之式。
「果然如你所言,這樣下去這些人就要被團滅了!」
無名看向荊軻,荊軻嘿然:「還是先把他們撈出來,這可是大買賣!」
說完荊軻飛掠而上。
「還有人!」
士卒護衛大喊,紛紛舉著戈矛刺向荊軻,哪想到荊軻竟然踩著戈矛也能前進,身姿如魚長劍舞動間已竄到車架頂端。弓弩手怕誤中車架傷到裡面的貴人不敢放箭。荊軻乘機揮劍削斷車架支撐,用力一跺腳,車架四分五裂向四周落去。
裡面的人暴露出來,果然沒有嫪毐的身影。
趙姬身邊幾個健婦護著趙姬,舉著手弩抬手就放!
「上當了,那閹人不在!」
荊軻鷂子翻身躲過箭矢,毫不遲疑向外突圍。無名乘著護衛被荊軻吸引,張弓搭箭嗖嗖急射。護衛不料還有人暗施冷箭,紛紛中箭倒地。刺客的包圍圈立刻缺了一塊,刺客看到車架中人已知上當,情知是不可為,立刻沿著缺口突圍而去。
雖然只有兩個人,卻令護衛前後不能照應,那邊荊軻已經突圍而逃,這邊刺客一逃,無名收弓隱身退去。
「別追了!我們立刻會雍城!」
趙姬險些丟了性命,臉色鐵青。招呼追擊的護衛回防,心中不由得擔心起嫪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