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狼來

午夜狼來

小黑同學很傲氣很自尊,彷彿血液里流淌著高貴倆字,平時總是梗著脖子高昂著頭顱,睥睨天下的架勢,白饅頭和炸毛大叔想要和它親近,還得討好央求。鮮少像一般狗狗那樣,動不動就搖頭擺尾,吐著舌頭跟主人起膩。

世上的事總有個例外,如此貴族氣質的小黑同學單單對食物沒有抵抗力。一看見愛吃的東西,立刻綻放天真,狗態畢露。那股熱情的狼虎勁兒,好像全世界就剩下它和面前的食物。誰想和它爭,得問問它鋒利的獠牙先。

此時此刻,肉骨頭在前,它專心致志都專心不過來,哪有閑暇理會炙烤在他身上的視線?飯桌上的兩大一小愛說啥說啥,一律不關它的事。

「狗急跳牆,聽過沒?義犬救主,聽過沒?你們家小黑真仁義,見到你暈倒,那是當機立斷立馬跳牆出來向我求救。唉……這麼好的小同志咋就落你們爺倆手裡了呢?真是讓我羨慕嫉妒恨吶!」黑金昊望著跟肉骨頭死磕的小黑同學,長吁短嘆間透露出濃郁的艷羨,眼神里也裝滿把小黑同學搶回家的渴望。

白饅頭聽不懂啥叫羨慕嫉妒恨,只是純天然地感覺黑蜀黍又想把小黑同學搶走,哇地一嗓子跳離飯桌,肉呼呼的小胖身子擋住小黑同學,不許黑蜀黍亂看。

「小黑是把拔和小天天的!」

「好你個小沒良心的臭天天,有了小黑,就不要黑蜀黍了。虧得黑蜀黍看見好吃好玩的第一個就想到你,你想要啥就給你買啥,想去哪兒玩就帶你去哪兒玩,想逃課不去幼兒園還幫你裝病騙你把拔……黑蜀黍把你當心肝兒疼,你倒好,黑蜀黍喜歡小黑,你連摸摸都不讓,你個屬大衣櫃的小摳門!」

黑金昊一高大威猛黑金剛愣充被冷落的小媳婦兒,扭腰嘟嘴拋媚眼,拔尖了嗓子跟白饅頭含嗔帶怨地耍賴撒嬌。

這時候就凸顯出白饅頭久經歷練出的堅定強韌抗打擊了,擱別人看到這景兒早狂嘔著隔夜飯抽搐著昏死過去,小小的白饅頭非但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反而挺享受。抓抓高高揚起的小肉下巴,露出小小正太特有的迷人笑容,顛著一身小白肉跑到黑金昊跟前,爬上黑金昊膝蓋,嘟起油晃晃的小嘴兒,在黑金昊的黑麵皮上大大啵兒了個帶響的。

「小天天長大也孝敬黑蜀黍,和黑蜀黍孝敬小天天一樣那麼孝敬,黑蜀黍不生氣哈。小黑是小天天的小底迪,小天天好愛好愛小底迪,黑蜀黍最愛小天天,不捨得搶走小天天的小底迪,讓小天天哭哭,對不對?」

「你個小人精,就知道用這一套糊弄黑蜀黍。」黑金昊萬般寵愛地捏捏白饅頭的小鼻尖,笑得活似偷到蜂蜜的大狗熊。

黑金昊和白饅頭抱一塊兒啃來啃去、你儂我儂的親熱,炸毛大叔在一旁翻著白眼仰望房頂回想小黑同學跳牆求救的畫面。可想來想去,腦海中交叉回放的全是早晨到他昏倒前見到的一幕幕詭異情景,獨獨沒有狗急跳牆的印象。既然好哥們兒說得如此肯定,炸毛大叔推斷自己八成驚嚇過度,驚嚇跑了小部分昏死前的記憶。何況,那會兒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音容笑貌仿若生前的王大爺身上,忽略掉小黑同學的動向實屬可能。於是,撓撓鼻子,把這一頁又痛快地翻了過去。

翻是翻了,炸毛大叔挺高興挺榮耀,早上護主,下午救主,小黑同學的英雄狗狗屬性一天之內得到淋漓體現。英雄狗狗是隨便誰都能養出來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其主必有其狗,小黑同學完全感染承襲了他的高尚情操意志品質嘛!這麼積極向上、一心學好的孩子,真不枉他們父子收留疼愛,家門有幸,家門之光嘛!

炸毛大叔心情一激越,把桌上的大半盤豬蹄全犒賞進小黑同學的食盆。小黑同學看到一塊塊剁開的,肉皮紅亮,肉香濃郁的豬蹄們,水汪汪的藍眼睛亢奮得直冒綠光。嗷嗚一聲歡呼,健壯的身軀整個撲到食盆上,倆前爪死摟食盆,長鼻子拱進食盆,狼吞虎咽不忘護食。

光顧和小天天親熱的黑金昊眼睜睜見到最愛吃的炸毛大叔獨家秘方特製的醬豬蹄全變成狗食,也嗷嗚了一聲,真可謂心肝俱裂。

「我的豬蹄啊!馮天光你個暴殄天物的玩意,居然把我的豬蹄都餵給小黑?!合著我在你們父子心中的地位還不如小黑?!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你是大黑,它是小黑,身為哥哥,你得讓著它。哼!還不如我們天天懂事呢!」

「尼瑪啊!去你妹的哥哥,你樂意當狗爹,老子不樂意當你兒子!」

「把拔,以後黑蜀黍不是黑蜀黍,要叫黑葛格咩?」白饅頭咬著食指,好學好問。

「你們爺倆合夥欺負我個孤家寡人,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啊啊啊……」

吃飯時有伴奏,果然更有情調提升胃口。小黑同學在黑金昊高分貝的嘶啞嚎叫派的演奏中,吃得格外歡暢開懷。

看到愛犬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炸毛大叔微微笑,很欣慰。

飽餐過後,白饅頭和小黑同學在院里玩耍,炸毛大叔在廚房洗洗涮涮,黑金昊則圍著院子里的水井轉圈,不知在琢磨什麼。

炸毛大叔住的院落不知算不算古建,反正有些年頭,打他爺爺那輩兒就在這院里住。炸毛大叔在市中心有套兩居室,是他結婚時爹媽贊助買給他們小兩口住的。誰曾想,沒住兩年,媳婦兒就跟人跑了。炸毛大叔不想觸景傷情,加之白饅頭戶口落在他爹媽這兒,方便顧店兼接送白饅頭上下幼兒園,就和爹媽換了房住。

院子里有口井,也是有些年頭,據炸毛大叔爺爺說這口井比這院子年頭久,先有的井後有的院子。早先炸毛大叔爹媽住這兒時,會把瓜果梨桃放進水桶沉入井裡冰鎮,效果不比冰箱差,重點還沒有冰箱里的那股異味。

白饅頭降生后,炸毛大叔和前妻工作忙,沒多大精力顧孩子,平常就交給老頭老太太照顧,周末再接回家。老兩口怕一時看顧不到出危險,忍痛把井封了。然後,炸毛大叔離婚,回到這裡住,井就再沒開過封。

水井在槐樹下,就是老鬼王大爺現身的那棵槐樹。井邊由青石砌成,大概二十公分高。一塊厚木板去了稜角成圓形,正封住井口,上頭還穩穩壓了塊足有成人小腿高,一個成年男子環抱不過來的大青石。

也不知道炸毛大叔他老爺子當初哪兒找的石材,別說細胳膊細腿兒的炸毛大叔搬不動,黑金昊試了試,大青石也是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你怎麼又算計上這口井了?」遞給黑金昊塊西瓜,炸毛大叔坐在馬紮上歇氣。

「我覺得這井不用挺浪費,小時候來你們家,你們老爺子把西瓜撈出來切了吃,又甜又涼水還多,頂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好吃得多得多。」

「那是,那時候東西都是真材實料。哪兒像現在,轉基因,催熟,注射糖水……不好吃不,還危害健康。」

「這是一方面,關鍵用井水冰鎮沒怪味兒啊!冰箱這玩意,再怎麼清再怎麼防臭,還是甩不掉那股子味兒。」

「嗨!咱活到現在,吃了多少有毒的東西,也算百毒不侵了,這點味兒不算啥。」

「那也可惜了的。」

「我倒不覺得多可惜。自來水多省事,我們老爺子原先也就用它冰點兒水果,其餘也沒啥用處。封就封了,啥也不比我兒子安全重要。」

「這倒是。」黑金昊不無遺憾地拍拍大青石,坐在炸毛大叔對面。

「大黑啊,我有個事想不透。」

「啥?」

「你說這鬼不是都晚上出來嗎?怎麼大白天就顯靈了呢?」

「逢魔時刻,知道嗎?黃昏是日與夜的過渡時段,人和妖魔鬼怪能同時出現。」

「你說的是黃昏。從早晨開始,我這一白天看見多少稀奇古怪了?怎麼解釋?」

「興許你們家是聚陰之地,你是聚陰體質唄。」

「聚你妹!早前我咋沒聚?」

「你講話,顯性隱性唄。」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你跟我打聽這種事本身就特不正經,我一不是和尚老道,二不會算命跳大神,哪兒懂這些玄與玄的東西?既見之則安之,還是那句話,這也算超能力,慢慢適應你就淡定了。」

「淡定個屁!我今兒一開發了這超能力,那些東西就突然變得有攻擊性了。早晨那無頭鬼撞我們家門,要沒小黑護著,保不齊就撞進屋把我跟我兒子怎麼著了呢!還有下午回來路上,垃圾堆小矮人拿石頭砸我和我兒子……剛第一天就這樣,再多幾天指不定那些東西得凶成啥樣。我倒沒啥,關鍵我兒子這麼小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萬一被那些東西……我都不敢想。」炸毛大叔抹把臉,望著和小黑同學玩鬧成一團的白饅頭,眉頭擠出三座大山,沉重得他透不過氣。

「還不敢想?我看你沒少想。行了,別說喪氣話,你和小天天吉人天相,百毒不侵。再說,不是還有小黑忠心護主?」

「小黑真是好孩子。我真慶幸當初心軟收留它,才吃了我們家飯幾天啊,就立下這麼大功勞。趕明兒我得加倍對它好。」

黑金昊斜了眼跳來跳去的小黑同學,鼻子哼了哼,沒回話。

「大黑,你今兒留下住。我還是不太踏實,總覺得今晚會發生什麼,你長得比較鎮宅,你在,我比較有底。」

「嘿!我是秦瓊還是尉遲恭?什麼叫我長得鎮宅?我這叫高大威猛,陽剛十足!你個眉清目秀小白臉分明嫉妒!」

「誰說你是秦瓊尉遲恭?照鏡子看看,你這長相是標準的鐘馗!」

沉,重。

胸前壓得慌,胸口堵得慌。

濕嗒嗒,黏糊糊,滑溜溜,一下一下刷著他的臉他的嘴。

刷啊刷,刷到下巴,刷到脖頸,刷到……

還、還噴熱乎氣?!

炸毛大叔難受極了,全身都讓噴薄在他肌膚上的熱乎氣熏燙了,好像誰把他放進蒸鍋,當饅頭蒸。他不要熱乎氣,要新鮮的空氣,可他大口大口努力吸入的都是野獸般的渾厚味道。

「啊……啊……嗯……啊……啊——」

炸毛大叔呻吟著,不放棄地掙扎著,終於掙扎開了雙眼,兩簇幽藍火光立即映入他眼中,好似跳躍的兩團鬼火。

「啊——唔……唔……」

炸毛大叔下意識的就要尖叫,不想,說時遲那時快,黑暗中伸來一隻大掌扣在他口鼻上,將他的呼叫封鎖。

「噓——別吵醒天天。」耳畔低沉的男音明明那麼熟悉,卻透出令他心驚肉跳的陌生。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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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毛大叔的妖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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