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戶，吃不得！

小的時候，肖蠻蠻不知道怎麼和父親相處，在家的時候也就是叫一聲「爸爸」，問幾句成績，不咸不淡地敷衍一下，父女之間就無話可說了。

反倒是現在，和父親之間的交流漸漸多了起來：看到什麼可笑的，有趣的，順手給他發一個，每天晚上問問他是不是安康，或者約個飯，幫著父親打掃打掃整理整理，父女之間雖然還談不上親密無間，但比以前融洽多了。

呂林接了一個大活兒，二人加班加點近一周，終於趕完，客戶很滿意，隨即付了全款。呂林紅著眼睛，高興得大叫：「小蠻蠻，真是太爽了，如果每一單都能掙三四萬，那我們很快就要發財了。」

前段時間合起來也沒掙到這個數目，肖蠻蠻當然也非常高興，連聲道：「以後再要有這種好事情，別說加班一周，加班十天半月都可以……哈哈，要是錢更多，天天加班都沒問題……」

「小蠻蠻，你放心吧，一個朋友幫我介紹了MCN專業合作，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肖蠻蠻對這個不太熟悉，只想，能掙錢的就是好活兒，是好活兒就好好乾。

呂林馬上就給她轉賬一萬五，肖蠻蠻看了一下，退回去了：「呂林，你給我發五千足夠了。」

「說好了每次給你凈利潤的三分之一……」

她笑嘻嘻的：「我沒那麼急需錢，有五千足夠了，再說，我還有其他收入……你家裡急需，你先用著……」

呂林坐下去，不吭聲了，半晌，淡淡地：「小蠻蠻，如果我連你都要剋扣和壓榨，那，我真不知道自己這樣拼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肖蠻蠻心裡一震，勉強笑笑，嘆道：「好吧，那謝謝了。」

又打個哈欠：「好睏啊，我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足24小時……呂林，你也好好休息，別累壞了，你的網紅之路才剛剛開始呢……」

呂林眼睜睜地看她背著大包一陣風似的離去，目光慢慢收回來，看著茶几上大堆的水果、罐頭以及各種零食……都是肖蠻蠻帶來的。

自從去他老家走了一趟之後，她就不再和他討價還價，而且每次來都會買一大堆水果之類的提醒他補充維生素（他自己很少買這些「不必要」的東西）。

可是，這根本不是他的初衷。

天慢慢地黑了，他也沒開燈，坐在爛藤椅上，迷迷糊糊地，聽得自己內心憤懣的聲音：為什麼我們總是犧牲那些很重要的人去成全一些不值得成全的人呢？

憑什麼？

第一次拿到一萬五這種「意外之財」，肖蠻蠻樂得飛起，還在地鐵上，她就拉了一個三人小群：本周六中午，恭請二位大佬於XX餐廳聚會。

又特意註明：很貴的哦，人均800。二位大佬萬萬不可錯過。

那冬秒回：肖蠻蠻，你幹嘛充大頭？你發財了？

肖蠻蠻：是的，額外掙了一萬五。

順手又發了一個拼手氣大紅包，那冬秒搶，又問：肖蠻蠻，你幹嘛發這麼大的紅包？我告訴你，暴發戶嘴臉要不得，掙錢不易，且用且珍惜，與其吃這麼貴的，不如存起來，或者拿去買個好點的包包，女孩子，一臉窮酸相，高富帥看到你就躲得遠遠的。

肖嘉明：再貴的東西，吃了就沒了，蠻蠻，你省一點。

肖蠻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買個包我一個人高興，我請你們吃一頓，三個人高興。三不大於一嗎？再說我這麼青春無敵，以後掙錢的機會多的是。

那冬：就算吃，蒼蠅館子就行了。

肖蠻蠻：我們一家人從未進過高檔餐廳，偶爾去拔拔草也不行嗎？再說，又不是一把吃光，慶祝一下怎麼了？

肖蠻蠻：二位大佬就別推辭了，周六準時恭候您倆大駕。

那冬：……

父母養大子女，花了幾十萬上百萬也不嫌貴，子女偶爾為他們花點錢，他們就覺得浪費了。

肖蠻蠻是真心實意想請父母吃一頓大餐，直接就在網上定了座位，把截圖發在了群里。

下了地鐵，肖蠻蠻又接到母親發的私信：「肖蠻蠻，下周你和我們去把房子過戶了。老肖搬出去了，我也不佔他這個便宜，我也搬出去，房子歸你一個人……」

肖蠻蠻：「……」

「一個單身女子在外租房，魚龍混雜，也不安全，蠻蠻，你住在家裡就不用走了，我會搬出去的……」

「就算我不走，那女士你也不用搬出去吧？」

「我不佔老肖這個便宜！不要讓他覺得我打著你的旗號賴在房子里不走。離婚時我倆說好的，誰都不要房子，就留給你。」

肖蠻蠻：「唉，老父老母被趕出去，我獨霸房子……總覺得這畫風有點那啥啊……」

「肖蠻蠻，你少婦人之仁了，趕緊去過戶，免得夜長夢多……」

「我本來就是婦人嘛，未必然還是男人？」

那女士發了一排菜刀：「莫非你要把房子讓給肖威兄弟才甘心？」

肖威有了婚房，可肖武還沒有，現在房價這麼貴，肖家人對這套房子虎視眈眈也是事實。

那冬離婚時，唯一的要求就是房子過戶給女兒，肖嘉明也同意了，所以，一離婚，就借口自己一個人太孤單，催著肖蠻蠻搬回了家裡，目的是先「占著房子」，免得給他人不切實際的幻想。

肖蠻蠻當然不可能把房子讓給肖家兄弟，馬上就答應了。

肖蠻蠻回到家，那冬還沒下班，她也顧不得等母親，倒頭就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那冬上班去了，冰箱里留了涼拌雞肉和雞湯。

肖蠻蠻熱了雞湯，吃了兩大碗米飯，心滿意足，癱在沙發上，又覺得瞌睡來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躺了多久，聽得一陣一陣的敲門聲。

開了門，姑媽肖嘉水和肖威一起走進來。

這二人可是稀客，尤其是肖威。

肖蠻蠻很意外，但還是客客氣氣給他們倒了茶水，叫他們坐。

肖威比肖蠻蠻大了近三歲，一副大哥的派頭：「肖蠻蠻，你知道爺爺住院的事情吧？一直躲著藏著沒意思啊……」

肖嘉水：「蠻蠻，打你電話你不接，發消息不回，拉群你又退了，我們只好來你家找你……」

肖嘉水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爺爺的病情多麼嚴重，你父親又病得不是時候（逃避伺候），他們幾個已經輪流伺候了七八天，就連肖威也在上周六去替換了一天，多麼多麼不容易之類的話。

肖嘉水強調：「我是嫁出去的女，我沒得過老爺子的一毛家產，按理說沒有我什麼事，可是，畢竟是老父親，我還是去頂了整整一周，蠻蠻，你這個親孫女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

肖蠻蠻：「我爸伺候半個多月，你伺候一周，合著小叔叔就只去一兩天打了個醬油？」

肖威：「我和我爸都要上班，哪來的時間？」

「你們既然忙成這樣，那怎麼還有空來找我？」

肖威：「……」

氣氛有點尬，肖威面上有怒容，但看得出是在忍耐和剋制。

肖嘉水一轉眼：「蠻蠻，聽說你爸被趕出去了？這可不太對勁啊，你一個大姑娘住這麼大房子，自己父親流離失所，女孩子嘛，都是要嫁人的，拿了房子豈不是白白便宜了男方？蠻蠻，做女人最重要的是端著架子，自己倒貼房子，那是犯賤啊……」

敢情他們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房子？

肖蠻蠻平心靜氣：「女人的房子並不一定要做嫁妝！女人自己也可以住的！」

肖嘉水語重心長：「蠻蠻啊，我們做女人的就得明白一個道理：娘家才是家。有出息的女人呢，都去婆家爭財產，娘家的財產就該讓給兄弟，畢竟，兄弟的孩子才是傳宗接代……」

一句話，為誰傳宗接代，你就找誰要財產，否則，你就是個傻比。

什麼？你不傳宗接代？那你更不配要房子了（女人的個體哪有獨立存在的必要？）

「你媽這個人蠻不講理，上不敬公婆下不順丈夫，壓了你爸一輩子，就拿離婚這事來說吧，她簡直太不厚道了，看到家裡老人出事就跑掉，真的是落井下石，太讓人心寒了。這就算了，還把房子也要搶走……蠻蠻啊，房子給你，人家可是要笑話的，你看我，我什麼時候回肖家爭過東西？」

肖蠻蠻想起呂林的「名言」：等我有了超能力，我就把三姑八婆聚集到廣場上挨個扇她們嘴巴，因為，她們比男人更重男輕女。

「你爺爺聽得這事之後，非常著急，他沒法親自來，三番五次勒令我必須替他跑一趟……」

肖嘉水加重了語氣：「這些話我是代表老爺子說的：蠻蠻，這房子姓肖，必須屬於肖家子弟。肖武還沒房子，得優先滿足他啊……」

「為什麼？」

肖嘉水白她一眼：「這還用問嗎？你沒兄弟，你爸百年之後，誰抬棺？誰端靈？這不都得肖威兄弟上嗎？所以，房子當然得歸他們……」

肖蠻蠻：「我為什麼不能自己抬棺自己端靈？難道我抬棺，閻王會拒收？」

冷眼旁觀的肖威忍無可忍：「肖蠻蠻，你怎麼這麼說話？你一個女的，你有什麼資格抬棺端靈？」

「誰告訴你我沒資格的？閻王說的嗎？莫非你已經去見過閻王？閻王派你回來做他的宣講大使？」

肖威一耳光就扇過去：「沒規矩的丫頭……」

肖蠻蠻倉促躲閃，避過一耳光，卻碰在旁邊的茶几上，額頭上起了老大一個包。

肖嘉水急忙打圓場：「有話好好說（教訓得好），蠻蠻，長兄當父，你要尊敬大哥……」

肖蠻蠻狠狠瞪著他們，可肖威挽著胳膊，一臉嘚瑟，性別的優越感一覽無餘。

我是個男的，我有力氣，肖蠻蠻，你不服也得服。

這就是所謂的「吃絕戶」！

千百年來，無數女人因此被剝奪了繼承權。

但是，你打也打不過，吵也吵不過，只好認栽。

肖蠻蠻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二人見她摔門出去，以為她害怕，先跑了，肖威余怒未消：「這個丫頭簡直六親不認……」

肖嘉水說：「算了，我們也走吧……」

肖威去拉門，門被外面反鎖了。

肖蠻蠻靠坐在門口，直接報了警，又給那冬發了消息。

肖嘉水急了，隔著門大喊：「蠻蠻，開門，蠻蠻，你開門……」

肖威也大喊：「快開門……」

肖蠻蠻隔著門大聲道：「肖威，吃絕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今天你可以打上門，明天我讓你丟工作，留案底！！！！」

肖威拚命拍門，可是，一時三刻怎麼出得去？

十幾分鐘后，社區民警上門了。

肖嘉水迫不及待：「兩位同志，誤會，這都是誤會……」

肖蠻蠻：「這二人私闖民宅，要搶我家房子，我不答應，就打我，嚴重威脅我的人身安全……」

上門搶劫，罪加一等。

肖威見勢不妙，氣焰全無：「肖蠻蠻，我們怎麼也是一家人，你不要做得太絕了……」

呵呵，這時候，就是一家人了。

兩位民警看她頭上的包。

肖威急了：「這是她自己撞的，跟我無關……」

肖嘉水：「誤會，真的是誤會……警察同志，不用去派出所了吧，這麼小一點家庭糾紛，去了也是浪費你們的人力物力……我們真的是一家人，我是兩個孩子的親姑姑……他們是嫡親的堂兄妹……」

一會兒，那冬也趕回來了，看到那姑侄二人，氣不打一處來：「肖嘉水，你竟敢和肖威合夥上門打劫殺人？警察同志，我要求馬上去派出所立案，驗傷，提起刑事訴訟……」

肖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