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靜是只貓
安靜像只兔子一般,順著牆根往前躡手躡腳的一路小跑。因為天冷,兩個值日的太監靠在門口的背風處打瞌睡。沒注意一個小小的身影閃了進去。瑤琴急的在廊檐下,進退兩難。
安靜溜到前殿裡面,在一扇虛掩的小門旁站定。聽到裡面有高一聲,低一聲的吵鬧聲音。她蹲下身,探出半張臉往外看。就見完顏昭坐在高大的龍椅上,大殿兩邊站著許多大袍闊服的人。
在他的龍書案旁邊,有一個頭髮有點花白的老頭。老頭正在吐沫星子橫飛的大喊大叫,「現在的北遼已經今非昔比了!拓拔緒年富力強,治國有方。如果他要討伐我們,我們搞不好就得國破家亡,所以和親是上策!」
」請問太師,你是不是還要再嫁個女兒出去?」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年輕武官,帶著譏諷的語氣問。
老頭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完顏烈,別仗著自己是皇室宗親,又是五軍都督,我就不能拿你怎樣!」
「太師威武,殺人不眨眼。末將怕了!」那青年陰陽怪氣的說。老頭氣的渾身哆嗦。
「好了,十三皇叔,不要再跟太師吵了。吵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完顏昭開始打圓場。
「皇上,你覺得哪家宗親公主合適出嫁北遼?」太師藍元貞問。完顏昭想了想,「那只有讓武信君府的郡主出嫁了!麻煩太師去帶個話吧!」
藍元貞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好吧,明天我就去武信君的洛陽城走一趟!」「有勞太師了!」完顏昭拱拱手。
「老臣我還有個事。」老頭陰沉著臉:「皇上何時冊封我女兒為皇后?現在的竇后無德,又沒有子嗣!」
「太師,這就有點管的寬了吧!」完顏昭笑著說。「我是先皇委任的輔政大臣,我必須為社稷著想!」老頭一把拽著完顏昭的手,攥緊了。完顏昭臉色變的很難看。
安靜在小門外,看到完顏昭被欺負了,立刻怒從心頭起。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彈弓,又拿出兩顆珍珠。瞄準老頭的腦袋就是用力一彈,帽子飛了。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還多了一塊紅斑。疼的呲牙咧嘴。
殿上的大臣被搞得暈頭轉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完顏昭趕緊叫來殿前武士,抬著太師去太醫院。「哈哈,打中啦!」安靜一時忘形,竟笑出聲來。「誰?」幾個護衛衝進小門,把安靜給拉了出來。
「別動手動腳的!我會走!」侍衛們一見是個皇妃,嚇的都跪伏在台階下。完顏昭揮手讓他們退下。安靜一屁股坐在踏腳板上,靠著他的腿。
「蹲在那邊累死我了!完顏昭,你怎麼還不回家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完顏昭一看是這個混世魔王,趕緊低聲說,「乖乖坐著,別說話!下面好多叔叔伯伯們都在看著你呢!」安靜一吐舌頭,不出聲了。
完顏昭清了清嗓子,對滿朝大臣說,「這是新冊封的上陽宮越國夫人,與貴妃同等。各位愛卿見個禮吧!」眾大臣列隊跪倒,「貴妃千歲,貴妃吉祥!」「完顏昭,我要怎麼說!」
她緊張的抱著他的膝蓋。
「你就說,眾位愛卿免禮平身!」完顏昭低聲教她。她側了側身,「眾位愛卿,免禮平身!」「謝貴妃!」大臣們起身歸班站立。
大臣們一個接一個的出班奏事。安靜趴在完顏昭的膝蓋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大臣們看著覺得又稀奇,又好笑。完顏烈拽了一下丞相的袖子,低聲說,「此乃貓妃也!」丞相不解的看看他,「何意?」
「此女與花貓有何不同?雖處喧嘩所在,卻能泰然自若的安睡?雖然冒失唐突,卻不被人厭煩!奇女子也!」完顏烈調侃道。
「王爺,請自重!」丞相不滿的低聲警告。
「丞相若不信,你看那邊的御史。換作是皇后的話,那老頭早一蹦三尺,搬出一堆祖制來說事。你看他今天的表情。明顯是田舍翁看到孫女的表情!」完顏烈說著,指了指對面的御史。
丞相轉頭看了一眼。驚訝的看到,老御史的眼中含著淚,微笑著點頭。「奇!」他暗自感嘆。完顏昭看著幾個人在竊竊私語,只是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動作。然後揮揮手,讓眾大臣退朝回家。大家一起施了個禮,靜悄悄的退出殿外。
安靜突然感覺周圍沒有了聲音。睜開眼睛,抬頭看見完顏昭正笑呵呵的看著她。「貴妃,一堂朝會被你兩珠子打散了,厲害啊!」「完顏昭,對不起。我就是看那老頭竟敢欺負你,我才打了他!」安靜委屈的說。「不用說對不起,他狂,就該有點教訓!」完顏昭咬著牙說。
「該吃晚飯了,天都黑了!」安靜看了看外面,已經是夜色沉沉。
「好,先吃了你,再吃晚飯!」完顏昭把她抱起來,快步走向後宮。
「藍姐姐的爹為什麼那樣對你?」安靜頭靠在完顏昭胸前問。
完顏昭說:「他是要讓我廢了竇后,改立他的女兒做皇后。但如果我要那麼做了,洛陽的竇海青就會聯合北遼反我。老百姓就要遭罪了。」安靜說,「打仗多不好啊!他們就不能商量一下,讓竇姐姐讓藍姐姐做幾天,不就可以了?」完顏昭笑了,「你以為是過家家啊!」
「竇海青是兩朝老臣,跟著先皇南征北戰,立過不少戰功。現在是一方諸侯,野心勃勃。但太師更是前朝重臣,又是我做太子時候的老師。他們兩個之間,明爭暗鬥了幾十年,誰也不服誰!朝里許多大臣,也在他們之間左右搖擺。」完顏昭皺著眉說。
「我看就那個年輕的將軍不怕藍姐姐的爹,那是怎麼回事?」安靜想了想問。
完顏昭抱著安靜,輕嘆了口氣,「他是我的堂叔,我爺爺的第十三個兒子。從小失去了父母,在我父王身邊長大。十六歲被封為偏將,在到邊關帶兵打仗。現在朝里,我就剩他一個最可靠之人了。以後,若是我不在了的話,你可以求助於他!「安靜捂住他的嘴,「不准你說這話,你要保護我一輩子!」
完顏昭摟緊了她,「我答應你!」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上陽宮的窗戶投射進來。安靜睜開眼睛,就見玄真坐在床邊。「姨娘早安!」
玄真摸摸她的頭,「靜兒,我是來跟你道個別。馬上我就要趕去終南山!」安靜拉著她的手,懇求道:「姨娘,你就不能不走嗎?」
玄真微笑著說:「我們遇見是緣份。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如果還有緣,或許還能相見!我要囑咐你的是:不要輕信別人。大事不要輕托他人!」
安靜見實在留不住玄真。只能一路送到午門,灑淚而別。
瑤琴在安靜旁邊,有點不解的問,「女道長怎麼就教夫人一點點?」安靜看了一下她:「我姨娘已經教我很多了,夠我歷練很多時候!」
有內侍來報,「安慶宮惠妃等候夫人接見!」安靜對瑤琴說,「我們趕緊回去,聽完顏昭說過,他這個老婆脾氣挺厲害的!怕她又該罰我跪了!」瑤琴說,「這回你不用怕,我保證她比藍妃還要熱情!」「真的?」安靜將信將疑的往回走。
惠妃金秀,正在上陽宮後面的寢宮門口等候。見安靜來了,趕緊搶步上前施禮,「臣妾金秀,拜見越國夫人!」安靜雙手相攙,「姐姐,無需如此大禮!快請裡邊坐。」
兩人攜手同行,走進寢宮。
惠妃三十歲,身材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些。容貌很清秀,看著也就像二十歲左右的模樣。眉宇間透著一絲傲氣。
惠妃說,「聽宮女和太監們說,前陣子,妹妹得病了。如今可否痊癒?」安靜笑了笑:「一點小病,已經全好了。謝姐姐惦記。」惠妃命內侍獻上一盒人蔘,「這是我從北遼探親帶回來的,望妹妹笑納!」
安靜說:「我收了姐姐的禮,也沒有什麼回禮呀?」惠妃擺擺手說,「不需回禮,以後我們姐妹多親多近就是了!」安靜點點頭。
惠妃問:「這幾天,皇后可曾來過?」安靜搖搖頭,「不曾來過。從上次有了點不愉快,我們就不曾見過面!」
惠妃湊近了安靜,輕聲說:「可能她又回洛陽,看望她的父親去了!」安靜說,「這很好啊!孝順父母,是做兒女應該的。」
「妹妹啊!你真是太善良了。我告訴你,她那個父親是假的!」惠妃在安靜耳邊低聲說。安靜身體微微一震。「姐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惠妃緩了緩說,「聽說國丈是皇后的義父。但她這個義父蹊蹺的很!竇海青原來是先皇手下的一個副將。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變成了當時太子妃的父親。又一夜之間成了一方諸侯!」
她喝了口香茶,像講故事一樣繼續說:「從她來到這個皇城裡以後,竇海青就沒有再來過一次皇城,每年就派人送點東西過來。還想方設法,排擠掉朝廷的官員!皇后倒是去的很勤。一去就是一兩個月才回宮!」
講到這時,惠妃說,「這些話,由我口入你耳,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安靜點點頭,將信將疑。
又拉了會兒家常里短的閑話。惠妃告辭回去了。安靜坐著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