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兵行險招
在上谷郡的居庸關,趙信跟大部隊分道揚鑣而去。
這一行為當然讓許多的人都看到了,大部分人選擇沒看到,因為有可能是張遠交給趙信什麼特殊的任務。
不過大軍之中不是沒有那種看見張遠就不爽的人。
即便張遠再不願意,張騫也還是跟了過來。
張遠不是說討厭這些人吧,只是覺得他們會給自己拖後腿。
術業有專攻,張騫的強項在出使外邦還有絕地求生上,張遠可以肯定他是沒有打仗的這個天賦技能點。
趙信剛離開大部隊不到一天,張騫就憋不住過來問了。
「驃騎將軍,翕侯人去哪兒了?
我們好像沒有另外的安排吧?」
「你在質問我?」
張遠也懶得給張騫好臉色,之前張次公是怎麼坑李朔的,張遠現在還記憶猶新,他大不了把這一招也用到張騫身上。
就是給他一副鎧甲一把環首刀讓他帶著一千人馬衝鋒就行了。
張騫就算是想去他也得去,不想去還是要去。
大權在手天下我有!
張騫幻想著的是早日跟衛青的大軍會合,這樣一來張遠的兵權就要受到衛青的鉗制。
張遠任何錯誤的決定都肯定會被衛青否決。
如此一來張騫就有了機會,反盤的機會。
可現在這十五萬騎兵還是張遠做主,他就立馬跳了出來質問張遠,看起來是在匈奴的那段經歷沒有教會他做人的道理。
「下官不敢質問驃騎將軍,只是覺得我們應該開誠布公而已。」
「你知道上一個這樣質問我的人現在是什麼下場么?」
張遠說的就是韓説,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好了沒有,是不是留下了殘疾。
「下官不知,下官只知道要為大漢的利益考慮。
趙信本身就是匈奴人,他萬一投靠了匈奴,把我們的信息全都告訴給了匈奴人,這樣的責任驃騎將軍也承擔不起吧。」
張騫扣帽子的本事倒是不弱,可張遠一點都不在意他亂扣帽子。
「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說說。
那個人叫韓説,上大夫韓嫣的弟弟。
他早先在受降城質問我的口氣跟你一模一樣,然後被我抽了一百鞭,事後這麼大的一場勝利他沒有分到半點軍功。」
張遠說的輕描淡寫,但是身邊的幾個將軍俱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記得還有個叫李廣的拿劍指著我,現在人也在長安城養老了。
以前武安侯田蚡要殺我,現在田蚡在自己的侯國,而我已經是萬戶侯了。
還有個主父偃也跟我作對過,現在人已經死了吧。
張騫我勸你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不要因為一些事情惹得我不開心。
我現在完全可以明著跟你說,那李朔之所以被匈奴人抓走了,就是因為張次公把他扔到了匈奴人的包圍圈,而後管都不管他。
讓他跟一個匈奴武將對戰,那個匈奴武將也成功地纏住了李朔,繼而活捉了他。
你要是想要我在你陷入到匈奴人的埋伏時派人去救你,你現在就老老實實的待著,什麼事情都不要管,什麼事情都不要問。」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我要給陛下上書彈劾你。」
「彈劾我?趙破奴!」
「末將在!」
「如果長史張騫被匈奴大軍團團圍住,然後你派大軍去救他一個人很有可能損失上千人乃至上萬人,你還會去救他么?」
趙破奴幼年在廝混在匈奴地域,成年後才回到大漢從軍,一身的桀驁之氣,也不清楚張騫是個什麼人物。
可兩眼一掃還是明白這個人恐怕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
「回稟驃騎將軍,末將不會去救長史。」
「為什麼?」
「因為長史只會成為我們的負擔,但他死了之後或者被俘虜之後,我會選擇替他報仇!」
「匈奴人俘虜了他並且以他要挾你,你會怎麼辦?」
「長史在這種情況之下難道不應該咬舌自盡么?豈會給匈奴賊寇機會威脅我漢軍?」
趙破奴的話就跟一把刀子一樣插在張騫的心臟上。
他跟趙破奴無仇無怨,在出發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面。
張騫再看看其他武將,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不屑。
你可以沒有武力,但你起碼要像張遠一樣能夠出謀劃策吧。
只會搗亂的人在軍中是最不招人待見的,因為多一個這樣的人,將士們存活下來的幾率就會低上一分。
「張騫你可聽到趙將軍的話?你派人上書給陛下吧,我看陛下會作出什麼反應。
大不了我張遠不當這個驃騎將軍,讓給你當,你去跟匈奴人打仗?」
當著劉徹的面,張遠肯定不敢說出這番話,可一個張騫也無所謂。
事後張騫告御狀,劉徹也不一定信啊。
劉徹的性格就是對所有人一切事都持有懷疑猜忌的態度。
「驃騎將軍,是下官沒有考慮好衝突了將軍。」
「下去吧,有些事情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清楚,你要知道上一次我出征直到到受降城,其他人才知道我的目標是夫羊句山狹,陛下事先都不知道。
在軍中,保密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有些機密的事情不到最後關頭,我是誰都不會告訴的。」
張遠難得的耐著性子給張騫解釋了一番。
他也不想搞得最後真成了仇人,當初張騫還給了他不少種子來著,讓他能夠吃上葡萄哈密瓜這些水果。
在如今這個調味品匱乏的年代,水果的滋味就是最好的,不管烹飪出來的菜肴再好吃也比不上。
「下官明白了。」
張騫退了下去,大軍得以繼續向前行軍。
過了居庸關再往前走,就快過了長城,越過長城之後就基本是繞到了匈奴大軍的身後,張遠這十五萬大軍就要往東而行去漁陽郡的要陽都尉府。
從長城到要陽都尉府,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大軍一直都是急速前進的狀態行軍。
張遠在半路上也看到了匈奴人過境的痕迹,騎兵過去的地方都要比周圍的地平面低上一大截。
不過光從這個痕迹,張遠並不能夠看出匈奴有多少人。
到要陽都尉府之後,張遠出示了印信,要陽都尉才打開城門讓張遠進去。
張遠覺得大漢在邊郡設置這些都尉,讓大軍鎮守邊疆其實很好。
百姓在北方的敵人來襲之後,也能有一段反應的時間。
匈奴人劫掠漢人的收益並不是很大,不然每一次和親也不會能夠維持上許多年和平。
對比宋朝,都已經下跪了都不能讓異族滿意。
每次異族南下最先倒霉的不是宋軍,而是宋朝的百姓。
在大漢先倒霉的總是漢軍,如果漢軍守不住長城了,百姓才會倒霉。
到要陽都尉的第一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擠的滿滿當當的要陽都尉府,根本沒有一個能夠下腳的地方。
空氣中只有五種味道。
屎尿屁還有泥土以及汗臭味。
軍中的將士基本上就是拉完,然後用土隨便就埋一下,撒尿直接在城牆根解決。
至於馬糞根本沒有人清理。
環境惡劣至此,張遠也只能忍著。
以往都是在野外搭建營賬,環境再差,起碼空氣是流通的。
現在四面城牆圍著,還下著雨,張遠的心情真的是悶壞了。
可他現在也需要等待,等待趙信回到要陽都尉府,其次要想辦法與衛青取得聯繫。
漁陽城的情況必須要摸清楚。
張遠想到這一點后召來了趙破奴。
一個能自幼就在匈奴生活的漢人,能力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比較的。
「驃騎將軍您找我?」
趙破奴其實也很意外,自打從長安城離開后,張遠對他的關注要比對其他人多。
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官,也就這次有個機會出征而已。
在軍中他還不如高不識他們,到現在趙破奴也還不是校尉這樣的高級將官。
而張遠是大漢的驃騎將軍,萬戶侯,二人之間的地位差的實在是太多,張遠要是找人商量對策,也該是找公孫敖他們這些成名已久的武將。
「嗯,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只不過有些危險。」
「將軍您說,末將一定保證完成任務。」
張遠轉身指向了地圖上的漁陽城。
「我需要你去漁陽城,查探清楚匈奴大軍是怎麼將漁陽城包圍住的,他們的包圍圈有沒有防守薄弱的地方,或者我們有沒有機會可以聯繫到城內的漢軍。」
「末將領命。」
「等等,你最多不可帶十人,換上烏桓一族的服飾,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末將明白!」
趙破奴雙手抱拳單膝跪在地上,讓張遠想到當初的衛青也有這股子勁頭。
說實話還是年輕人好使喚,張次公那樣的老油條給他十個人讓他去幹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
他肯定會讓手底下的人去做。
這些人封了侯之後,骨子裡面的那股衝勁兒就沒了,也不怪劉徹找理由把這些人的爵位都剝奪下來。
漁陽城中的氣氛跟要陽都尉府的氣氛相比反倒是要輕鬆一些。
匈奴大軍撤走了三分之一的騎兵。
撤軍方向是漁陽城的南方。
匈奴大軍這麼一動,衛青就知道是那十萬大軍入駐到狐奴城了。
九十萬大軍一下子走了三十萬,這讓衛青心裏面的壓力小了許多。
現在漁陽城內有二十萬大軍,匈奴人就算是有攻城器械,衛青也有把握跟匈奴人一戰。
三弓床弩可是守城跟陣地戰的利器。
漁陽城的城牆最多能上來五萬大軍,衛青完全可以讓二十萬大軍分成四部分,一天換兩波。
每一波都能有喘息的時間。
可伊稚斜就是不攻城,每天的罵陣仍然在繼續,雙方就這麼耗著。
烏桓大單于跟渾邪王都跟衛青一樣不怎麼著急,即便他們手上的大軍都分了一半去了狐奴城。
著急的只有伊稚斜一個人,一天得不到他想要的勝利,他的威信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降低。
這一天,伊稚斜像往常一樣派人去罵陣。
衛青卻沒有跟以前一樣不搭理。
他繼續使出了匈奴圍城第一天的招數。
漁陽城的四面城牆又被他都給打開了。
伊稚斜大喜過望,因為渾邪王跟他說過,只要衝鋒的騎兵夠多,就能夠在城門關閉之前衝到城門之內。
他立馬將渾邪王跟烏桓大單于叫到他的大單于帳內,想要商議一下。
「二位可知道衛青又將漁陽城的城門打開了?」
渾邪王也搞不懂了,一樣的招數連用兩次,衛青這是傻了還是以為匈奴人都是傻子?
「知道,大單于你是想跟上一次一樣吧?」
「不,這一次我打算就按照你上一次說的那樣,先行派十萬大軍,而後如果能夠衝進城中,便讓所有大軍齊齊的往漁陽城內衝鋒。」
伊稚斜不想再拖下去了。
已經有匈奴士卒想要回到自己的部落放牧,再等下去夏天到來,草原上的牧草可就比不上春天的牧草嫩。
「好,我支持大單于的做法。」
烏桓大單于見渾邪王答應了,他也點了下頭。
「就這樣吧,希望能夠一舉拿下漁陽城。
我們已經被牽制在這裡很長時間了。」
渾邪王心裏面仍然沒有定下來主意,不然他就已經把心裏面的那條可以輕鬆滅掉漁陽城二十萬漢軍的毒計獻給伊稚斜。
衛青在漁陽城被圍城之後並沒有坐以待斃。
張遠一直以渾邪王投靠匈奴的假設在進行戰事上的推演。
而衛青也一直在想著自己這二十萬大軍該如何才能夠戰勝匈奴的七十萬大軍。
衛青流傳兩千多年的將名不是虛的。
他早就開始實驗自己心裏面的那些想法。
這天又把城門給打開便是一次實驗,只不過需要拿匈奴人的人命來實驗。
一向穩妥的衛青,第二次做出了冒險的舉動。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轉變,只是因為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道理是從張遠身上學來的。
匈奴人對大漢有著兵力上的優勢,穩妥是不能夠獲勝的。
就拿現在這個兵力對比,衛青一直穩妥下去的結果就只有一個,匈奴人發現你衛青不敢出城,那他們也不攻城了,直接調轉方向,要麼回草原,要不然就去攻打其他的城池,或者繼續向南騷擾大漢的百姓。
劉徹要的是勝利,不是匈奴人撤兵。
內政上沒有過錯就是有功,因為倉庫里的錢糧會慢慢變多。
可在軍事上沒有勝利那就是有罪,你不打勝仗然後還把全國上下倉庫里的錢糧都消耗沒了,這不是有罪這是什麼。
衛青再結合到張遠幾次對敵,發現張遠其實每一次都在冒險。
但是每一次都勝了。
不能說每一次都是僥倖,而是因為只有冒險才能夠出其不意。
漢人是比匈奴人多,漢軍也比匈奴的騎兵多,但是匈奴都是騎兵,機動能力強,他不跟你步卒打啊。
你要跟他打,就得出動自己的騎兵,然後人數上的優勢就沒了。
這樣的結果就只有冒險才能夠取得勝利。
衛青想要消耗包圍漁陽城的這些匈奴人,也只能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