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雛龍至,稚鳳飛。 第3章:廚師父,沈家的悲慘回憶。
聽著腳步聲遠去了,沈豐娘才緩過神來。
「這老神仙人倒是不錯,只是有些冒失了。」
「哎呀!三兒他娘,你可別亂說,人家可是神仙,隔著幾里地都能聽到說話的。」張媽邊說邊趕忙捂住了沈豐娘的嘴。
「真有如此神奇?」沈豐娘好奇的問。
「可不是嘛,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家男人進山打獵,被黑瞎子給舔了一口,半張臉都沒了,直接就死過去了。後來被同去的獵戶給救了回來,都說這人完了,救不活了。結果有人去醉仙居叫來老神仙給看看,你猜後來怎麼著?」張媽手舞足蹈的說著。
「後來怎樣?」
「後來呀,老神仙拿出來一個小瓷瓶,在裡面滴出幾滴仙水,抹在傷口上,然後又給他灌了幾滴,我男人沒過一會兒就醒了,後來在家養了些日子,臉上的肉也張出來了,等好了之後啊,連疤都沒留。你說神奇不?」
「真有如此神奇?」沈豐娘好奇的問到。
「當然,從那以後啊,這莊上的人都叫他老神仙。而且呀他那個人特別好,莊上誰家有個病啊有個災兒呀什麼的,只要找他,從來都沒推辭過,隨叫隨到,要不然怎麼能配上「神仙」二字啊!」張媽揚起下巴說道。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個大善人啊。」沈豐娘微笑著點點頭。
「但是說來也怪,平時這老神仙總是穩穩噹噹的,今天看到你家三兒以後,怎麼冒失起來了。」張媽納悶道。
沈豐娘低下頭假裝做活,並未接話。
夕陽西下,忙了一天農活的沈豐爹,卷著褲腿,扛著鋤頭,哼著小調,悠哉悠哉的走進家門。沈豐娘早早的在門口等候著,手裡還端著一碗水。
「官人,你回來了,累了吧,來喝口水。」沈豐娘溫柔的說。
「還行,不累,但著實有些口渴,三兒今天有沒有淘氣啊?咕嘟,咕嘟……」沈豐爹說完,大口的喝著水。
「一切都還好,只是下午燉魚的時候,三兒淘氣,爬到了鍋里,幸好……」
「噗,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還沒等沈豐娘說完,沈豐爹一口水噴了出來,嘴也來不及擦,就朝屋裡奔去。
進屋抱起熟睡中的沈豐,左摸摸,右看看。
「官人,你別著急,剛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三兒沒事,後來來了一個老神仙給三兒也看了,從裡到外都沒問題。」沈豐娘跟進屋來,安慰著說。
「哎,嚇死我了。」沈豐爹鬆了口氣。
「什麼老神仙?」沈豐爹忽然警惕起來。
於是,沈豐娘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真有如此神奇?只是這個娃娃親是從何說起呢?再有就是怎麼突然出來了一個老神仙,這個老神仙是什麼來歷呢?」沈豐爹邊說邊夾了口魚。
「哦!對了,張媽臨走前說,這個老神仙是咱們搬來之後不久,才來到周庄的。」沈豐娘補充道。
「是不是有點太巧合了?發生那事之後咱們就搬到了這裡,然後就出現了一個老神仙,總是覺得哪裡不對。」沈豐爹搖著頭,喝了口酒。
「不會是那伙人吧?」沈豐娘擔心的說。
「應該不會,要是那伙人的話,應該早就出手了,不管怎麼樣,該來的總會來,明天我去會會這個老神仙,哎!」
「嘭!」沈豐爹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輕點,嚇著三兒了,明天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些。」沈豐娘一邊給沈豐餵奶,一邊輕聲說。
沈豐爹縮了縮脖子,「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小心的。」
「什麼那伙人,那件事?爹娘好像有什麼秘密啊?」沈豐一邊幸福的吃著奶,一邊想著。
第二天早上,沈豐爹還穿著那身農夫的衣服,扛著鋤頭,朝鎮上的醉仙居走去。
走在鎮上的街頭,順著酒菜的香味,很容易就找到了醉仙居。剛搬到周庄的時候,沈豐還沒出生,由於家裡發生巨變,沈豐爹經常來這裡喝悶酒。
那時的醉仙居,還是個小酒館,老闆很精明,也很會做買賣。只是那時去那裡喝酒,只有幾個普通的熏醬菜和小冷盤,酒也就那麼幾種。這才一年不到,已經把旁邊的一個鋪面也兌了下來,規模擴大了一倍。看來生意不錯。
「李老闆,這才多久沒見啊,生意變得這麼好啊?」沈豐爹和李老闆打著招呼。
「哎呦,這不是沈先生嘛?您可是好久沒有光顧我這個小店了。」李老闆作著揖熱情的說。
「這不,我家娘子又給我生了個兒子嘛,一直沒空啊。」沈豐爹笑著說。
「哎呦,那可恭喜您了!給令公子辦酒的時候可要千萬要記得照顧照顧我這個小店啊。」李老闆說著客套話也不忘做生意。
「一定一定。」沈豐爹也客套著。
「沈先生今天來點什麼?我們這新來的廚師父,生意這麼好全指望他了,您也嘗嘗他的手藝,給點意見。」李老闆嘴裡說著,手上也不閑著,在一張本來就很乾凈的桌子上,麻利的用抹布擦著。
「我今天不是來吃飯的,我是來找老神仙的!」沈豐爹忙連連擺手。
「啊!是來找老神仙的呀,他就是我們這裡的廚師父啊。我帶你去找他,跟我來。」李老闆一點沒有失望的樣子。說罷帶著沈豐爹往後院走去。
「廚師父?啊,啊,那就有勞李老闆前面帶路。」沈豐爹微微一愣,緊跟著李老闆向後面走去。
李老闆拉開伙房的門,忽然間一股濃濃的水汽,夾雜著包子的香味撲面而來,逼得李老闆和沈豐爹退到了台階下面。
隨後從水汽裡面走出一個人,左手扇著面前的水汽,右手在本就髒兮兮圍裙上胡亂的擦著。
「李老闆啊,最後十屜包子出鍋了,你讓夥計收拾一下,我回去看看孫女,午飯前再過來。」由於看不見人,來人嚷嚷著。
李老闆恭恭敬敬的道:「辛苦了,魏師傅,請先留步,這有位沈先生到前面去找你,我把他帶來了。」
「哦?沈先生大駕光臨了?快隨我來,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又臟又亂的,哈哈哈哈!」說罷扯著沈豐爹就往後門走。
「呃?好好好,魏師傅,慢些慢些……」沈豐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魏師傅扯出了小門。
魏師傅的家就和醉仙居的後院隔了個小道,院子里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院子當中擺著一個石桌,和四把石凳。
沈豐爹剛一進屋,就看到屋內的牆邊上擺著兩個特大號的木盆,裡面裝滿了水,只是奇怪的是,彷彿這水中有綠光閃現。
屋內有一個土炕,收拾的很乾凈,炕上架著一個搖籃,搖籃裡面安靜的躺著一個女嬰,粉嘟嘟的小臉,長長的睫毛,兩個葡萄粒兒般的大眼睛晶瑩剔透,看著天花板,一點點櫻桃小口,好像在咕噥著什麼,很是可愛。
這時,魏師傅端過一碗水說道:「沈大官人,喝水,家裡也沒預備茶葉,你就將就將就,哈哈!」
沈豐爹接過碗,放在炕桌上,對著魏師傅深深鞠了個躬,「魏老神仙,多謝您對小兒的救命之恩。」
魏老趕忙上前一步,架住沈豐爹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沈大官人,莫要多禮,老夫到時,令郎已無大礙,我只是幫著查看了一下有無內傷而已。」
「那我也要感謝老神仙啊,再有在下只是一個農夫罷了,可擔不起官人二字啊。」沈豐爹低頭抱拳道。
「那老夫也只是略通醫術,神仙二字也是有些誇張了,叫我魏老就好了。但是湖州沈家乃是商賈大家,這「官人」二字……依老夫看來也不為過吧?」沈老意味深長的看著沈豐爹。
沈豐爹渾身一顫,「魏老此話何意啊?」
魏老摸了摸鬍子,微微一笑,「呵呵,湖州沈家,世代經商。沈祐,沈員外,樂善好施,扶困濟貧,在江浙一帶可是善名遠播啊。老夫可曾說錯?」
此言一出,沈祐渾身顫抖,後退一步,道:「魏老是怎麼知道的。」
魏老一把拉住沈祐的胳膊,把他輕輕按到炕上,柔聲說道:「員外請坐,老夫並無惡意,而且我年輕時和令尊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相談甚歡,也算是朋友吧。」
沈祐無力靠在牆上,默不作聲,彷彿在回憶著什麼,忽然雙目一亮,:「我想起來了,年幼時曾經聽父親提起過,有一次他的商隊路過雲鼎山,被山賊所困,幸得一位靈鶴居士相助,喝退了山賊,才得以活命。」
沈祐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的回想,「後來在聊天中得知,這位靈鶴居士,名字叫做魏無極。家父與這位魏居士,相談很是投機。再後來家父想許以金銀作為酬謝,被魏居士拒絕了,但是約定如若魏居士經過湖州,一定到家中做客。」
沈祐越說越激動,到後來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難道……難道您就是,靈鶴居士魏無極嗎?」
魏老眯著眼微微點頭:「正是老夫。」
此時沈祐已經熱淚盈眶起身匍匐在地:「叔父在上,請受侄兒一擺。」
魏老連忙起身,將沈祐扶起:「侄兒快些起來,快些起來,有什麼話慢慢說,慢慢說。」
此時沈祐已經泣不成聲,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渾身哆嗦個不停,可見受了莫大的委屈,說話暫時是不可能了。
魏老輕輕撫摸著沈祐的後背,待其有些恢復了,才輕聲問道:「侄兒,其實我是跟著你來到周庄的。那日,我路過湖州,想起了我和老哥哥的約定,便一路打聽過去,離著挺遠就聞到一股血腥味,便進去查看,場面甚是凄慘,並無一個活口,出來之後便看著你與夫人慌忙趕路的背影,怕你被人加害,便跟來了,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再也沒有加害之人。」
沈祐努力控了一下情緒道:「其實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那日夫人頭痛難忍,怕是有什麼異樣,我便陪同夫人去醫館查看,回來時聽到院內慘叫連連,無奈我並無半點武藝傍身,便和夫人偷偷躲進小樹林里查看情況,誰知從院內跳出了一個黑衣人,本以為我倆就要命喪黃泉之時,不知怎的,那黑衣人又返回院內,然後我和夫人就倉皇而逃,一路來到了周庄,用僅有的錢買下了這裡的一片窪地,和兩間茅屋,躲了起來。」
說到這裡,沈祐有突然哽咽起來:「只是可憐我那兩個慘死的兒子,我到現在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還有那四十多口男女老少,可我又偏偏沒有半點武藝,更不敢回去。該死的人是我呀……」
「你也不必回去了,前幾天我看你這裡無事,我便去了趟湖州,看到你的家裡已經被官府查封了,而且城裡貼出了告示,說你家被歹人洗劫,已無一個活口,也包括你,你們沈家名下的所有產業全部收歸官府。但是官府也不算太絕,把死去的人都厚葬了。」魏老搖著頭說道。
「身外之物已經無所謂了,只是我沒有守住沈家幾代積攢下的基業啊,還有我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啊,嗚嗚……」沈祐幾近虛脫了。
魏老把沈祐的腿抬到炕上,好讓他好好緩解一下,並給他服下了一粒藥丸。
等沈祐好一點了,輕輕的說道:「賢侄啊,事已至此,請你節哀順便吧,還好你夫人又給你生了個兒子,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也是天不絕你沈家啊。」
沈祐沒有說話,只是邊哽咽邊緩緩的點著頭。
「還有你仔細想想看,你們沈家是不是與誰結下了仇怨啊,下手如此狠毒。」魏老關心的看著沈祐。
沈祐雙手掩面:「我們沈家一向都是行善積德,說不上日行一善吧,但也從未記得與誰結下過仇怨啊。嗚嗚……」
魏老摸著鬍子道:「那就奇怪了,下手如此狠毒,一個活口都不留。」
魏老頓了頓接著說:「這個事現在急也沒用,你慢慢回想便是。只是你三兒子的體質你要注意些啊。」
沈祐抬起頭,擔憂的看著魏老問到:「三兒?三兒的體質怎麼了?」
魏老想了想道:「令郎從出生到現在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此時說道沈豐,沈祐暫時從悲傷中走了出來,思索了片刻道:「如若說奇怪的話,就是每當三兒傷風以後身體就特別的燙,以至於必須將其置於水缸之中方能緩解。」
「那便是了,令郎天生體質異於常人,必須從幼年開始細心調理,否則的話必會夭折。」魏老篤定的說道。
沈祐急得站了起來:「此話當真?那麼叔父,我那苦命三兒還有多少時日呀?」
魏老伸出五個手指肯定的說:「不及一掌之歲。」
「啊?」沈祐一屁股坐在地上,失聲道:「天絕我沈家啊,我那苦命的三兒啊。」
「賢侄莫急,你聽我把話說完,令郎的體質雖然危險,但是如若精心調理的話,或許可以因禍得福,也未曾可知啊。」魏老蹲下身來,微笑的看著沈祐,安慰道。
聽到沈豐有救,沈祐立刻緩過神來:「怎麼因禍得福,請叔父指點。」
「你來看。」說著魏老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瓷瓶:「只要每日將此液取一滴倒入溫水之中,讓令郎浸泡半個時辰,可保其五年之內安然無恙,如若再遇體溫升高之時,便倒入兩滴,即可緩解。」
沈祐小心的接過瓷瓶鞠躬道:「侄兒謝過叔父了,救命大恩,無以為謝!」
「謝就不必了,只是還有一事,不知夫人有沒有和賢侄說起啊?」魏老微笑的問道。
「我現在已經糊塗的很了。還望叔父提醒。」沈祐不好意思的說。
「咳!」魏老輕輕的咳嗽了一下,「我已經算過了,令郎與我這小孫女八字很和呀,且年貌相當,我想與賢侄定個娃娃親,不知賢侄意下如何啊?」
「啊!啊!」沈祐恍然大悟,躬身施禮到:「且不說叔父與我沈家有先後幾次的救命之恩,就算是先父在世也必不能反對。」
「那侄兒你的意思呢?」魏老明知故問道。
「全聽叔父做主,侄兒求之不得。」沈祐又鞠了一躬。
「哈哈,那是最好,那是最好啊!」魏老樂的合不攏嘴。
「那明日我便將三兒的生辰八字交給叔父。」沈祐說道。
「好吧,今天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魏老說。
「叔父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小酌兩杯,了表侄兒的感激之情。」沈祐說。
「不用了,眼看就要到晌午了,醉仙居那邊就要上客了,我得去上工了。」說著拍了拍圍裙,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沈祐一時沒放映過來,心裡嘀咕著:「一個堂堂靈鶴居士,為什麼要去一個小酒館干廚師父啊?」
心裡正想著,魏老已經走到門口了。
沈祐趕忙追上去,邊跑邊大聲說道:「叔父,你走了,不如把孫女放到我家讓我娘子照看吧?」
遠遠傳來沈老的聲音:「不用了,丫頭自己乖巧的很,不會有事,再說豺狼虎豹也近不了他的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