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澤蛇
尖銳的破空聲,閉目等死的施夷光先是被濺了一臉血泥,緊接著她被眼皮中透進來的光芒驚醒了。
黑暗被驅逐了,光源是兩百多米外的四枚大燈,像是四枚小太陽,刺的人睜不開眼,這燈的亮度,不像是汽車上的遠光燈,反倒是像防空的小型探照燈。
是學院的執行官專用配車,這可是高級執行官才能調動的鋼鐵大傢伙,執行部大佬們的座駕,施夷光這樣的萌新預備役執行官,只遠遠看過。
施夷光驚喜交加,命不該絕,不用陪死鬼師兄共赴黃泉了。
她沒來得及歡喜,便聽得身邊悉悉索索,那沒了半個頭顱的死鬼師兄緩緩站了起來,森白的獠牙,細長的爪子,對著她脖頸撕咬過來。
這死鬼師兄,比喪屍還頑強,腦袋破了個大洞,卻還兇悍的一塌糊塗,就像是毒液,像終結者,像金剛狼,像死侍,反正就是不像人。
施夷光掙扎,卻沒用,全身依舊麻木。
眼看著獠牙即將刺入自己的脖頸,施夷光慘叫:「大佬救命啊,大佬救命啊,要咬了,要咬了!」
又是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施夷光臉上再次濺了一臉血泥,死鬼師兄又被強大的衝擊力掀翻出去,胸口破開了一個碗口大的洞。
軍用88狙擊步槍,無托設計,容彈量十發,五十米內,精準度能打斷牙籤,一千米內,可以有效擊穿五毫米A3鋼板,學院的最普及的狙擊步槍之一!
施夷光在學院射擊館摸過,僅僅是摸過。
屍口逃生的施夷光心裡狂扣666,不愧為高級執行官,這槍法,沒的說,瓢潑大雨下,彈無虛發,只比隊長大大差一點,好吧!
死鬼師兄嘶吼,重新爬起來,可迎接它的是另一枚子彈,它再次被掀翻在地,一而再,再而三.......直到遠處那輛鋼鐵大傢伙車門被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那裡。
一柄寬大的黑傘,獵獵作響的黑色風衣,挺拔的身姿,孤傲的氣質,輕抬雨靴,踏浪而來,這種氣勢,如此的熟悉!
「哇,哇,哇,是隊長大大嗎,救命啊,我被咬了,我要死了!」施夷光絲毫不顧啥淑女形象了,慘叫哀嚎,怎麼慘,怎麼嚎。
可算是見到親人咧。
那邊黑傘下的男人對施夷光的求助充耳不聞,輕輕關上車門,從容不迫,衣袖飄飄,在四枚大燈映照下,影子被拉的延伸到天際,宛若單手撐天的巨人。
死鬼師兄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嗅到了危險,竟然丟開施夷光,扯著嗓子低吼,他低著頭,身邊每一個集水坑竟然都出現了一個電離旋渦。
接著,在施夷光萬分震撼的目光下,死鬼師兄抬頭,眼球竟然不再是血紅色的,電弧的藍白色壓過了血色,不止如此,他體外空間被高度電離,那些細密的電弧,像是盤根錯節的舞動,又像是只露出尾巴的毒蛇,瘋狂的舞動!
死鬼師兄在萬千電蛇的簇擁下,緩緩升空,懸浮在離地兩米的空中,通體都散發著光芒,宛若執掌雷霆的真神降世,尊貴神聖。
天空中的黑雲還在聚攏,其中一道道藍白色的電弧涌動,它們像是兇狠的獵犬,齜牙咧嘴,靜待下方雷神一聲令下,就蜂擁而出,將敵人撕成碎片,烤成廢碳!
「契約—雷澤蛇!」施夷光乾咽吐沫,一定程度操縱電離,活著的雷公。
死鬼師兄活著時候也是個狠人啊,擁有契約的執行官,而且是這種威名赫赫的契約,宛若神跡。
施夷光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被死鬼師兄近身之後站都站不起來,只是待宰羔羊,她被放電了,某種特殊的生物電,輕鬆把她給電癱了。
死鬼師兄不應該姓張,應該姓楊,名永信。
遠處,緩緩走過來的一襲黑傘,並沒有因為威嚴的『雷神』而退卻,他依舊從容不迫,一步步朝前,在磅礴大雨中,閑庭信步,一塵不染。
兩個傢伙在相互靠近,一個威嚴神聖,一個從容冷漠。
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死鬼師兄停住了,猛地睜開雙目,眼眶中兩枚藍白色的電球呼啦閃爍,一道藍白色的閃電天劍,從烏雲中探出,筆直而落,力劈那襲黑傘。
黑傘被丟了出去,迎上了天空中的閃電,下面那道挺拔的影子卻若出鞘的利刃,絕緣的靴子明明是踩在水坑上,卻發出爆鳴,幾個縱躍,踏在了某面斜倒的墓碑之上,一蹦兩米高。
他像是高爾基筆下搏擊風浪的黑色海燕,搏空而出,突近了死鬼師兄,靠著絕緣服,突破一道道藍白色的電弧,貼近,絢爛的煉金唐刀劃過,飄然的落地。
特殊材質的黑傘也被閃電擊落,竟然分毫無傷,輕飄飄的落回他的手中。
他的腳下,雷神的兩截殘屍無力摔落。
一擊致命,死鬼師兄恢復能力沒用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像是武林高手之間的對決,或許會有肅穆沉寂的對峙,和決勝只在於一招。
撣了撣肩頭的雨水,黑傘瞥了眼蹲在墳上,愣愣,憨憨的水鴨子,不說一句話,掉頭就走,冷漠的像是陌生人。
「呀!」水鴨子這才驚醒,搏殺已經結束,隊長大大要走了。
施夷光甩了甩麻木的四肢,拖著登山包,瞥了一眼橫屍當場的死鬼師兄,打個冷顫,一路小跑,追著隊長大大去了。
至於這詐屍現場,用不著他們處理,自然會有當地分部執行官善後。
大雨滂沱中,黑衣男人撐著黑傘,面無表情的朝前,傘邊上,跟著狗腿子一般的施夷光,雖然渾身濕透,卻不敢蹭男人的大傘,乖乖的保持距離。
「隊長好厲害!」施夷光拍馬屁「謝謝隊長救我。」
黑傘下的男人根本不理她,一如既往,冷漠的像是一座萬年化不開的冰山。
隊長的車。
男人收傘坐了進去,緊接著關門,換掉絕緣長靴,熄了大燈,發動機嘶吼,壓過荒草,一個漂亮的甩尾,近乎是原地漂移了車頭,轟鳴著,隨時能衝出去。
施夷光還在車外。
「隊長,帶帶我唄,天黑,還下雨,還沒燈!」施夷光敲著窗戶,一臉賠笑,活像個古時候伺候大家少爺的二狗子。
隊長好看的眸子斜了她一眼,然後打開了後備箱。
「謝謝隊長大大!」施夷光感激不盡,點頭哈腰,一溜小跑到車後面,盡量擰乾衣服,把鞋在邊上的草叢裡蹭蹭,蹦著爬進高大的後備箱,然後自覺地關上,心裡卻暗暗嘀咕,那句話怎麼說來者,虐什麼一時爽,追什麼火葬場!
不過還好,隊長暫時還算有點人性,開了空調,溫度還挺高,車速不快,挺穩的,水鴨子不知不覺的就沉沉睡過去,這一晚啊,身心俱疲。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死鬼學長咬死了,靈魂出竅,栽入水裡,被一陣旋渦裹挾著,就像被強力抽水馬桶沖了,衝去了未知之地。
她沒出現在下水道,而是出現在了一個奇幻的世界。
一條渾濁的大河,分開兩個世界,右邊開滿了茂盛的蔚藍色的花朵,左邊似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只有一條藍色的石子小路通向最深處。
她在黃泥大河的上方,一座蠻荒巨獸白骨砌成的骨橋正中間,被一紅一黑兩個世界夾住,不偏不倚,就是正中間。
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呼喚她,兩邊都有,那麼親切,那麼溫柔,都想讓她過去,只要她有過去的想法,只要她下了這座白骨橋,就立刻會有數不盡的奴僕恭順的爬過來,跪在地上,讓她踩著它們的後背上轎。
只要她偏向任何一個世界,她就能獲得皇者的待遇,可她不敢,莫名的有種感應,無邊燦爛的花海之後,或者藍色小路盡頭,迎接她的會是一座青銅鍛造的斷頭台。
像是神話時代的獻祭,美麗的女子們總是被打扮的衣著鮮亮,平躺,被無數雙手高舉前進,宛若地位尊崇的女皇,被她的臣民們發自心底的敬愛。
可女皇們的歸宿,會是洶湧的大河下的吃人龍王,或者縹緲著雲煙萬丈懸崖中的猙獰山神,亦或者散發著腥味,藏著山嶽巨蟒的深淵。
施夷光本能的覺得,待在大橋中間是最安全的,只有呆在這裡,她才是她!
她縮著身子,縮在角落,直到夢醒了,兩個世界煙消雲散,施夷光還是施夷光,並沒有變成什麼奇怪的東西。
施某某是從自己三米寬的柔軟大床上醒來的,一睜眼,建康城,建康工程科技大學,古歷史研究系,別名,稷下學院,一個超級暴力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