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鴛鴦二字怎生書 【1】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一卷鴛鴦二字怎生書}
洪蒙大陸,北天灼國。
赤歷973年,天灼新帝登基,平內亂,掃西北,四海來朝,八方來儀。盛世局面為洪蒙之最。
赤歷976年,大將軍沈良辰平定東夷,皇帝在都城鳳昭為沈良辰大擺筵席。
都城鳳昭,日月大殿。
沈良辰與楚長亭的初見,就是在這次慶功宴上。
沈良辰從未見過那麼美的女子。
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淡眉如秋水,碧肌伴輕風。眼眸含波,朱唇似染。芊芊細腰似二月楊柳,輕輕一閃便若魚游淺底。身著緋紅錦鯉錦羅襦裙,赤色俊鶻銜花束腰,腳踏玄冰錦繡鞋。舞動起來仿若三月桃花翩然靈動,一顧一盼間流轉芳華萬千。
沈良辰痴痴看著,不知不覺間酒灑了滿身。
一舞終了,楚長亭蓮步輕移,福身行禮,朱唇輕啟,道:「臣女楚長亭拜見皇上,恭喜皇上平定東夷。」
「嗯。」皇上臉上未有一絲波動,眼睛掠過楚長亭看向眼神迷離的沈良辰,鳳眼微眯,倏地閃過一絲笑意,然後揮揮手說:「先入座歇息吧。」
「是。」楚長亭起身,緩緩坐到當朝宰相、兩朝元老楚明鴻身後,拿起桌上剛沏好的玉露桂花釀微抿一口,眼神偷偷瞄向皇帝。
皇帝端起九龍鑲金銀杯,若有所思地輕晃兩下,然後微微一啜,眼睛定定望向沈良辰,嘴角輕揚,威聲道:「沈良辰,此次你又立大功,想要朕賞賜你什麼,說吧。」
「喂,尋兒。」楚長亭扯了扯身邊婢女的袖子,臉上笑出了梨渦,輕聲道,「你說當朝皇上在位三年,可後宮還是一個人都沒有,而且聽說他是個冰塊臉刀子心,除了沈良辰,從來不對任何人笑。你看他如今望向那白臉將軍的眼神,該不會是對他有意思吧......」
「誒呀小姐你在說什麼啊!」尋兒被楚長亭說的羞紅了臉,急忙四下看看有沒有人注意這邊,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小姐你也不怕被別人聽到,這樣胡言亂語,也不羞人。」楚長亭看著尋兒的窘迫模樣,用手絹掩著嘴肆意偷笑,眼睛也變成了月牙兒,閃著星星點點的光。
「楚長亭。」皇帝冰冷的聲音讓楚長亭差點把剛入口的葡萄吐出來,她急忙抹抹嘴,然後起身行禮,有些慌亂但也不失穩重道:「臣女在。」
「朕剛才的決議如何?」皇帝嘴上問著楚長亭,眼神卻仍停留在沈良辰身上,眼中有深不可測的情感似深秋潭水,漾著迴旋的波紋。
「啊......呃......」楚長亭攥緊袖子,自己剛剛只顧和尋兒說笑,怎麼會曉得皇上做了什麼決議?!楚長亭猶豫兩秒,計上心頭,本著怕馬屁的原則,脆聲道,「皇上做的決議,怎樣都是好的。」說罷還不忘向易輪奐諂媚的一笑。
「好,」不知為何,易輪奐的目光始終未投向楚長亭,他挑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就擇個良辰吉日,把婚事辦了吧。」
楚長亭心中一空,虛汗一下爬了滿身。她急忙抬頭張望,這才發現沈良辰正以臣子之禮跪在大殿中央。什麼?婚事?和誰?不會和這個長得像個文弱書生的野蠻將軍吧?不要啊!我才十六歲,及笄禮都沒過幾天,雖是該出嫁,可我也不要和這樣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啊!我的餘生的幸福就這樣葬在自己的手裡了嗎!?楚長亭急忙求救地看向楚明鴻,軟軟地叫了一聲:「父親......」
楚明鴻回過身說:「還不快謝恩。」
楚長亭突然感受到大殿之上皇上不容置喙的冰冷目光,心中驚詫悔恨交織,但終究還是在父親的逼視和皇帝的威嚴下俯身跪地,深吸一口氣道:「臣女楚長亭......多謝皇上賜婚。」
楚明鴻滿意地點了點頭,沈良辰是護國大將軍,論身份地位,舉朝上下除皇上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如他般配得上自己的女兒。況且自己的女兒生性嬌氣,雖人前穩重,但人後卻瘋瘋癲癲,一身小孩子氣。想必除了沈良辰,也沒人能鎮得住自己的女兒。
宴會結束,楚長亭悶悶地走到自己的轎子旁,望了望四下無人,就伸腳猛地踢了一下自己的轎子,轎子上的紅漆連同自己鞋上的珠子都被撞得落了地,尋兒看著只覺肉痛,這頂好的一個檀香紅木轎子,就這樣被自己的小姐生硬硬地踹了下去。
「都怪你!」楚長亭臉漲得通紅,秀眉半斂,哭得梨花帶雨,將手中的手絹甩倒尋兒身上,「我就這樣被不明不白的指給了那個風吹日晒的白臉將軍,我之間一次都沒有見過他!我餘生的幸福就都這樣被毀了!」
尋兒最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氣,只好把手絹撿起來撣了撣,然後去幫楚長亭順胸口,勸道:「好了好了小姐你別生氣,皇上金口玉言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咱們要是想退婚也不成了啊,況且那沈將軍一身武藝功勛累累,長得也是玉樹臨風,小姐嫁給他也不算虧待了自己。」
「尋兒!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要不然把你嫁給他算了,反正我死也不會嫁的!」楚長亭又從袖子里抽出了一個手絹,委屈的給自己擦淚。
「哈哈哈哈,想不到楚家大小姐還有調戲婢女的癖好啊,我今天在大殿上算是見識到了。」沈良辰爽朗的笑聲從身後響起,楚長亭猛地回頭,只見沈良辰退去禮服,一身鶴白蜼紋大氅,手中一把牛骨摺扇輕輕晃著,劍眉星目,衣袂紛飛,所過之處一陣桂花淡香,隨著月光氤氳在夜色中。
尋兒看痴了。
當真是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你!」楚長亭眼淚一下噴涌而出,雙頰緋紅,小嘴都被氣歪了。
「誒你哭什麼?」沈良辰一見楚長亭哭了,一下亂了陣腳,手忙腳亂收起摺扇去拭楚長亭香腮上的淚珠,卻被楚長亭猛地閃過,楚長亭用力拍了一下沈良辰停在半空的手,然後用手指著沈良辰不知所措的臉,憤憤說道:「沈良辰,你給我聽好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沈良辰愣了兩秒,眼中閃過星星狡黠的笑:「這可是皇上指的婚,怎麼著你想抗旨不尊?」
「我...我不管!」楚長亭一甩袖子,「誰要嫁給你這樣一個要文不文要武不武天天日晒雨淋的汗臭將軍!你瞧你打扮的不倫不類,明明是個將軍還穿成個白臉書生的樣子!將來再找個三妻四妾,本小姐怎麼受得了你的氣!」
「你若是不喜歡我打扮成這樣,那我下回就英氣利落些不就好了。」沈良辰輕輕拽了拽楚長亭的袖子,被無情甩開后突然後退兩步,鄭重其事的舉起右手道:「我沈良辰今日在此立誓,星月為鑒,天地為證,今生今世只娶楚長亭一人,如若反悔,天打雷劈。」
楚長亭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全被沈良辰那一句只娶一人噎了回去,她迅速轉身上轎,將眼底的波瀾隱於夜色,嘴上仍是不饒人,脆聲道:「等著被雷劈死吧!」隨後匆匆離去。
沈良辰望著楚長亭離開后,從袖裡抽出一張不知什麼時候從楚長亭那裡偷來的手絹,借著月色,沈良辰看見手絹上分明綉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字樣。
怎麼...難道這小妮子,心裡有人?
沈良辰靜靜佇立,挺拔的身板像一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