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凈化
不逝韶華凡界第一百六十章凈化「我們猜測,曾經只在乎實驗結論卻對任何人毫不上心的仰空會變成這樣,是在自己身上施了術,抑制住一部分自我,而另一部分自身特質,則被放大數倍,使他變得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司命接著道,解答了丁若羽還未來得及問出口的話。
至於仰空這麼做的目的,到現在也無人知曉。
司命只知,接下來的百餘年裡,他確實將離泓看作了真正的親人。
「小聖主僅三百餘歲,她的能力可還原某些發生過的事情的真相,但……畢竟還太過年幼,此法每使用一次,對她的損耗也相當大。」司命嘆道,在密室背著手裡緩緩踱步,最後停在榻前,「冰牢里關押著被仰空操控過的能力者,儘管被制服,卻失去了異能。這些能力,已盡數為仰空褫奪,再也無法恢復。」
聽到此處,丁若羽方驚異道:「仰空的能力也是吞噬?」
「非也,他本身便擁有三千法則之力。」老司命面露沉重。
一旁,長明燈告訴她,所有異能者擁有的能力都是完全不同的,除了統合囊括了幾乎所有異能的仰空。
「他偏偏沒有吞噬之能,僅可剝奪他人的力量。」長明燈指著離泓道,「只會他的第一步!」
即便如此,仰空的存在,仍讓所有人束手無策。
被奪去的那些能力,亦會化作比尋常念力更為精純的法力,使其不斷提升,永無止境。
在其消失的幾百年間,不知暗中奪走了多少人的異能,他此刻的實力,早已無法估量。
「無人知曉他的最終目的,但絕非單純為了追求力量,更不會是什麼好事。」司命道,「我們與之對抗毫無勝算,只能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
而阻止仰空的關鍵,在於本應被離泓藏起來的魔族聖物冰靈石。
「冰靈石?那是什麼?」丁若羽想起上元夜在河堤旁,聽陳清漪提過此物。
司命道:「是一種能將本性狂躁貪婪的魔族轉變成如常人般能控制住自己、擁有理智和情感的晶石,又被稱作凈化石。」
如此重要的晶石,現如今,僅剩下離泓手上的那一顆。
萬年前,因特殊的地貌和環境,魔域中存有大量的凈化石。那時他們的統治者熾樹不喜鬥爭,與天界簽訂休戰協議后曾多次往返於兩界,共同尋找到凈化石的使用方法,並以此法「凈化」出第一批魔族。只是,這一次並不完美,有半數以上的人完全喪失法力,變為了弱不禁風的普通人。
後來隨著實驗改良,熾樹研究出一種幾乎不會弱化魔族軀體及能力卻可以直接改變其心性的用法,便立即將其推廣至全族,甚至下旨令所有新生兒都實施此法,以減少日後同族間的暴力和爭鬥。
但所有的事情都無絕對,仍有極少數拒不參與的魔族與無人看管的孤兒。他們有的不願意被「凈化」,認為這樣就會淪為毫無進取心和戰鬥力的廢人,亦不肯放棄自己與生俱來便擁有的強烈的執念和慾望;有的則順其自然、野蠻生長,最終僅依靠慾念催使行動,變成他人輕易便可利用的工具。
他們與被凈化后嗜甜的那一族不同,茹毛飲血喜食生肉,甚至常於夜間侵入凡界,生食過路行人。這些人被稱作食人魔族,既是魔族被凈化前應有的模樣,也是其中真正「入魔」的分支。
一代又一代,凈化石消耗不斷,產量銳減,熾樹使者與同一時期的皇族長老們亦蹤跡杳無。直至三千年前,人們發現魔族完全被改變了,變為不需要冰靈石也能自行將絕大多數衝動、嗜殺、易怒等負面情緒克制住的狀態,因此冰靈石也逐漸成了一種稀有而美麗的裝飾品,流傳於皇室貴族之中。
兇殘暴戾的食人魔族,漸漸從人們視野中消失,史書記載的隻言片語,更像是子虛烏有的可怕傳說。
但,他們真的盡數消失了?
魔族的心性亦當真變得平和如凡人?
答案都是否定的。
食人魔族銷聲匿跡了整整一千年,又在魔域眾生都快記不得他們的存在時,蔓延至魔界各個角落,對因為漫長平靜的生活而久不修鍊的普通魔族開始進行攻擊。
最初的個別爭鬥傷亡並未能引起當權者的重視,等到逐漸演變成單方面的燒殺擄掠時,皇族也已悄然被食人魔族滲透。
棘手的是,當中大部分都擁有異能,那些渴望催發了他們的力量,使得對付他們的計劃愈發難以實施。這些人躲在暗處,沒有同等數量的能力者去限制,其力量日漸增強,慾望也益發膨脹,形成了一個無解的循環。
「食人魔族的慾念多體現在殺戮與繁衍上,大部分暴戾殘忍、偏執狂躁,只有極少數特例將這些難以發泄的欲求表現在了其他的方面,比如食慾,又或者……發明和創造。」司命的目光晦暗不明,輕輕掃了眼榻上的少年。
丁若羽抓住了他細微的神態動作,暗自攥緊掌心。
難道,離泓也屬於這一未被凈化過的種族?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老司命緩緩道:「一千年前,仰空再度進入魔界探看之際,他已是魔域皇族的心腹,在魔帝授意下,專門搜查並獵殺食人魔族,甚至險些將其滅絕。」
「什麼?」丁若羽驚道。
「自己將自己的同類族人屠戮殆盡,可見他有多厭惡這世上的一切……」司命的嘆息證實了她心底的恐慌。
但是隨即,他又惻然:「儘管,他是被後天改造而成的食人魔。」
從小以魔心為食,相比於食人的魔族……已不可同等對待。
許多許多年前,在他五百多歲剛長為成人模樣的時候,司命曾因天運閣的任務悄悄見到過他一回。
那個時候,他仍無多少清醒神志,被丟棄在一片慾海堆積的食人魔間混混沌沌。
強大而殘忍的魔族男性分享著自城鎮中擄掠來的魔族少女,雜亂無章的各種聲音聽得司命一度想要讓這個地獄消失,而離泓卻蹲坐在牆角,抱著膝昏昏欲睡。
他髒得差點沒被司命認出來,髮絲上、眉睫上都沾著其他人的骯髒黏液,衣不蔽體,偶爾還會被別的食人魔推來搡去。
除他以外,所有魔族都在這荒唐的筵席中發癲發狂。
突然,有個少女被折騰死了,屍體滾至角落,僵硬發青的臉上仍保持著那瘋狂的神色。
離泓一下子醒了過來,閃電般衝上去,扯下少女的小臂撕咬下一大塊生肉,嫌棄似的皺著眉嚼了兩下,又將其丟到一邊,直接取了她的心來食用。
「這魔頭,竟如此殘忍冷血!」司命在不遠處暗自皺眉,想著要不要提早剷除掉此等禍患。
另一邊,又腥又燙的魔血徹底激起了離泓的食慾,一顆沒多少能量的魔族少女之心顯然無法滿足,於是他又縮回暗處,似覓食的野獸般細細觀察著所有可供狩獵的對象。
他盯上了撞倒的神龕旁,那個攬著兩名女子、生得最為結實的雄性魔族。
隨後二人的戰鬥,成了單方面的殺戮。
那魔族壯漢,是個能不斷生出可變形觸手的異能者。
離泓揪著他的腦袋在堅硬的地面上砸得腦漿迸裂時,他背上仍揮舞掙扎著六條小臂粗細的長長觸手。
於是下一瞬,觸手的連接點被整個扯掉了,撞碎肋骨和脊柱,帶出一顆連著血管猶在收縮的魔心。
血向四面飈去,淋在不遠處的四五名魔族頭上臉上,淋得他們停下了一切動作,瑟瑟發抖望著面前生食同族心臟的男子。
失去了魔心能量的觸手迅速萎縮變紫,蔫成一團,離泓嗅了嗅,輕輕一丟,賞給了那四五名動也不敢動的魔族。
他爬起身,舔舐著手指上殘留的魔血,一邊緩緩走向下一個目標。
接連食了五顆魔心,他方停止殺戮。整座大殿內的荒誕筵席也已接近尾聲。
他半眯著眼坐在神龕旁那具壯漢的屍體上,在其餘魔族男子的授意下,幾名容貌姣美的少女扭動著誘人的身軀向他爬去,將滾燙柔軟的肌膚緊貼在他身上。
離泓拉過一女的手臂嗅了嗅,似是在嫌她法力低微難以入口,立即厭惡地推開。他扶著另一名少女的肩頭勉強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出這座廟,尋了處看起來很粗壯的枝椏躺了上去。
「那頭又聾又啞的怪物,竟對雌性不感興趣?」
污濁不堪的大殿內,十幾名魔族男子看到了異類般議論紛紛。
「噓!你知道什麼,他以前……」有人阻止道,隨後以極輕的聲音不知解釋了些什麼。
破廟內陷入一片寂靜。
司命正準備從隱身處走出,親自會會這所謂的「魔王」,卻見另一名騎著烏黑角馬的過路少年,停在了那棵樹下。
他跳下馬,拆了披風用力抖了三下,方搭在臂彎處,之後優雅地行魔族之禮。
「魔族太子祿石,不知是否有幸能請您至幽冥殿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