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不逝韶華凡界第二十七章冤家路窄樑上掛著的風鈴清脆響起,丁若羽也驚得一骨碌爬起身來。
她和衣睡在一間簡潔典雅的卧房,撥開門口的垂珠,那道青衣的身影仍伏在案前,似是一夜未眠。
她剛挪了兩步,離泓便起身,模樣看上去沒有半點疲憊。他走上前,抬手撥了撥她鬢角長發。
「我……」丁若羽這才發現自己披頭散髮就出來了。
「已快午時了。」離泓道,「你們卯時開始訓練。」
丁若羽獃獃望著他,胡亂地將頭髮盤在頂上,亂糟糟一團就要衝出去。
離泓拉住她手腕,笑了起來:「我替你請了假,說你在我這兒過的夜。」
丁若羽聞言剛鬆了口氣,又立時變了臉色。
「什麼意思?」她快要石化了。
「事實。」離泓道,「對外我們是兄妹,眼下只怕整個巫教都知道我有了你這個拖油瓶。」
丁若羽便又問:「對內呢?」
這孩子說起話來時常笨口拙舌,又時常叫人措手不及,離泓只是嘆息,拆了她的髮髻,輕聲責備道:「你看你如此邋遢,哪還像個姑娘家?」
聽到他這麼說,她反而覺得心裡頭氤開暖意。
離泓給她綰了個婦人頭,換上平民女子的裝束,自己也著了身普通的長衫,牽著她自偏僻後門出了死士營,坐上馬車來到烈火城最繁華的市肆。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逛市肆。」丁若羽平時性情冷冷淡淡,此刻眼睛都發了光。
她到處走到處看,活似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野丫頭,走到小攤子前看著那些精緻的小玩意兒,卻摸都不敢摸一下。
「喜歡什麼就拿什麼,我有銀子。」離泓無奈道。
丁若羽回眸看他,搖了搖頭。
一畔的攤主便不高興了:「不是我說你們,明明是夫妻倆,還如此計較!」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丁若羽都會跟傻子似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離泓也樂得不去解釋,隨意揀了只裝著香草的小琉璃瓶塞進丁若羽手中,給了那攤主一錠碎銀。
這些做工精巧的小東西,她可是流連了很久。
兩人來到一家東瀛人開的小茶館,點了紅豆丸子和花茶。
見丁若羽不一會兒就吃了一整盤丸子,離泓看著自己手上的才咬了一口,直接叫老闆再上了一盤。
「你愛吃甜的?」他笑道。
丁若羽塞了一嘴的,半晌才灌下一杯茶,順了順氣道:「沒特別喜歡,只是餓了。」
「若要回丁家,除了變強,還得再學學禮儀。」離泓說得嚴肅,神情卻極是散漫。
丁若羽瞟了他一眼:「我都會,但覺得在你面前沒必要那樣。」
「你這是拿我當自己人了?」離泓雙眸彎起,笑得比紅豆丸子還甜。
「一直都是。」丁若羽心一慌不敢看他,垂下頭輕聲道,小小地咬了口丸子。她的舉止一下子斯文起來,彷彿轉瞬間換了個人。
「迎春樓新來了個戲班子,要不要去聽聽?」離泓問她。
丁若羽直點頭,也顧不上吃了。
路上,卻撞見了不速之客。
亂七八糟的路邊攤上,一大群系著雪白披風的高大漢子呼啦啦衝上來將兩人圍在正中,又開了個口子,讓一名錦衣男子不疾不徐走了進來。
離泓牽著丁若羽,讓她躲在自己身後,望著笑眯眯走來的那人直接翻了個白眼。
「這兒可是炎國。」他面上也冷了下來。
「都散開,幹什麼呢你們?」來人訓斥手下,側過身多瞧了丁若羽一眼奇道,「她是你侍妾?」
「是。」離泓冷冷淡淡。
丁若羽驚得差點把他的手心給掐出血來。
來人見她姿色平庸,也沒有起太大興趣,回頭看了看,仍是在笑著:「你們這是要去看戲?」
「這麼明目張胆地在炎國大街上走動,燕祀給你的權利不小。」離泓忽然也笑了。
「一起?」來人正是雪國祭司歲寒,他指了指不遠處華燈初上的迎春樓,碧綠的眸子明亮清澈,如同微微起了漣漪的星湖。
「無妨。」離泓便同他並肩而行,兩人大步走在前,皆是身材挺拔俊雅絕倫的人物,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回望。
丁若羽跟在後面尷尬至極,垂著頭一路小跑才能趕上他們的步伐,似個毫無存在感的小丫鬟。
大戲開唱,說的是個替父從軍的女將。丁若羽抓了把瓜子,在旁邊嗑得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旁邊離泓和歲寒的注意力也不在戲台上,兩人輕聲交談著什麼,看上去倒像關係頗好的朋友。
丁若羽全程豎著耳朵聽兩人對話,無非是兩地的風土人情。說著說著,歲寒拿摺扇指著戲台訝異道:「這武旦怎麼突然換人了?」
離泓也看了過去,就在這瞬間,台上武旦甩出一大把梨花針,直刺向他和歲寒。
「呼」的一聲,歲寒手中摺扇打開,他起身輕輕一晃,便將那片毒針盡數拂落。大堂外衝上來幾名手下,出手迅疾,將那戲子拿下,押到他們面前。
迎春樓眾看客驚叫連連、四處逃竄,撞翻了桌子,茶水灑了一地。
「這兒可是炎國!」歲寒語調誇張地複述了一遍之前離泓的話,嘲笑他道,「你們國里,也有膽子大到想刺殺你的?」
「他的目標是我們兩個。」離泓端起了茶盞,先前那把毒針扔得驚心動魄他竟毫無所動,似是算準了歲寒要出手般。
「你一路招搖,引來刺客,還想推到我頭上?」他斜了對方一眼。
「小夥子,是誰給你吃的熊心豹子膽?」歲寒暗中一盤算,沒有回他,轉而將談話目標移到了那武旦身上。
「要殺要剮,給爺來個痛快!」這武旦深知無法囫圇回去,也發起狠來。
歲寒望向離泓,便見他摸出個小瓶子,倒出粒葯來,如同吩咐自己屬下般吩咐那幾名雪國侍衛道:「給他服下。」
那武旦服了藥丸,不一會兒就痛苦地滿地打滾,原先的剛烈血性一掃而光,不住求起饒來。
歲寒讚歎地朝他豎了根大拇指。
刺客原是雪國太子手下的死士,專程尾隨歲寒,打算讓其死在炎國。他們原本出動了五人,此次見歲寒竟同炎國國師在一處,他覺得這是個抹殺掉兩人的大好機會,不及通知同伴就自作主張進行了刺殺行動。
「其他人呢?」芒刺在背的感覺始終不好受,侍衛便接著逼問出了其餘刺客的下落。
「想不到你在雪國混成了這個樣子。」審訊完畢,離泓忍不住冷嘲熱諷。
歲寒苦笑道:「伴君如伴虎,三皇子奪儲一事……」他靠近離泓,聲音小得僅他們兩人能聽見。
丁若羽便眼睜睜望著他們兩個,由初次見面時的劍拔弩張變成了這麼副相談甚歡的模樣,不知此刻又在琢磨什麼陰謀詭計。
最後,兩個人悄悄話講完了,還互相笑嘻嘻地道了句「合作愉快」……
二者目光俱是高深莫測,丁若羽看著生生抖了抖。
之後他們一行人去樓上雅閣定了一桌酒席,歲寒派人把薛瞳也給叫了來。
看到丁若羽怯生生羞答答地坐在離泓旁邊,他著實嚇了一大跳。
「小師弟,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小娘子是大國師最寵愛的小妾……」歲寒笑得溫文爾雅,似是毫不知情。
丁若羽臉紅得不像話,此刻只想找個洞把自己給藏起來。
「哎喲!」果然,薛瞳說話的腔調都變了,「這位小夫人,幸會幸會呀!」
離泓慘不忍睹地伸手蒙住眼睛。
確實是他當時懶得解釋,才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不過好在丁若羽斯文話不多,規規矩矩誰也不看,只顧著低頭吃,也沒讓這話題在她身上停留多久。
離泓還時不時給她夾菜,每夾一次,就讓她的腦袋垂低一寸,臉都快貼盤子上了。
「這麼說,閣下便是雪國三皇子了?」她聽到離泓在問薛瞳。
「什麼三皇子,誰是三皇子?」薛瞳裝傻充愣。
「好了殿下,大國師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了。」歲寒毫不留情地一筷子敲在他腦門上。
「嘿嘿,哈哈,呵呵……」薛瞳只得傻笑。
酒至半酣,歲寒便對他們道:「你們兩個先回死士營,我同大國師還有點事要說。」
丁若羽仍提著筷子,被薛瞳直接拉了出去。
「我還以為你只是個普通手下,沒想到啊沒想到……」坐上了馬車,薛瞳猶在感嘆,「這麼朝三暮四,你的那個飛瓊回來了會怎麼想?」
「你師兄理解錯了,我同大國師不是那種關係。」丁若羽終於又面無表情了。
「他們都喜歡你什麼?」薛瞳不禁湊近了,瞪著雙大大的眼睛百思不得其解道。
「沒有喜歡。」她不光綳著臉,眼神也冷了下來。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薛瞳冷哼一聲,靠著車壁打起瞌睡來。
戌時末,他們皆回了自己的宿處。望著打扮成少婦模樣的丁若羽,無眠雙眉間都折成了山巒。
「巫教裡頭都在傳,」幽蘭依舊在姑娘們中間坐著,講述她每天不知從何打探而來的八卦,「大國師真的六親不認,把自家妹子送死士營了,聽說昨兒給接回去了……」
她一轉頭,看到丁若羽的「奇裝異服」,忙哇哇大叫著撲了過去:「巧兒你昨晚一夜未歸,你說你……難不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