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正文番外八 落言篇

鳳梓言獨坐在房裡，桌子上攤著一張紙，上面的字狂放卻又雜亂，看不出寫的是什麼。他手邊放了個酒壺，倒在桌子上，看樣子是已飲盡了罷。他的雙頰微紅，似是有些醉了。

過去幾年的這一天對他來說，應該是個特別的日子。

是他正式脫離苦海的日子，是他多年謀算成功的日子。

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回想起曾經，心中的仇恨彷彿煙消雲散了。又想起他報仇成功的那一刻，好像也並沒有多麼的開心。

「師父...」他呢喃出聲，其實在鳳梓言兒時，鳳莫琰並不是那樣變態狠辣的。早年他總被母親安排著讀書，是他總會掛著笑容教自己武功，和藹可親給自己講述他深愛的那個人。

可是後來...

鳳梓言合上了眼，曾經他有多麼敬重鳳莫琰，後來他就有多麼痛恨鳳莫琰。

而此時門外，一個小少年拽著一個人走到了門口。

「梓言爹爹很傷心，師姐你該去看看他。」小少年一本正經的說道。

鳳羽落橫眉，擰住了小少年的耳朵，「鳳懷玉！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許叫我師姐！沒規沒矩！你打算何時回天祁山去？」

鳳懷玉疼的直哎喲哎喲的叫，他見境況不對，連忙出聲向屋內的鳳梓言求救，「梓言爹爹救我，娘親殺人了！！」

屋子裡的鳳梓言被鳳懷玉一嗓子給嚇得一激靈，這才緩過神來，透過窗戶便看到了鳳羽落揪著鳳懷玉耳朵教訓他的模樣。心下驀地一暖，這大約就是他最嚮往的平凡的生活吧。那小子也不知道又皮什麼了，把落兒氣成那樣。半點沒有隨到慕瀲羽溫順乖巧的性子，反而是像鳳羽落更多的些。

「梓言爹爹！你再不出來，懷兒就涼了！」鳳懷玉又是一嗓子。

鳳梓言無奈的笑了笑，緩步走了出去，把鳳懷玉從鳳羽落的魔爪下解救了出來。「又不聽話了是不是？」

鳳懷玉撇了撇嘴，貓在鳳梓言的身後，「我才沒有，按輩分我就是該管娘親叫師姐的。」

「整天胡說八道！」鳳梓言抬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鳳懷玉的頭，表面上以示懲戒。而後轉頭沖著鳳羽落一笑，「打都打了，暫且饒過他這一次吧。」

鳳羽落甚是無奈，大約是她和鳳梓言沒有自己的孩子的緣故，他對孩子的包容心，比她想象的大很多。「記吃不記打！」她伸出手指點了點鳳懷玉的額頭，「自己去玩吧。」

鳳懷玉嘻嘻一笑，「沒問題，我自然不願意在這裡當電燈泡了！」說罷，他撒丫子就衝出了院子，把空間留給了鳳梓言和鳳羽落。

「你...」鳳羽落遲疑了一下，「喝酒了？」

「嗯。」鳳梓言點了點頭，挽著鳳羽落的手往屋裡走去，「今日閑下來，心中總覺煩悶，便小酌幾杯。」

鳳羽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臉紅成這樣，能是小酌幾杯？不過，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想勉強，這畢竟不是重點。「煩悶什麼？」她坐到了書桌前，看到了那張字跡潦草的紙。

「鳳莫琰？」鳳羽落拿了起來，輕念出聲，眼眸微微暗了暗，果然過去的黑暗，對於鳳梓言來說，並沒有那麼容易忘記。

鳳梓言抬手就要去奪鳳羽落手中的紙，卻正對上了她那雙幽深的眸子，其中的情緒很是複雜，他的手還是垂了下來，沒去搶奪。「那年的今天，是我扳倒鳳莫琰的日子。」

「我還是會想起他...」鳳梓言低聲呢喃著，語氣輕飄飄的，彷彿在自言自語，「想起最初還很正常和藹的他，也會想起魔怔變態了的他。執念，哪有那麼容易就會消散呢？」

鳳羽落抿緊了唇，沉默了許久，還是緩緩開口勸慰道，「你終究給了他一個美好的歸宿。在皇奶奶的庇佑下，他會無憂無慮的過完他以後的生活。」

「是嗎？」鳳梓言有些恍惚，可他有時候又會懷疑自己，這樣的報仇，對得起他曾經所受的屈辱嗎？又或者，他這樣將鳳莫琰推入深淵，就真的是對的嗎？

鳳羽落抬手將鳳梓言的碎發撩到耳後，語氣輕柔了幾分，「優柔寡斷，這不像你。過往之事，現在惦記著，卻也改變不了了。所以不如，堅信自己的選擇，永遠的走下去。」

「堅信自己的選擇...」鳳梓言眨了眨眼，「那你呢，你的選擇是什麼？」

聽到鳳梓言的問話，鳳羽落一時怔住了，她的選擇...她的選擇向來是具有目的性的。譬如她為了尋找阿霽，所以要站到高位上，又譬如她為了百姓安樂，會去琢磨現代的政策，再或者說，她為了他們，想要功成身退，隱居山林。「我的選擇，是從心。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也明白我喜歡的是什麼，那麼我就會不斷的為我的未來去做些什麼，直到我成功。」

從心？鳳梓言默默的在心底質問著自己，他又從心了嗎？或許過往曾經會欺騙自己，會蒙蔽自己，讓自己失去方向。但眼下...他偏頭看了一眼鳳羽落，他確實從心了。「嗯，我明白。」

「要做一個從心的人呀，堅持追逐著自己生命里的光，這樣才不會後悔吶。」鳳羽落笑眯了眼，無論是誰，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