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上當
幽冥真、長風二人出離人群,繼續趕路。
路上,幽冥真對廢除內力之事耿耿於懷,忽而轉念:「人就是不知足,我如今得了神明這樣無邊的恩賜,天下誰能比得上我?現在總算有了希望,何必事事煩心,凡事儘力,不留遺憾便好。」
想通此節,他豁然開朗,面露欣然,看到街上什麼物事都覺得欣喜。
路過一間酒樓,酒菜香氣飄散出來,他頓感飢餓,對長風道:「我們去喝酒怎麼樣?」
「是有些餓了。」長風點頭道。
剛想進酒樓,幽冥真想到自己雖得了三塊黑金,可去酒樓吃飯怕是人家找不開了,當下讓長風先去酒樓,自己去找間銀號將黑金換成小額。
長風不願獨自待著,跟著一同前往。
打聽之下,在酒樓不遠處便找到了一間銀號。
但凡銀號幾乎都是宗門所設,一來為了盈利,二來可收納黑金,用於煉製丹藥。
進入銀號,掌柜熱情招待,幽冥真取出一塊黑金,說要兌換。
那掌柜大喜,招待更加殷勤,好茶奉上。
掌柜最後說,若要兌換成小額黑金,他們要收取半成利,幽冥真那塊黑金價值一萬兩白銀,便是要給銀號五百兩,且只兌換白銀,不給小額黑金。
幽冥真心想一萬兩白銀帶在身上如何方便?最後答應給掌柜兩成利,那在掌柜才勉強答應兌換小額黑金。
幽冥真要換的黑金上面雖然有字,標明值一萬兩白銀,按規矩,掌柜仍需核實。
稱量之下,確實無誤,掌柜便將黑金收納,隨後取出小額黑金,黑金上皆標明價值一百兩白銀,共計七十九枚,掌柜也稱了,請幽冥真確認。
本應八十枚黑金,剩下一枚兌換了一百兩現銀。
離開銀號,幽冥真想著日後要想賺銀子,也只能做些買賣,手中這些銀子若是吃喝自然足夠,可若是買丹藥卻遠遠不足。
待得進入酒樓,二人撿了一張靠窗的座位坐下,立刻有夥計滿面陪笑地迎了過來,侍奉殷勤,詢問吃些什麼。
幽冥真讓長風點菜,長風也未看菜譜,只讓夥計撿最好的三葷三素上來便可,另要了一壇酒。
那夥計躬身退下,一邊向後廚跑著,唱著幽冥真這桌的菜名,自然是挑著他們酒樓最貴的菜來說。
待得菜上齊,但見葷菜焦黃鮮亮,湯汁濃厚,香氣沖鼻;素菜多色搭配,造型講究。
不多時,夥計又將酒上來。
幽冥真先給長風倒了一碗酒,然後給自己倒滿。
他前世頗好飲酒,到了這裡還從來沒喝過,不知其中滋味,一時興緻大起,端起來便猛喝了大半。
他這一喝不打緊,立覺酒水所過之處如火燒一般,不禁大口大口喘氣,暗自驚道:「這酒至少八十度!」
「怎麼了?」長風問道。
幽冥真只道酒太烈,長風微微一笑,道:「慢些喝。」端起酒罈子給幽冥真斟酒。
幽冥真此次不敢猛喝,一口一口地品了起來,可那酒除了烈,並無其它好處。
他喝得堪堪大醉,回想起自己多年的苦難,如今光明就在眼前,忽而滿心感慨,高聲誦道:「『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惟有……』夥計!你們的酒叫……叫什麼名子?」
夥計聽了,急忙高聲道:「大爺,我們的酒叫『九香』」又不失時機地對滿堂眾人道:「各位大爺,我們酒樓的酒細細品來,便有九種香氣。」
「何以解憂,惟有九香!」幽冥真朗聲說完最後一句。
「好!」酒樓中有些精通文墨之人高聲喝彩,擊掌相贊。
有人高聲道:「何以解憂,惟有九香,夥計,上酒!」
幽冥真所念之詩通俗易懂,不少食客來了興緻,紛紛要酒,那酒樓老闆見了自然歡喜不已。
長風忽然問道:「那詩也是你作的么?聽上去有些悲涼,你是在為廢除內力之事煩心么?」
幽冥真正過身子,道:「那不是我作的。是……是一位叫曹操的聖賢所作。很多人對這首詩有誤解,那詩表面看去,以為作詩之人滿心苦悶,要借酒消愁,及時享樂,實際不是如此。那只是曹操感嘆人生太過短暫,有許多心愿來不及實現。」
「原來如此。」長風點了點頭。
「那你是不是氣餒了?」長風又問。
幽冥真一笑,道:「我也不過是個凡人,總會有喜怒哀樂,受的折磨太多,總得讓我發泄發泄。」
他見長風默然,將身子一挺,大聲道:「你放心,只要有一線生機,我也不會頹廢下去!」
長風聽了,又默然片刻,急忙道:「你如此想便對了……否則,莫說是公……便是我也不理你。」
幽冥真一怔:「公?……什麼?」
「沒……沒什麼。」長風忙道,忽然面色肅然,大聲道:「我堂堂……我堂堂一個良家女子,今日為你做盡醜態,你這小子要如何報答我?」
幽冥真之前便覺長風有些奇怪,此時覺得她更是怪異。
他見長風說話之前常常默然片刻,然後說出,說起話來又常常直白,沒什麼語氣,似在口述別人之語,而她剛才分明是想說「公」什麼,卻矢口否認。
幽冥真知道對方不會說,也不多問,但知道長風對自己多半是沒有惡意,聽她所言,心中很是感激,爽聲笑道:「小子可以隨時為你這良家女子拚命,這般報答,良家女子可滿意么?」
長風哈哈大笑幾聲。
吃飽喝足,這麼一桌酒菜,結賬只花了三兩銀子,又賞給夥計一兩。
那夥計驚喜萬分,竟跪在地上給幽冥真磕了幾個頭,沒口子地謝恩。
幽冥真大醉之中卻想:「媽的,之前我還想開間酒樓做生意,看來最不能做的就是開酒樓,六個最好的酒菜才三兩銀子,開一百家酒樓又能賺幾個錢?」
離開酒樓,被風一吹,幽冥真登覺噁心之極,連連作嘔,隨即一手扶牆,大口大口吐了起來,好不狼狽。
他只覺五臟六腑翻江倒海,難忍之極,腦袋天旋地轉,頭疼欲炸。
長風說要去尋找藥鋪,買些醒酒湯藥來喝,見幽冥真無法行走,隨即將他背起而行。
一個絕色女子如此背著一個男人,登時引來路人側目,指指點點,長風卻視而不見,一路打聽藥鋪所在。
她對道路不熟,走來走去,走到一處背靜的巷子。
幽冥真酒勁上涌,又要嘔吐,長風急忙將他放下。
幽冥真又大口吐了半晌,感覺腹內稍稍舒暢,站起身,見長風正盯著他,神色有些怪異,手抬起來放下,又抬起來,頗有為難之狀,問道:「你……你怎麼了?」
長風忽然狠狠打了幽冥真一個耳光,喝道「酒後失態!以後還敢貪杯么?」
幽冥真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疼痛,登時酒醒三分,心下著惱:「臭丫頭,勸我少喝酒便不能好好說?也犯不著打我耳光,還打得這麼重。」想要反擊幾句,可又見長風此時面帶歉疚,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不遠處,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放聲大笑。
但見那少年一身粗布衣袍,五官清秀。
那少年將臉微微一揚,對幽冥真笑道:「你就是鎮東王家的傻子吧?別不承認,紫雲鎮誰不認得你這個傻子?」
幽冥真醉眼迷離,聽得莫名其妙。
那少年嘿嘿一笑,道:「你別多心,小爺就是想和你打個賭。我知道你家裡很窮,小爺估摸著,你身上最多有幾個銅板,絕不會超過一兩銀子。你若是有一兩銀子,我便給你跪下磕頭,若是沒有,你便給我磕頭,怎麼樣?」
幽冥真那有心思與那少年糾纏,一揮手,示意長風離開此地。
那少年腳步急忙一動,攔住去路,怒道:「今日你不和小爺打賭,小爺就不放你走!」
幽冥真心下發煩,想著儘快離開,隨手從包袱取出一塊足有三兩的銀子,喝道:「小兔崽子,你看我有沒有一兩銀子?你……你也不用磕頭了,別再跟著我。」
那少年雙眼一亮,不知為何,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
幽冥真不明所以,正迷惑之時,那少年抬手一指他,大笑道:「你……你真……真是個傻子,用塊石頭當銀子蒙人,哈哈哈……哈哈哈……」
幽冥真無心與其爭辯,剛想將銀子放回包袱中,那少年忙道:「你這傻子難道吃糞時讓糞迷了眼?小爺告訴你了那是塊石頭,怎麼還要留著?」
幽冥真先前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此時又被一個少年譏笑,已然十分堵心,加之他忽然想起曾被馮震作得那首歪詩所辱,說什麼廢物生來吃糞,大醉之中,愈發煩怒,一邊將銀子往那少年身前一扔,喝道:「你看看是銀子還是……」說時忽覺可能上當,銀子卻已拋出。
果不出幽冥真所料,那少年撿起銀子,看也不看便放入懷中,轉身便跑。
幽冥真微微一愣,不怒反哈哈大笑起來。
那少年已跑遠,長風才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幽冥真心中反覺長風更是好笑,心想她真是奇怪,那少年都跑遠了她才有所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