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詩說子云 六經注我

第二百六十二章詩說子云 六經注我

「應之,進來吧。」

封慎言推開門,進入到房間裡面,對著自己老師行禮。

行禮之後,封慎言靜靜站在一旁打量自己的老師,文白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了,鬢角多了幾縷銀絲,精神仍矍鑠。

他雖然被譽為河左大儒,然而還是一襲青衫,貢士出身。

「應之,這次我來是向你道別的,華士鴻以薦賢之名,推薦我去進諫。」文白面色平靜。可封慎言知道。雖然老師他同華士鴻政見不和,但是能向皇上進言,為國效力,是老師一直以來的夢想。

想到從前言官的下場,封慎言心下有些不安,謹慎的詢問:「老師,你準備向皇帝進言什麼呢?」

「我這次要進諫的事情有五件。一是整軍備武,從英宗皇帝以來,國家年年動武,十軍魚龍混雜,各地廂軍也良莠不齊,更有甚者,虛報損耗,貪食空餉,軍隊若不整治,恐會重蹈前朝覆轍。」

「二陛下明年將要前往東嶽封禪,此乃國家大事,四方萬國之人皆要朝賀,天部官員應有所準備,除此之外,應該從其他八軍和各地廂軍之中抽調精銳將士,防備出現什麼意外,有損國威。」

「三太祖高皇帝設置倉廩,豐年藏糧,災年救民,這本是善舉,然倉廩放置野外,守倉卻是老人,倉廩周邊少有居民,或是遇到野火,救之不急,或是被濕氣濕潤,導致倉中糧食發霉。這樣空負太祖高皇帝一片為民之心,不如移入城中,派遣大戶人家看護。」

「四太祖高皇帝設立國學府學,選才入校,嚴選教員,方有文宣之治,然昭宗以來,師範庸常,往往徒有其名,誤人子弟,辜負聖上興學育才之心,如今應該甄選有才之士,填充學校,這樣教學相長,後輩良才不至於埋沒。」

「五朝廷設立科舉,本來在於選賢舉能,以求共興治道,然各地學正,不以賢能為首,追求虛名,每當鄉試之時,只求名數,不求才能,文字稍優,冒選貢士,如此士子不求學問,但求僥倖,此風盛行,五經遂亡。」

封慎言侍立一旁,靜靜的聽著自己的老師說完,才對文白行禮說:「先生顧慮深遠,然聖上一心封禪,除卻第二條,其他唯恐難入聖聽,至於第五點,牽扯朝中官員眾多,學生擔心,他們會因此彈劾先生。」

「應之,還記得我教我書房裡面的那對聯嗎?」文白負手而立,正氣凜然。

「學生記得,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先生既然執意如此,學生也不在多勸,望先生一路珍重。」封慎言無奈的嘆息一聲,知道老師心意已定。

文白看著自己的學生,寬慰一笑:「你也不過太過憂心,這些我自有計較。華士鴻雖然不學無術,但素有禮賢之名,為師是他推薦而來,無論如何,他也會維護為師周全。」

封慎言點點頭,知道老師說的不無道理,如今華士鴻開府治事,的確需要樹立權威,倘若文白有什麼三長兩短,對華士鴻的名聲有害無益,朝中百官就算想要彈劾文白,也要先考慮一下他背後的華士鴻。

文白再次吩咐說:「應之,你文章火候到了,明年開科你也應該去博一個出身,大丈夫讀書十年,理應匡扶天下,兼濟蒼生,不可皓首太玄,成為無用書蠹,兩腳書架。」

封慎言點點頭,他現在到還沒有考慮要去藏家科舉,對於現在這個皇帝,他可沒有多少好感,登科之後一件小事做錯便有破家之危,哪有秀才這般逍遙自在。

師徒兩人接下來談論一下學問,文白自然知無不言,兩人相談甚歡,不覺一個時辰就過去了。見天色不早,文白才動身離開。

恭送文白離開之後,封慎言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後院。

方進入自己房間,封慎言就聞到了一股幽香撲面而來,黃鶯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相公,你回來了。」

面似芙蓉眉成柳,眼顰秋水唇丹朱,腰若約束肩削成,膚勝凝脂氣若蘭。

妻子穿著映水芙蓉迷花蓮瓣裙,衣裳映水流光,胸口綉著一朵朵小巧可愛的蓮花。

水冰心,自己的妻子,她父親乃是秋部司刺上士,和自己的父親同科,於是兩家聯姻了。

封慎言輕輕的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牽著她來到了桌子邊,笑著讓自己的妻子坐下。

水冰心等封慎言坐下之後,舉起茶杯為封慎言倒了一杯茶。封慎言就著茶,將今今日所見,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水冰心。

水冰心聽他說完,有一些擔心:「相公,我曾聽父親說過,國子監的確有一位少年監生,他乃是雍國公之後,以神童著稱,四歲入京,進入大內的時候,門檻過高而不能過,當時太監刻意取笑神童腳短,他立馬高聲應答天子門高,傳為一時佳話,后皇上見他聰慧,特別准許他入監,他八歲時候再次召見,他講尚書,震驚四座。」

聽完水冰心介紹,封慎言搖頭:「這個人估計只是假借青賢之名了,如娘子你所說,他聰慧過人,在船中表現來看,卻不太像。」

水冰心沒有回答,站起身來,走到封慎言的背後為他輕輕的捏肩膀。

封慎言閉著雙眼靜靜的享受:「今天晚上索性無事,我們去天心池遊玩一番,你看如何?」

水冰心點點頭,然後下去吩咐下人去了。

用過晚膳,封慎言穿了一件比較輕薄的棉衣,水冰心套了一件一品梅斗篷,兩人在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了南城的天心湖。

天心湖是宋朝一個叫大智德仁的禪宗和尚出資修建的,至於修建的理由,民間眾說紛紜,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湖邊建立一座天心寺,乃後人出資修建,供奉的也不是如來佛,而是東方藥師佛。

小廝從佛寺裡面將烏篷船慢慢的搖了出來,兩人從岸上上船,船中已經布置好文房四寶了,小廝也開始在船尾生火煮茶,一點茶香飄飄悠悠地盈滿艙室。

水冰心對著封慎言微微一笑,坐在琴案旁,開始彈奏起來。

四周山色藹藹,星月在水,琴音淙淙,天風鳴鳴,天地寂寥,封慎言站在船頭,頗有凌風馮虛之感。

在琴音稍息,封慎言望著星空之道,一道流星曳尾而過,原以平直的尾線卻變成了弧線,封慎言突然想到書中記載,眉頭不由輕微皺了一下。

「相公,怎麼了?」

「剛才那顆流星你看到了吧?那喚蚩尤旗,按照書中記載,此星出,王者征伐四方,看來刀兵又要再起了。」

封慎言長嘆一口氣,原本的他不信這些的,但是自從獲得錢絳的記憶,他不由對覺得這祥瑞災異之說非全是荒誕,不可信。

水冰心走到封慎言的身邊,好奇的詢問說:「相公,你什麼會觀天象了?」封慎言之道自己關於錢絳的記憶太過荒誕不經,還是少提為妙,他開口解說:「公羊學有災異祥瑞之說,關於天官也多有涉獵,娘子,索性無事,我不妨教你天文吧。」

水冰心自無不可,微笑:「那就有勞的相公了。」

「好的,我們就從中宮開始,這最明亮的便是天極星,是太一的居住,在他旁邊的三星,象徵著三司。當初玄帝法天立三司為輔,太祖高皇帝按古制,設立三司。那是紫薇宮,接下來那四顆星便是勾陳,象徵後宮,玄帝也因此設四妃,太祖高皇帝因循之,這三司四妃乃和皇上共治天下,三司糾上,四妃監三司。三司為佐,四妃為輔,方是萬世太平之道。」

水冰心聽到這裡,輕輕的說:「相公,你也對陛下棄四妃廢三司不滿嗎?」

封慎言點點頭,看著空中說:「不談這些,我們繼續說想象,你知道那七顆星吧?」

「嗯,北斗七星,國朝初,七軍就以北斗七星為名,書中曾說,北斗為衛,以護中宮。」

「是,在斗奎上面便是文昌宮,世人傳聞的文曲星就在其中,這第四顆司祿就是文曲星了。」

水冰心看了看文曲星,然後又看了看封慎言,目光含情:「妾身聽聞,這文曲星逢盛世就要下凡,夫君你或許就是文星轉世。」

封慎言微微一笑,繼續解說著星象,接下來就是東宮,西宮,在說到南宮的時候,封慎言一愣了,欲言又止。

水冰心看著封慎言這個樣子,乖巧的詢問。

過了一會兒,封慎言再次開口講述起來。五宮介紹完畢之後,天色已深。

一股寒風出來,封慎言渾身一顫。他略帶愧疚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水冰心,輕聲說:「娘子,很無聊吧。」

「很有趣呀,夫君,我朝的官職原來是效仿這天象而來,我曾經聽聞父親說,聖人法天象地,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沒有想到原來法天是這樣的,不知道象地又是和解?」

「這些日後有得是機會慢慢講說,現在夜深露重,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封慎言小心扶起水冰心,讓小廝靠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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