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書

數九寒月，雪花漫天卷地落下來，猶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的裝飾著世界，瓊枝玉葉、粉裝玉砌、皓然一色，襯著幾個大紅燈籠，看著便是一派瑞雪豐年的喜人景象。

只是燕晉鎮國將軍府的一處裝修華麗的院落外卻有一青棉襖衣的姑娘跪在雪中，一張清麗的小臉被凍的發紫，一頭青絲落上點點白雪，微微蹙起的眉頭，嬌柔憐意更甚西子捧心。

女子身側立著一粉衣丫頭，梳著雙髻，手中捧著一把描著半枝蓮的油紙傘，卻低著頭暗自垂淚不敢有多餘的動作。順著青衣女子的方向看去，只見房門大開著，隱約可見走動的人影。

「皇後娘娘方才派人來瞧了，說是刻鐘后醒來。這都好幾個時辰了，怎的還不醒？」

倚在床旁的華服婦人望著呆立在一側的錦衫男子問道，語氣急促，帶著些許哭腔。

接到婦人的目光，男子回過神來上前將手輕放在婦人肩上寬慰道：「你別急，太醫不是說了沒什麼大礙嘛，許過一會兒就醒了。」

男子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被婦人狠狠推開來就指著他的鼻子吼道：「沒什麼大礙？外邊有多冷你不知道？姜弦！這是你女兒！她可是被人推到池裡整整泡了半個時辰！救上來都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了！要不是我阿姊讓人用參片吊著，人早沒了！」

婦人越說越是氣憤，不多會兒臉上便被淚水打濕，紅紅白白的妝隨之化開來，好不狼狽。不過此刻卻沒人敢出聲提醒，生怕受到牽連。

「娘，你別哭。都是蘇纖雲那個討厭鬼害的姐姐，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她！」

姜衡自腰間抽出一根牛皮長鞭來，說著就要往門外跪著的蘇纖雲走去。

「啪！」的一聲，姜衡伸手捂住臉，手中的鞭子落在地上，房裡的下人頭又低了一個度，而姜余氏則哭的更厲害了，姜弦張了張口終是什麼都沒說。

「什麼討厭鬼？那也是你阿姊！」

姜衡被姜老夫人打的一懵，怔怔地看著氣的面色發紅的姜老夫人。

「娘，您別動氣，衡兒也是因為擔心夭夭急了些。」姜弦看老夫人氣的不輕忙上前扶住她勸慰，見老夫人神色緩了緩又轉頭瞪姜衡：「混小子還不快向你祖母道歉！」

姜衡憤憤地甩下手，心中雖有千般萬般不願卻不敢違背姜弦的意思只得朝姜老夫人拱手規規矩矩道：「祖母，孫兒知錯了。還請祖母不要因為我這個不肖孫兒氣壞了身子。」

總歸是自己唯一的孫子，姜老夫人再出手打他之後，心裡也有些後悔，現下看他認錯，氣也就消了大半。擺擺手讓姜弦不必扶著自己，隔著雕花木牆看了眼房外還跪在雪中的蘇纖雲時，眸底閃過一抹疼惜，收回視線看著這一屋子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在意，對蘇纖雲又是一陣心疼。

「罷了罷了，你們一家都是看不慣我那可憐的外孫女的，這次的事就當做給二丫頭的教訓，免得日後更加無法無天！菱枝，走，我們帶大丫頭回沉香院去。」

「是，老夫人。」

站在姜老夫人身後的綠袍丫鬟應了聲，上前扶住姜老夫人慢慢朝門外走去。姜弦看著老母的背影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還未醒來的姜衡若，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收回了視線走到姜余氏身邊輕聲安慰她。

「暖暖，走，跟外祖母回去。跪大半個時辰了吧，凍不凍？回去讓大夫給瞧瞧。」

姜老夫人將身上的裘皮大衣披在蘇纖雲身上，伸手把她扶起來，看她一張小臉都紫了，小手更是凍的像塊冰疙瘩，竟然拉開衣袍將她的手放在懷裡暖著。

「外祖母，暖暖沒事。」蘇纖雲笑笑，話音未落整個人一軟，下半身便沒了知覺。

「姑娘！」

原先站在蘇纖雲身側的丫鬟見狀忙丟了傘去扶自家小姐。而姜老夫人被蘇纖雲這一摔嚇得連忙將人攬進懷裡，看著自遠處趕來的丫鬟厲聲道：「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去請大夫來！」

那丫鬟聽了忙轉身跑去找大夫去了，姜老夫人低頭望著蘇纖雲已經僵硬的小臉當下是又氣又心疼，忙叫人抬了送回院里看大夫去。

直到酉時，雕花梨木床上的女子才緩緩睜開眼睛。

「老爺、夫人、少爺，姑娘醒了！姑娘醒了！」不知哪個丫鬟說了一聲，原本在屋外的三人聽了不多時就沖了進來。姜余氏快步到姜衡若床旁拉住她的手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從小捧在手心裡嬌養長大的女兒何時受過這種苦！

「我的夭夭，你可是醒了，你要再不醒娘就要隨你去了。」

「姐，你要再不醒別說娘了，就是我都要去找蘇纖雲算賬了！管她是不是有祖母護著！」姜衡也道。

「瞎說什麼！不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姜弦望著姜衡若略蒼白的小臉心裡鬆了口氣，若是姜衡若要真出什麼事，按他的性子絕對不會讓蘇纖雲好過，只是母親又護著她，不說他對他這個侄女做什麼對不起已過世的阿姊，就是母親那裡也讓他左右為難，好在他的夭夭是醒了。

姜沐休一醒來口鼻間便充斥著淡淡的檀木香，耳邊鬧哄哄的。

她眯著雙眸掃視了一下四周，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粉黃色的帳幔上，頭頂是一襲一襲的流蘇，隨風輕搖。窗外一片雪白，隱約可見槐樹下微晃的鞦韆。

這不是她的房間！

姜沐休想著目光一轉便看見床邊站著的三人，一人莫約是三四十歲的美貌婦人，一人身著藍色雲錦袍不過十四五歲的翩翩少年郎，一人黑色玄衣是個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

古典韻味十足的房間以及眼前人的穿衣打扮，還有鼻腔中淡淡的檀香讓姜沐休的腦袋徹底當機了。卻又慶幸自己不像楊冪主演的電視劇般醒來身處青樓。

三人對著姜沐休就是一陣驅寒問暖，見對方慘白著一張臉獃滯的望著自己，不由停下了話頭。

姜衡用手肘推了推姜弦小聲道：「爹，姐不會是被蘇纖雲推水裡給凍傻了吧？」見他爹不回他又看了姜沐休一眼瞬間苦著臉嚎道：「完了完了！這下可真成外人口中「空有美貌」的潑婦了…」

「兔崽子！你瞎說啥？就算是潑婦那也是你姐！」姜弦抬手就給了姜衡一下，頓了頓似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忙補充道：「呸，你個混小子把你老子都繞進去了。你姐這叫將門虎女！什麼潑婦，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