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下源城（二）
步入城中以後，李白三人走在下源城的街道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卻見城中只有一條筆直磚道，其餘再無景象。而且，這條道路奇長無比，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三人腳步輕盈地走在上面，彷彿覺得——這天地間喧囂隱去，只剩下這一條筆直筆直卻又望不到盡頭的路。
像極了剝落喜怒哀樂的人生。
百里守約不經意間抬頭看向天空，驚奇道：「咦？我們是從上源城跌落下來的，入城也才不過百步之遙，怎麼就能看到這樣蔚藍澄凈的天空了？」
按照他們之前的推測，上下源城為一城兩半。從下源城往上看，看到的理應是磚瓦泥石的上源城底部，不應該能看到湛藍天空的。
難道說……這上下源城並不是完全對應著，而是錯落不齊的？「上下」兩字僅做海拔之分？
這般推測，李白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好似比原先的推測更為合理了些。
百里守約問完這個問題以後，越看頭頂的天空越覺得不對勁：怎麼陽光不是直線照射下來，竟像是折射下來的？怎麼天空不像是靜卧高懸，竟有些波光粼粼的？怎麼天上的鳥兒不像是在振翅高翔，反而像是在水中暢遊的？
如此想著，百里守約猛然想到了百里玄策曾經說過的一句「胡話」：他發現了海底世界！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存在海底世界，那頭頂這片頗像海水的天空就不值得奇怪了。
「守約，你怎麼了？」甄姬發現百里守約突然滯住了腳步，便也駐足下來，回頭問道。
甄姬一停，李白自然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百里守約。
百里守約猶豫一瞬，最後整理了思路，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了兩人聽。從李白、甄姬被金鳳帶著離開菠蘿號，一直說到他們游上岸與他們兩個匯合。
「這期間還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甄姬聽完，不禁感慨一聲。
她現在總算能明白百里玄策為何一見到裴擒虎說什麼，就要問一句「靠譜不靠譜」了。
實在是被坑的太慘了，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只有李白是走理性路線的，末了問了一句：「你是說，這裡可能就是玄策所說的海底世界？」
「對。」百里守約點頭稱是，「現在想來，阿裴也猜測過，那海下有個斷層世界。只不過當時我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里，壓根沒在意他們的話。」
「阿裴的猜測就算了吧。」甄姬替百里玄策說道。那娃簡直是太慘了，一個都沒事，就他沉下水裡去了，要不是命大，現在……
現在好像還是生死不知……
這麼一想，甄姬陷入了沉思：玄策跟阿離會在哪裡呢？
「嗯……」李白是認真思考了裴擒虎的猜測的，「那這麼說來，阿裴說的斷層世界與玄策說的海底世界，其實就是同一個地方了？」
「嗯，如果猜測都對，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
兩個男人理性對話。
「我們要不還是快走吧？」甄姬抬頭看了看「天空」，擔憂地說道：「太陽快要落下去了。」
海底世界天黑之後能點燈嗎？
不知道。
所以還是趁天黑之前快點多走些路是正經。
李白、百里守約對此也沒有什麼異議，正好他們也沒有其他的信息需要交流了，於是三人便又走動起來。甚至為了趕在天黑之前多走些路，他們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經黑下去了。百里守約嘗試著放出「靜謐之眼」，照亮了周圍的情況。「靜謐之眼」範圍之外，黑茫茫一片。
「今夕何夕，處處愁顏；
一朝歸去，魂斷天邊。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不如歸來，破鏡重圓。
歸去來兮，如三秋兮；
珍之重之，再續良緣。
……」
不知從何方，突然傳來了一陣裊裊歌音。仔細去辨時，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是這樣的聲音。
李白臉色沉重——在陌生的地方，夜晚聽到這樣難辨方向的歌聲，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百里守約不自覺地向李白的身邊靠了靠，問道：「我們現在在海底世界，會不會是遇上了那種能迷失人心智的女巫歌聲？」
百里守約剛說完，李白還未來得及答話，他們又聽到了陣陣哭泣，幽幽遠遠，嗚嗚咽咽。
甄姬不由得一抖，害怕地說道：「怎麼覺得來到了鬼域？」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盞盞燈火。這燈火著實不同於平常的燭光，居然分為金、綠、藍、紅、灰五色，在道路的兩側依次綿延下去，依稀照亮了腳下的道路。
「這……這世上，還能有灰色的燈火？」饒是甄姬是魔道法師出身，也覺得這樣的情況過於詭異。
說實在話，李白也有點害怕，這裡完全是個陌生的地方。若是他孤身一人在此倒也無所無謂；只是現在還有兩個隊友一起，他有責任保護他們安全。
出於謹慎，李白將甄姬換到他與百里守約中間的位置，然後長劍拔出，執於手中，自己則走在第一個位置。
百里守約自然也是害怕的，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此時除了跟著李白繼續向前走，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說來也奇怪，越往前走，他心中那股可以找回弟弟的感覺就越強烈。這種感覺與害怕交織著，裹挾著百里守約的心靈，讓他好生煎熬。
四周的歌聲時斷時續，哭泣也悠悠裊裊，再配上兩側詭異至極的燈火，若是心理素質稍差一點的人，恐怕早就一溜煙跑回去，或者直接嚇暈過去了。
他們雖然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但是還真沒有見過這麼恐怖陰森的場面。
百里守約與甄姬都是胡亂的想著各種事情、各種可能情況，前面的李白卻驟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甄姬小聲問道。
「到了。」李白回答。
「到了？」
到哪了？
甄姬和百里守約都覺得莫名其妙，紛紛從李白的身後探出頭去看。
只見白天時還是綿綿沒有盡頭的道路，夜晚就如縮水了一樣，居然真的已經到了盡頭了。
而他們的前方，赫然矗立著一座極大的宮殿，鉛門緊閉，很像各個門派水晶基地的高配版。
稍顯滑稽的是，在門的左右兩邊，居然各垂下一條紅錦，上書「真正的世界，是底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