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仇恨

皓領著百里繁錦走到麵攤前，尋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坐下：「試試人間這一碗煙火氣。」

百里繁錦倒也不拒絕，只瞧著皓喚來老闆要了兩碗面。

她從來不像其他妖魔那般厭惡人類，也不嫉恨神仙，一顆心常常是無怒無喜的。只是她時常一個人坐在碎空山最高處發著呆，看著山河萬里，雲海翻湧。生為魔女，她似乎什麼都擁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這世間悲歡離合，都好似與她沒有關係，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二位，面來了。」小二端來兩碗熱騰騰的湯麵，打斷了百里繁錦的神遊。皓感受得到百里繁錦內心的孤寂，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為她放好一雙木筷。

「我，有些走神。」百里繁錦將鬢角滑落下來的髮絲挽到耳後，輕輕拿起木筷。皓只是淡淡的笑，修長的手握著木筷，漫不經心的道：「你習慣一個人發獃，我便不打擾你。只是，若你想找人說說心裡的不快，我一直在等著你。」

百里繁錦抬眸瞧著他，忽然間感受到心口心臟不緊不慢，卻清晰有力的跳動。

他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言不語，卻一直都在。

一直到吃完碗中的面，二人都默契的沒有開口。皓給了銀錢，撐起傘，才道：「再走走嗎？」百里繁錦點點頭，起身隨著他。

黑夜吞噬最後一絲夕陽，雨慢慢停了，冷濕的青石磚浸了些許涼意。百里繁錦有點喜歡這人間黑夜白晝的顛倒。對於仙神妖魔來說，一日很短，彷彿人的一眨眼間，沒有人在乎什麼時間。可凡人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弱小而平凡的過著一輩子，尊重這世間的規律，活的反而輕鬆自在。

令人羨慕。

「為什麼要自己去給游亦里送浮生丹呢？」皓收了傘，忽然開口問道。百里繁錦應該是痛恨那張臉的，現在卻又親自去見他。皓能感受到她的心緒，卻沒法完全了解她的想法。

道邊的屋檐落下滴滴雨水，在地面彙集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百里繁錦抬起頭，看著無邊的夜色，想象著雲層之上，天界此時仙神們的歌舞昇平，那是凡人最嚮往的逍遙日子。

「凡人的七情六慾，是三界中最強烈的。游亦里是鎮天闕的惡魂，是最貪婪最欲權利的化身。若是叫九旎送浮生丹，他不見得會吃。我去，他便覺得，不論在我的這場戲中他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他都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不怕有詐。」百里繁錦的確不想見到那張與鎮天闕太過相似的臉，但是他的的確確是她復仇的關鍵所在。所以她一定要確保他會吃下浮生丹，浮生丹會改變他體內的真氣流轉，讓他慢慢的從外貌到體型，甚至到氣息都越來越像鎮天闕。

鎮天闕自詡是天界將軍，向來是驕傲到自負的。他定然不會想到一縷流放人間的惡魂會與自己一模一樣，更無法忍受自己會被一縷惡魂所替代，那將是他最感到羞辱，甚至生不如死的事情。

這便是百里繁錦復仇最關鍵的一步。所以她要確保游亦里這一部分萬無一失。給予鎮天闕最沉重的一擊。

想到鎮天闕的臉，腹部忽然感到劇烈疼痛，是神劍刺穿的痛楚。她連忙低下頭，只見身體完好無損，痛楚卻似乎還殘留著。可這樣的痛，始終也抵不上心碎的那一刻。那樣的絕望，無力，是來自背叛的心痛。

一開始，她時常在想那一切會不會是她睡意朦朧中的一夜長夢。可夜裡連連的惡夢，神劍一次又一次的刺穿她的腹部，痛楚總是讓她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清醒。

既然可以重來這一次，她不會再心軟，對於那些想要利用自己的人，她不會給他們再留有一點點的機會。這一世，她要將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要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至於鎮天闕，她會一點一點打亂他的所有計劃，她要一步一步的將他逼進絕境，要他慢慢體會到失望，無力，背叛，還有絕望。

皓盯著百里繁錦，忽然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將她輕柔的從仇恨的火焰中帶了出來。

百里繁錦眨眨眼，壓下眼底的殺意：「游亦里的作用很大，絕不能讓鎮天闕先一步把控住他。」

皓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本應是天界聖物的守護靈，卻機緣巧合的遇見了百里繁錦。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聖蓮的奇妙，是連花憐卿都無法掌控的。

不過，既然聖蓮指引他來到百里繁錦身邊，那麼他就會陪著她完成一切她想要做的。

又或許，聖蓮只是一個借口，他只是想陪著她，只是想。